第四视角 第143章

　　经历二十六年的荒废遗弃，鳞次栉比的现代大楼被一层层浓厚的尘土覆盖，深蓝的玻璃幕墙染成暗沉的灰紫色。

　　隔着一条黄浦江，高瘦清秀的男人眺望着对岸的外滩长街。江风吹起他的衣摆，又无声地落下。

　　忽然，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上司谨拿起手机。

　　【相对论彻底撑不下去了。清除小队和研究所的人全部去地下看他了。】

　　上司谨笑了：【谢谢咯。】

　　【你不怕他透露对你不利的消息？】

　　【有没有一种可能……】

　　【？】

　　【我真的不怕。】

　　【……】

　　过了很久，手机另一端的人才回复消息。

　　【好自为之。】

　　上司谨：【上次欠你的人情还没还啊，现在你又帮了我一下。】

　　【但我看你好像并不需要我的提醒。】

　　【可是我这个人是有恩必报的……嘻。】

　　快速地按动屏幕，将信息发出去后，上司谨放下手机。他回过头，望着身后高耸入云的国贸中心和海都电视塔。半晌后，他笑着摇摇头，走向18号污染区的深处。

　　【你们清除小队的人真的很奇怪，直到现在都不去查查，为什么我要把风吹屁屁关在中都市的那个仓库里么。】

　　【找机会让他们查查美加药业，算我还你的一个人情。】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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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逻辑研究所，地下牢房负30层。

　　透明的玻璃罩里，肌肉遒劲的光头壮汉此刻神色黯淡，双眼无神。他颓废绝望地坐在铁床上，忽然听到远处土廊尽头传来电梯响声，潘越猛地冲向大门处。

　　骆笙和徐思清刚进门，便听到一阵轰轰的震动声。

　　潘越在疯狂地拍打玻璃。

　　骆笙冷着脸走过去：“虽然你是五级用户，但你不可能拍碎这片玻璃。”

　　潘越：“放、我、出、去！！！”

　　骆笙面不改色：“撑不住了？”

　　徐思清在一旁笑道：“看你精神状态很差的样子。听说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不过五级用户应该可以半个月不吃饭，也不会死？”

　　潘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双眼爆出根根血丝，仿佛要将这几个人烙进心脏深处。他疲惫至极，不甘心地怒吼着，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这一次，是你们赢了！”

　　徐思清旋即扭头对手下道：“记录一下，大概极限时间为12天23小时。可以算作13天。”说完，他转首望向潘越：“13天，这个时间和你牵扯太深了。让我猜猜，每隔13天，你如果不亲自去重新布置逻辑链，你的逻辑链就会失效。那失效后会出现什么现象？”

　　潘越恶狠狠地瞪着他。

　　徐思清却好像觉得研究这样一条强大又神秘的逻辑链是天下最奇妙的事，他神色沉迷，迫不及待地问：“连续13天没有从别人身上偷取时间后……你的逻辑链会怎样？‘相对论’这条逻辑链真是一条完美而充满科学逻辑链啊，和用户属于共存关系，不用你去操心它怎么升级，可也像一台最冷血古板的机器，每时每刻都根据代码编写的数据，严格完成自己的逻辑链因果。

　　“明明只要你死了，它也会崩溃消散。它深知这一点。可它不会停下，它永远不会。就像哪怕你不去知晓，斐波那契数列就是无限地存在于那。并且它会永恒地、精准地计算下去。”

　　徐思清赞美道：“太神奇了。‘相对论’这个名字，就充满了美感。”

　　突然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了光头壮汉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

　　潘越：“……”

　　你这嫌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骆笙耸耸肩，转身对徐启道：“离研究所这群人远一点。”

　　徐启：“嗯嗯。”

　　骆笙：“尤其是一号实验室的。”

　　徐启：“……嗯嗯。”

　　骆笙的声音并不小，很直观地传入徐思清耳中，但他并不介意。他望着玻璃牢房里的潘越，笑道：“快到13天了，它还要继续运转，你却无法给它提供新的时间。所以，现在它能偷取的对象只剩下一个……”

　　潘越愤恨地握紧拳头：“我可以告诉你们，谨老板是怎么夺取别人逻辑链的。”

　　骆笙和徐思清都目光一怔。

　　骆笙语气平静：“哦？他可是一个六级用户，你居然知道一个六级用户的逻辑链因果？”

　　“谁说那是他的逻辑链？”

　　众人诧异而僵硬的气氛中，潘越心满意足地欣赏这些官方的狗震惊到无法掩藏的神色，他沙哑地大笑道：“我是A09-相对论，他很强，他真的很强，可我怎么可能放心地和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强者合作。那不是他的逻辑链，他没有用逻辑链偷取别人的逻辑链。你们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吗？”

　　徐思清：“看来你有要求。”

　　潘越：“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提要求不是很合理么？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毕竟你们可是代表正义呢，哪能做贩卖人口的事。死刑犯，给我提供越多越好的死刑犯。在他们该执行死刑的时候，别杀了他们，把他们留给我。这样，我就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关于谨老板所有的信息！”

第97章

　　华夏一共有两万多名用户。

　　其中，一级用户就多达两万人。

　　“不是每个用户都很聪明，有天份，能思考清楚自己的逻辑链，顺利升级。”王浩天苦涩道，他指着一旁同为嫌疑人的刘晓萱：“她已经算不错的了，才觉醒一个月就从D级的两万多名，升到了四千名。那个论坛里大多应该是我这样，运气好点一年升到二级，运气不好，一年后迎接我们的就是逻辑崩溃。甚至，可能还活不到一年。”

