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的祂 第17章

作者:若桃李不言 标签: 幻想空间 惊悚悬疑 天作之合 玄幻灵异

  司戎故作沉吟,把悬念做足,然后悠悠然地揭示答案:“我是一个商人……虽然我的办法总是有些直接而俗气,但架不住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东西都会被标注价格。而我那次又多了一点绝世好运,只需出价,不需竞争。”

  好吧。听起来好像是司戎之前的上一任茧晶拥有者太不识货了。但司戎是清楚识货的,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安全屋那么自信。

  “你把茧晶给我了,那你呢?”

  “我?”司戎笑出了声,“我当然没关系。”

  他安抚着温蛮,让他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收下这个小礼物。

  “我还有别的,下次来到我家,你就会看到了。”

  温蛮想了想,觉得去司戎的家更有必要了,否则谁知道绅士是不是撒了好心的谎。

  “好。”温蛮一口应下,“预计会什么时候回来?”

  司戎柔和了眉眼,他郑重其事地端着手机,手机的这一边保证着,手机的那一边本体肆虐着。

  “不知道啊……这次实在太匆忙了,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会尽快赶回去……一定。”

  誓言好像都能在今晚说尽了。司戎和温蛮做了约定后又劝他早点休息,前面连续辛苦了十天,精力不是说补就能补回来的。正在路途奔波的人反倒过来劝,温蛮也不好意思再多打扰对方。

  ……

  通话结束了,司戎还拿着手机。

  他坐着,但身下不是车座,也根本没有什么街灯和隧道。是祂坐着,坐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闪烁的亮光来自遥远不知距离的穹顶,也来自于祂的胸膛,它们同频率地忽明忽暗,是祂的“心跳”……是祂……这片黑暗即是更完整的祂的本体。

  穿着西装、还是人类模样的祂微微垂着头,看着手掌心捧着的应该不会再亮起屏幕的手机。

  西装的背面,黑色的裂洞让这个完美的伪装暴露无疑,源源不断的黑色物质从这个裂洞涌出,祂还在释放,还在变大……

  最终,闪烁的光芒短暂消失了,这个空间陷入了彻底的无尽的黑暗。

  只听见清脆的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光芒开始由它释放。

  司戎拾起了它。微光照亮了祂的脸,俊美无俦的人类皮囊,却配黑漆漆没有眼珠的一对眼睛。

  司戎攥紧掌心,唯一的光芒又被吞没了。

  看吧,祂不会对温蛮说谎的。

  现在祂就有新的茧晶了。

  远处的黑暗与近处的胸膛,又陆续闪着微弱的白光……

第17章

  “我应该没有失约。”

  心理作用的效果很强大,温蛮把茧晶放在床头,当晚睡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整觉。

  早晨起来,他做早餐的时候带到厨房,吃早饭的时候放在餐桌,临出门前,思索了一会,还是留在了玄关。

  温蛮想要最大限度地试验茧晶对其他异种的威慑力,当然是带到研究所更好。不过研究所除了异种之外,更有数不清的安检。温蛮并不确定,倘若自己把东西带在身上,会不会在第一道安检都被探测出来。

  一旦失败,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因此,尽管这个计划十分具有诱惑力,他还是强忍着放弃了这个念头。

  到研究所,忙过了组内的事情后,温蛮开始使用内网着手更深入地调查阿戈斯。

  关于茧晶,的确有研究员提出过一些零星猜想,和司戎的说法有交叉,也有相悖。可惜对方也坦言:“我只有一块茧晶,样本的稀少,让我没有勇气对它进行彻底地研究。”

  于是,司戎昨天晚上告诉温蛮的那些信息,姑且不论真假,在逻辑上确实是最自洽又有说服力的。

  看似没多少内容的信息,却花费了温蛮断断续续好几天的时间查找。

  对某样东西的在意程度有时并不取决于它的价格,你为它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更决定了它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阿戈斯这个异种在温蛮的脑海中愈发扎根。温蛮想要了解这个实在有些特殊的种群,所以哪怕是从前那些听起来很离谱的传言,他现在也会翻出那些垫过咖啡的旧纸一张张地翻看。

  而回到家,直视那枚茧晶,清楚地意识到它实质上是一样爱的信物,它也更意义非凡,价值连城。

  它完全符合了温蛮对于爱情、对于家庭的期盼与要求,于是温蛮会忍不住想:这一枚茧晶究竟属于哪一个阿戈斯?它最终有没有拥有自己的灵魂伴侣?

