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 第211章

　　“所有事情的开端，得从一个月前，我有天打扫赵小姐病房，帮她清理垃圾桶说起。”

　　……

　　唦唦。

　　刚毕业的小诊所医生艰难地拿起手术刀和剪子，为手术床上那个几乎没有呼吸的婴儿做着手术。

　　……

　　“赵小姐很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她的丈夫萧先生，对她千依百顺，这些没有任何疑点。但我一直觉得，赵小姐的眼神里我看不见光。

　　“她的眼神，不像人类。

　　“她看我，看其他医生护士，看她的丈夫的时候……都和看她床头桌子上那缸金鱼，甚至是她早上画的那副油画，没有任何差别。

　　“我以为是我想多了，她只是一个性格很冷的女人罢了。但是那天早上我倒垃圾时，看见了一条金鱼从垃圾袋里掉了出来。

　　“那条金鱼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

　　“它是被人掐死的，和自然死亡很细微的差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天注意到了，我发现了。

　　“我忽然觉得很恐怖。

　　“它是谁掐死的？为什么要掐死一条金鱼？那个病房里只有赵小姐和她的丈夫。赵小姐一直在，没有人能绕过她掐死一条金鱼。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谁一定要掐死金鱼？

　　“鬼使神差的，我买了一只风铃，我很恐惧，不敢自己把这个风铃挂到她的病房，就让同事帮我做了这件事。然后，我在那只风铃里藏了一个蓝牙摄像头。

　　“然后我就看见了……”

　　“学姐不要哭，没事的，别哭了……”

　　再也压制不住颤抖害怕的手，年轻善良的护士用手捂住脸庞，眼泪从手指缝隙间滚滚落下，她不理解，她在伤心，为这个才出生一天的孩子伤心。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刘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他们亲手挖下了他的眼睛，把他扔在地上，还吃掉了……他的眼睛！”

　　……

　　“学姐，搞、搞定了……这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太强大了，按理说他应该早就死了，可是他居然到现在还在呼吸。我只是个小诊所的夜班医生，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我们还是报警吧！”

　　“不行！萧辰安认识警察局里的人，他家开公司，他是个有钱人，很有势力。”

　　“可是学姐，这个孩子，他、他恐怕也是个妖怪啊！”

　　“他们是妖怪。刘昊，真的，我亲眼看到那个萧辰安徒手捏碎过一个铁球。我还看到过那个赵小姐只是碰了一下，就把她丈夫撞飞五六米，都流血了。”

　　“学姐，我得报警。”

　　“不行，那样的话这个孩子一定会死，万一被那两个妖怪发现，甚至连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啊？！”

　　……

　　“刘昊，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今天晚上我没来过，所有的事我一个人负责。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

　　“我走了。”

　　深夜破旧的小诊所，门一开，寒冷决绝的风迎面而来，刮鼓起女人的大衣。

　　她很瘦，人很小，才一米六的身高。

　　可她眼神坚定，每一步迈出，都有着瘦弱身躯无法匹敌的力量，没有畏惧地走向未知恐怖的未来。

　　触觉似乎恢复了。

　　萧矜予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温暖的抱住，那是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他的灵魂沉溺于这样的温暖，已经空洞洞的眼眶似乎也想睁开，看清那个抱着自己的人。

　　“不怕，以后有我。你这么想活下去，你一定可以，我们也一定可以。我带你一起活下去。”

　　一滴眼泪落上额头，顺着婴儿的眉骨，缓缓划进眼眶。

　　很热。

　　非常热。

　　没有泪腺的孩子无法哭泣，但萧矜予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湿了，有眼泪划过眼角。

　　与此同时，2047年，中都市清除小队总部。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俊秀清冷的青年簌簌落下眼泪。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抬起，轻轻将他的眼泪抹去，接着覆住这双全是泪水的眼。

　　“这是第二次见你哭。”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流在心上。

　　好像整个人被人从一个禁锢已久的牢笼里拉了出来，萧矜予感觉自己竟然能说话了。他喉咙哽咽，还未开口。只听男人接着道：“不怕，有我在。”

　　身体猛地滞住，萧矜予抬起头，无法睁开眼，他却好像在黑暗的屋子里看见了这个男人。

　　……

　　房间外。

　　梦想家诧异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同样在外面守着的性感桑巴愣了下：“哈？有么，没注意。”

　　“可能是我听错了。不过我是五级用户，五感比你强。”梦想家嘀咕道：“到底是听错了，还是里面真有声音？”

　　“难道是宿上校和萧矜予说什么了？”

　　梦想家直接否定：“怎么可能！没有人能在我的逻辑链里保持身体的清醒和自由的活动，以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有。我可是五级用户！”

　　赵狠挠了挠脑袋：“但宿上校是六级啊……”