　　胖子讽刺地笑着，他说出这话时并没有表现出卑微的情绪，因为他早已接受现实。

　　萧矜予刚觉醒逻辑链的时候，齐思敏就对他说过，用户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逻辑链。

　　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逻辑链的因果。

　　只有像赵狠、蒋文涛这种加入清除小队，下决心成为官方人员的用户，才会向国家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的逻辑链。否则，哪怕是国家想要了解一个用户的逻辑链，都只能通过私下悄悄的观察。

　　练习室里，王浩天和刘晓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

　　两人分别交代了自己参加这个论坛活动的场所、时间。其中，刘晓萱提供的线索颇有价值。她刚觉醒一个月，一共参与了六次活动。她提供了六个时间地点，以及自己知道的“上家”逻辑链大致的果。

　　季棠立即派人调查二号浴场和德光商场外，其余四处场所在当日是否发生过特殊的事情。

　　很快，他们便找出了一处异样。

　　小队员：“根据资料显示，2046年12月19日，察坊美食街有个卖蛤蜊煎的摊主在下午三点左右，突然就地劈叉。因为年龄太大，身体筋骨僵硬，他劈叉后直接被送去了医院。事后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劈叉，他的妻子认为可能是店里地滑，不小心滑了劈叉，但是他坚定地表示自己没有脚滑。”

　　蒋文涛点头道：“确实有点像进入了某条逻辑链，虽然这个逻辑链……居然是让人劈叉。”

　　季棠却冷着脸：“不是像，它就是一条逻辑链。”

　　众人一愣。

　　萧矜予瞬间明白：“你认识这条逻辑链的主人？”

　　季棠先对队员吩咐道：“把D-11342‘一字马’抓回来。”随即，抬头对萧矜予道：“当然认识。或许你们也认识他。”

　　“嗯？”

　　“华夏最近很火的网红‘小糖人’知道吗？”

　　萧矜予：“……不知道。”

　　季棠露出诧异的神情，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在你们这个年龄的学生中很受欢迎。而他半年前觉醒了逻辑链。他就是一字马。”

　　***

　　短短一个下午，青州市清除小队联合用户委员会，根据蛛丝马迹，抓捕了二十多位用户。

　　每抓到一个用户，他们就让对方交代出自己参与过的论坛活动，并根据他们知晓的这场逻辑链训练中其他用户的因或者果，通过官方强大的数据网，找出越来越多的嫌疑用户。

　　入夜，已有近四十名用户被带进清除小队总部，进行审问。

　　随着越来越多论坛用户被抓进小队，他们也得到了一个新的线索：原来不是只有刘晓萱、王浩天的无法登陆论坛，而是在二号浴场自溺案发生后，这个论坛就被人为关闭了。

　　所有用户都无法进入。

　　逻辑研究所的专家通过数据分析，强行突破了网站代码。然而很可惜，这个论坛的创始人十分谨慎，且也是个电脑高手，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但是他们得到了另一个信息。

　　“这个论坛是三年前创立的。”季棠双手环臂，淡定地看着青年：“中都那边和我说过，你来青州不仅仅是为了调查渣男的案子，还是想看看他的这个案子和中都过去几年发生的八起自然死亡事件有没有关联。现在看来，关联性不大。”

　　蒋文涛忍不住提醒道：“这不是老罗的案子，老罗是无辜被牵扯进去的，他正在办手续都快放出来了……”

　　季棠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对萧矜予道：“论坛是三年前创立的，且面向用户似乎都是青州人。就算它的创始人可能曾经是中都人，只是从中都搬到了青州。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萧矜予神色不变，他轻轻颔首：“是，我知道。”

　　原本蒋文涛推荐萧矜予来青州帮忙查案，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位死者死于冲浪渣男的逻辑链。

　　冲浪渣男没有向两位死者表白，两位死者却进入了他的逻辑链，并因此而死。这和“第三者逻辑链”太像了，都是用户没有使用逻辑链，自己的逻辑链却无故对另一人开启。

　　然而当萧矜予查出这个地下论坛后，这两起案件就和“第三者逻辑链”再无关联了。

　　青州市发生的两起案件，都只是正常的逻辑链死亡事件。杀死他们的并不是冲浪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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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静，冬日的海边天空是深邃的雾蓝。

　　青州市清除小队总部门口。

　　一个穿着背心、身材高大的男人跨出大门，他手里挽着一件牛仔外套，多日的牢狱之灾让他略显憔悴，可更添了一份男人味十足的落拓不羁。凌厉散落的发丝落在这张古铜色的性感脸庞上，冲浪渣男微微仰首，看向自由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啊，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老罗，你终于出来了！”

　　冲浪渣男看见自家好友，赶忙上前拥抱：“太感谢你了好兄弟，我终于沉冤得雪了！”

　　蒋文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了，你也太倒霉了。现在已经查明，是有个什么地下论坛搞的鬼。”

　　“我办手续的时候听娜娜说了。”冲浪渣男笑了笑，望向萧矜予等人：“真是太谢谢了，我可真是太冤枉了，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你们从海都来的费用我全部报销，还有任务奖金，我回家后就打给你们。”

　　没想到还能拿到五十万奖金，萧矜予咳嗽两声，掩藏住止不住上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