  因为手头留有那个陌生阿戈斯的东西,温蛮也对茧晶最开始的拥有者——那个阿戈斯,怀有了一丝善意和祝福。

  但茧晶的上一个主人,送他礼物的那个人,却还没有回来。

  究竟是什么牵绊住了司戎?

  温蛮疑惑的同时也有些担心。可是一些话到了嘴边,最后却没有传达。日常的关心问候在他们现有的关系阶段也并不单纯。

  温蛮一直遵守着严格的社交界限,谨慎的背后未尝没有几分胆怯,这个长久以来的习惯到现在也牢牢地困死了温蛮。他自己不能轻易地迈过那条线,但是好像也等不到有人能够跨过来。

  司戎短暂地离开,最近也再没有新的人。温蛮又恢复到了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在家和研究所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特意离开家的活动,也没有别的人际交往。

  他的手机里依然还有一些锲而不舍的追求与讨好,其中有些人,温蛮还没有开始深入了解,但温蛮没有选择继续接触,他觉得可以停一停,稍微休息一下。他现在也很充实,有珈玛、奥索兰的持续研究,还有一个司戎留给他的需要长期解的谜。

  温蛮发消息,谈他对阿戈斯的研究,有时候今天进度为0,有时候姑且称0.1%。

  司戎说他太谦虚了,又说谢谢温蛮,让自己体验了一把当老师、批改学生报告的瘾。

  消息石沉大海,过了一会又探出浅浅的一角。

  [你调侃我?]

  司戎发了一串笑的表情,说没有没有,再发一个摸小猫脑袋的表情。

  最近的司戎,是有点“得寸进尺”,温蛮看出来了,但没有揭穿。

  [你什么时候回来?]并且谈到天气,[这几天天气有些冷,不过没下雨。]

  所以应该还算是一个好天气。

  那边接上话:[那过几天呢?]

  温蛮垂着眼,看这几个字看了一会,比刚才又慢吞吞地回复。

  [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司戎这次给了确切的回复。

  [不会到下雪天。]

  万家灯火,城市的另一边,这个“家”偏偏没点灯,也无需亮灯。

  浓郁的黑暗不知何时褪了,整个“祂”的大部分都转变成了纯白色,唯剩司戎脚下,还有最后一小片黑色。但也必然会被吞没、转化,黑白交界的灰色光圈仍一点点地向里推进。

  这个阶段的“祂”,归于安静平和,因为期间得到了所爱的关切,祂顺顺利利、几乎是幸福地度过了难熬的筑巢期。

  光圈又继续向内缩小,纯白色也具有吞没、混淆的能力,就在司戎的身边与脚下,晶莹剔透的茧晶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整个纯白的世界,就像更大的另一颗茧晶,等待着最后的成熟。

  ……

  今日预报有雨,但温蛮下班了以后仍需在外。

  邵庄前几天就约温蛮晚饭,目的实则是郑重拜托温蛮能否透露一些有关阿宿僮的进一步研究,为的是他的前队员许示炀。

  邵庄和温蛮袒露当天捉捕阿宿僮时的真实情况。

  “羽清和示炀在和我汇报了阿宿僮的行踪后,就直接追了上去,等我到,现场只剩下羽清,羽清告诉我,阿宿僮似乎是刻意遛着他们,等他们脱离人群落单,然后对他们采取攻击。示炀中招了,差一点点对同事开枪,一直到最后一刻他终于勉强控制住自己,而阿宿僮也逃了。”

