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 第78章

　　然而刹那间，他骤然变色。身体仿佛被灌满水泥，僵直地站立原地。苍白清冷的脸庞颤栗着向下垂动，他目光冰冷，细密的汗丝瞬间布满整片额头。

　　良久。

　　颤栗的身体终于恢复平静。

　　宿九州眯起眼眸，艰难缓慢地抬首，看向那堵围墙。

　　……

　　中都市逻辑研究所，地下36层仓库。

　　透明的玻璃罩中，一只老旧发锈的小机器人正咿咿呀呀地晃动细胳膊，心情愉悦地联网偷看机器人小姐姐。突然，咿呀的哼声戛然而止。

　　004猛地抬起那张大大的显示屏脸，看向上方。

　　那是地面的方向。

　　“……不！”

　　“不！”

　　“我、我才是这里最强的神奇物品！！！”

　　“我、才、是！！！”

　　细细的五岁男童声愤怒而尖锐地大吼着，充作脸庞的显示屏上飘满了各种错误代码，机器人恶狠狠地用细胳膊敲打困着自己的玻璃，似乎想弄出点动静让人察觉，却根本没人搭理它。

　　……

　　康新中学，宿舍楼西侧。

　　萧矜予的视线里，铺天盖地的黑色污染因子如同蝗群，从大地中纷涌而出。他惊骇地看着这潮水般向外界涌来的污染因子，一边迅速向后退去，一边大声吼道：“快离开这里，它开始污染人了，似乎是无差别的。不要被它污染！”

　　众人齐齐惊住。

　　几乎在萧矜予开口的那一瞬，所有队员训练有素，一起扭身就向学校的各个角落跑去。

　　谁也没想到，挖出这个神秘污染物，对方居然会立刻开始污染。

　　按照王饕的经验，哪怕是当年的清除小队从药企实验室找到004时，004都没有这样可怕的污染能力。王饕无法看见污染因子，可他能感受到，一股强大可怖的力量正如海啸一般，向自己袭来。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被这屏海啸追上，毫无疑问，四级用户都会被当场污染。

　　但是，他是五级用户。

　　他还是中都市清除小队的队长。

　　王饕：“所有人立即离开康新中学！”

　　话音落下，他却直直走向那丛巨树一样的爬山虎。

　　赵狠惊道：“队长！”

　　萧矜予讶异地回过头，看着王饕义无反顾的背影，他微愣了一瞬。却不是因为王饕的逆行，而是……

　　“等等，它好像没有再继续污染了。”

　　王饕的脚步倏地顿住。

　　学校的各个角落，队员们也纷纷停步。

　　……哈？

　　萧矜予看向爬满一整栋楼的爬山虎，他惊讶地看着那原本冲向外界的黑色光点仿佛被召唤似的，又缩了回去，全部聚集在爬山虎粗壮的根部。

　　如果在场其他人也有第四视角，他们就能看见，这丛爬山虎四通八达的根部全部被漆黑的光点覆盖。好像一只只蚂蚁附着在它的身上，将它掩盖得不见一丝缝隙。

　　“别看了。”

　　极寒的风声中，一道低沉微哑的男声缓缓响起。

　　萧矜予垂眸看着爬山虎乌黑的根部，眯起眼。

　　“哎。”

　　轻柔又无奈的叹息。

　　萧矜予倏地回神，他终于注意到这道陌生的男声。一旁，王饕、赵狠等人也纷纷骇住。

　　赵狠：“真的是有自我意识的污染物，和004、008一样，会说话！”

　　爬山虎沉默片刻，声音平静：“如果有看的时间，可以帮我把泥土盖回去。我并不确定，没有泥土的掩盖，能收束多久不杀了你们。”

　　“……”

　　萧矜予：“你会说话，刚才是你……主动不再污染我们？”

　　爬山虎轻轻嗯了声。

　　萧矜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你们。”

　　萧矜予怔住。“如果你有自我意识，那过去的一夜，我们在康新中学到处挖掘，寻找你的踪迹。你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

　　新污染物居然知道他们的动作，甚至，它或许一直在黑暗中，悄悄地注视他们挖开学校的每一寸土地！

　　众人顿觉毛骨悚然。

　　王饕拧着眉，警惕地盯着爬山虎：“不想污染人类，逻辑链似乎也不是杀人性质的。也就是说，和污染物008一样，对人类颇为友好。那为什么在我们寻找你时，你不说一声。或者我们已经发现了你，开始挖掘你周围的泥土时，你也不出声阻止。”

　　良久的缄默。

　　就在王饕以为神秘污染物爬山虎不会回答时，它叹了一声气。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继续在土里待着……

　　“仅此而已。

　　“平白无故挖出我的根，这是人干的事么。”

　　声音顿了顿。

　　“……嗯，确实是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萧矜予：“……”