　　梦想家：“……”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梦想家：“按照时间来算，差不多也该看完其中一个人的记忆了，该换下个人了。估计再等个一小时就可以了。”

第167章

　　“为什么我能听见你的声音。”萧矜予声音平静清冷，在一瞬间他便藏住所有情绪，道：“我也能说话。但我不能动。”他尝试触碰那只覆在眼上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

　　萧矜予曾经进入过梦想家的逻辑链，在使用这条逻辑链查看他人记忆时，会失去身体主导权。

　　眼前还是一片黑，宿九州低沉的声音响起：“逻辑链并非无懈可击。每条逻辑链都有自己的弱点。它就像几条完整的线，两两或者三三打结，缠绕在一起，形成一条。但并不是浑然一体，连接处就是击碎的关键。在连接处释放自己的逻辑因子……”

　　声音倏地停住。

　　萧矜予：“释放自己的逻辑因子，然后呢？”

　　宿九州蓦地笑了。房间里光线很暗，但他看着面前被自己遮住双眼的青年：“你猜。”

　　……

　　萧矜予：“这就是审判之矛？”

　　宿九州低低笑道：“不告诉你。”

　　萧矜予：“……”

　　根本不用A01说明，事实很清楚，原来审判之矛是这样的原理。

　　萧矜予迅速思考。

　　六级用户已经超越了逻辑链因果的限制，宿九州在四级、五级的时候就改变了自己的因果。而且除了那五位六级用户，谁也不知道，成为六级用户的标志是什么。或许对于六级用户而言，他们已经没有因果。

　　审判之矛需要做的只有两点：第一，找出逻辑链的连接处；第二，击溃。

　　听起来很简单，但第四视角在能看见逻辑链本身的情况下，萧矜予从没注意到“连接处”这个东西。所有逻辑链都是浑然一体的，逻辑因子是细胞，细胞旋转运动组成各种器官，器官再组成一整个大的身体。

　　是审判之矛有问题，还是他的第四视角暂时没到那个等级？

　　“尝试着看看‘梦想家’的逻辑链，这条逻辑链很特别。”

　　萧矜予回过神。他也有打算借助这次机会，看看“梦想家”，但他也想知道：“你觉得它哪里特别。”

　　宿九州：“它是我见过的，和人类大脑联系得最紧密的一条逻辑链。”

　　***

　　一个小时后。

　　梦想家和赵狠正守在房间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洛瑶瑶的声音停住，她抬头看向一旁的房门，斗篷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像好了。”

　　赵狠：“好啦？”

　　梦想家阻止他开门的动作：“都是先查看记忆，再共享人生最低谷的。审判之矛和第四视角现在应该刚感受完自己和对方的人生最低谷，情绪未必稳定。等他们自己出来吧。”

　　和洛瑶瑶猜得一样，萧矜予刚刚再次重温了自己的人生低谷。

　　四个月前，为了回溯上司谨在咖啡店里冒充张海象时的各种细节，他进入过一次梦想家的逻辑链。当时他就看到了自己的人生最低谷。

　　那时他并不懂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无边无际的黑，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以及双眼处深入骨髓、炽热蚀骨的剧痛。

　　现在他明白了，他的人生低谷就是出生后，被亲生母亲剜眼的那一刻。

　　这一次已经彻底“听”过全程，再感受一次，似乎也不再那么绝望剧痛了。

　　逻辑链的效果从两人身上渐渐消散，房间里仍是一片漆黑。

　　感受到自己能再次掌控身体后，萧矜予没有犹豫，他抬起手指，划过眼皮。

　　第四视角，开启！

　　刹那间，原本黑暗的房间里漂浮起无数彩色的逻辑因子。像从暗色草丛间升起的萤火虫，这些五颜六色的光点在黑夜中静谧地闪烁缠绕，但随着时间流逝，光芒却越来越暗。

　　-这是逻辑链因果结束，正在渐渐消散。

　　萧矜予眯起眼，以极快的速度扫视这条正在漫散的逻辑链。忽然，他的目光停在面前半米的位置。只见这毫无规律的逻辑因子似乎在无形之中，勾勒出了某个特别的模样。

　　房间里的逻辑因子极其多，多得让人很难看出它具体在哪里聚集。可在第四视角的注视下，它们好像确实有某种很细微的凝聚，而且……

　　“是一个人形？！”萧矜予心中一惊。

　　并且下一刻他便意识到，由梦想家逻辑因子勾勒出来的这个人形是谁。他问：“宿上校？”

　　“人形光圈”稍微动了动，声音低哑：“嗯？”

　　果然是宿九州！

　　梦想家的逻辑因子几乎勾勒出了一整个宿九州，不用看，它应该也在黑暗中勾勒出了一个自己。与此同时，萧矜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属于“人类大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