  “异种的能力各种各样,所以异种特队的警察定期需要接受检测评估,这种评估繁琐且严格,没有丝毫的容错率,以保证最致命的伤口不是来自最信任的同伴。”

  “警员许示炀的评估没有过关,这就意味着……在与异种对抗的过程中,危险的不仅仅是异种,还有状况不稳定的他。所以,示炀必须离开特种警队,乃至离开整个警察队伍……保护人民的人,不可以带给人民任何潜在的危险。”

  而现在这只阿宿僮已经死了,邵庄强烈地想知道这能不能使许示炀摆脱阿宿僮留下的影响。

  温蛮还记得对方,是个处事没那么妥帖、但却无比认真负责的年轻警员,在那两天中时时刻刻地保护着温蛮,最后更直接捕捉了奥索兰。他也许就和温蛮差不多大。

  “好。我们到时候见面聊,阿宿僮的资料我会尽可能收集带给你。”

  温蛮同意了。

  “谢谢你!温蛮。”

  温蛮只是说道:“我不能保证你的期待。”

  邵庄当然明白。

  他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尽可能地争取。”

  ……

  那之后,温蛮通过IAIT的内网检索阿宿僮的污染性研究。一些研究中的案例来自于过往阿宿僮已经造成的事实案件的分析、溯源,而还有一些……

  温蛮的眼睛凝着冷光,但那说来也只是屏幕的折射。

  ……还有一些,来自人为的诱导和观测。

  最开始IAIT“借用”了死刑犯,观察阿宿僮对他们的影响。但很快研究员们就意识到了样本选取的方向有误,阿宿僮会吞食美好的情感、激发恶性,可死刑犯基本上都恶无可恶了,阿宿僮的能力探索显然没有达到上限。于是,IAIT把观察的手眼转移向有过犯罪记录但正在劳改的犯人,这些人在实验后回到监狱,无一例外的,制造了多起冲突,伤者从实验对象、其他服刑人员乃至狱警都有。这些人就这么从危险分子变成了穷凶极恶的凶徒。再后来,普通无犯罪的人也可以成为IAIT的实验对象:拾荒者、流浪儿、失业青年、被拐妇女、失独老人……

  研究异种,本质是为了研究人类。人性究竟是否是恶,又能恶到什么样的程度?IAIT很想知道,也可以想办法知道。

  这些实验对象在被污染后,一开始被集中在IAIT管理的区域,进行中短期的实验观测,而长期的后续观察研究,则需要等他们被放归回社会。研究的结果显示,阿宿僮的影响是长期且几乎不可逆的,只可惜这个信度还不是研究员们最满意的:目前最长的观察期只有5年……被污染了人类,逞凶好斗、充满着极端情绪,他们制造着意外事故,也容易命丧于意外事故。

  不过,科学会继续努力地朝前推进着一切。

  就像异种的世界,目前还只能看到一角,所以吸引着了人类成立了IAIT,成为其毕生致力的事业。人类的世界也是一样。

  海面下的冰山,永远吸引最无畏的科考队。

  温蛮查找的过程中很小心谨慎,但还是被褚主任以某种方式知道了。

  她找到温蛮,站在他的桌前,语重心长地告诉年轻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温蛮抬起头:“谢谢主任。”

  “所以您没有做‘多余的事 ’,拒绝了您外甥的请求?”

  所以邵庄才会退而求其次地找到温蛮,他的决绝和郑重,也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褚主任吹了吹茶面,感叹道:“小年轻……”她告诉温蛮,“你在这里所握着的,都是双刃剑,你只需要记着,你得到了多少,它的另一端就有多么锋利地指着你。”

  人应该要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但温蛮没有收到研究所的额外警告,想来褚主任并没有把这件事上报,她给了温蛮一丝机会,同时也何尝不是给邵庄一丝机会。

  不过温蛮也从而意识到,研究所里有一个巨大的眼睛,它会看着所有,监控所有,一些不该袒露的秘密一定要藏好。

  温蛮适时收手,没有再用内部网查下去。

  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找到了另外的方式——

  “你最近每天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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