　　王饕、赵狠：“……”

　　“那麻烦你们人类做点好事，帮我把土埋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被吵醒的】污染物002：哎，人类，当个人吧，行行好。

　　004：我、不、服！！！！无敌004，华夏第一！华！夏！第！一！！！！！！！

第49章

　　巨大的铲斗伸入坑边的土堆，一铲下去，赵狠操纵挖掘机，将自己刚刚挖出来的坑……

　　又埋了回去。

　　中都市清除小队的成员们拥有丰富的捕捉污染物的经验。

　　爬山虎刚表达出自己想要再被埋回去的意愿，王饕一声令下，便让赵狠填坑。不是为了让爬山虎回归大地、获得平静，满足它简单的愿望，而是利用生命之息，覆盖污染物，隔绝对方的污染能力。等排除危险后，再将其带回逻辑研究所。

　　很快，赵狠便将泥土再次填了回去。

　　王饕从队员手中拿过康新中学的平面图，他观察一番，又绕着爬山虎缠绕的宿舍楼行走一圈，接着道：“这株爬山虎的根一直深达地下15米左右，根系也非常发达。这个圈大概就是他根部所在的土壤范围。”他在平面图上画了个直径十五米的圆。

　　王饕目光一凛：“还是要拆楼！等拆楼机过来后，把它依附的这栋宿舍楼拆了，这样才能把它伸进楼下地基的那部分根系原封不动地挖出来。现在三台挖掘机一起工作，从它的西南北三个方向挖开土壤，切记不能挖到它的根部，让它的根部始终保持在土壤里的状态。”

　　“是！”

　　清除小队绝不可能将一个这么危险的污染物留在外界，哪怕现在爬山虎并没有表现出污染性，甚至还十分友好，会主动收敛自己的污染能力。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控制不住，污染无辜者。

　　所以，回收爬山虎势在必行。

　　王饕的策略非常简单：爬山虎的根系四通八达，如同蛛网散布在地下的各个角落。但是，根长得再远也总归是有极限的。把爬山虎周围所有的土壤挖开，直接将它和它的根部，包括根系周围的土壤一起带回研究所。只要在挖掘过程中注意爬山虎不暴动污染人类，估计明天晚上这个可怕神秘的高级污染物就可以出现在研究所的地下仓库。

　　似乎真的对人类的任何举动都没有兴趣，当赵狠把土壤又盖了回去后，爬山虎便没了声音。

　　王饕几次主动和它说话，它都没搭理。

　　拆楼机很快抵达。为了防止污染物暴动，王饕派一名队员学会了拆楼机的使用方法，依旧禁止任何三级以下用户靠近康新中学。

　　拆楼、挖土，同时进行。

　　轰隆隆的巨响在康新中学不断回荡。

　　周围五公里的居民早已被安排撤离，空旷寂静的深夜，刺耳的噪音震得大地都嗡嗡颤动。高耸老旧的宿舍西墙上，爬山虎却依旧静静地依附墙面，不吭一声。

　　风吹过枝叶间隙，唦唦摆动。

　　它没有制止人类的行为，但也没有出声帮助。

　　与此同时。

　　确定爬山虎暂时没有危险后，王饕将萧矜予、赵狠，和两个资深队员叫来。他拿出手机，打通宿九州的电话，将手机放在一旁。六人开始总结探讨爬山虎的特殊能力。

　　和人类的逻辑链不同，污染物具有两种能力。

　　一种是污染能力。所有污染物都具有污染性，长时间与污染物接触，极有可能被其污染，成为污染者。由污染物污染而成的污染者，也会疯狂杀人，必须击杀。

　　另一种则是类似逻辑链的特殊能力。

　　比如004，它可以搜集华夏大地上所有的逻辑链。

　　又比如萧矜予私藏的霍华德的扇子，这把扇子可以随意扇出八级大风。

　　现在他们要搞清楚的，就是爬山虎的特殊能力。

　　看了眼王饕身旁的手机，目光在顶部亮起的小黄点上略停留一瞬。萧矜予撇开视线：“我是接了宿上校的任务才来这里的，同时也想看看我以前住过的孤儿院是什么样。这个任务的大致信息王队长之前就知道了，现在我要说的就是昨天我抵达学校后，新发现的信息。”

　　萧矜予简短地将自己在学校里的新发现说了一遍。

　　王饕点点头：“也就是说，离开学校大约十米距离，宿上校就不再感受到逻辑因子的过度活跃。所以爬山虎的特殊能力的第一条特性——范围性，范围距离暂定为十米。”

　　“不是十米。”男人低沉平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萧矜予看向王饕的手机。

　　宿九州：“在你们挖出它的根，让它彻底暴露在空气里后，我在校外十米依旧感受到了强烈的逻辑因子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