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巢的祂 第74章

作者:若桃李不言 标签: 幻想空间 惊悚悬疑 天作之合 玄幻灵异

  听起来是一件有点好玩,但又很不可思议的事。

  再是异种作为主人公,更有了一种轻松式的怪诞。

  而这是IAIT无法研究得出的数据:这个实验对象只有一个,祂产生的所有行为和情绪都归于祂真实地投身于这个人类社会当中。

  何秘书热爱金钱的表面,是和自毁的对抗,是对生命意义的尽力寻找。

  这个故事有了不可复制的鲜活。

  同时,温蛮也注意到司戎话语里的一处细枝末节。

  “很久……你已经多少岁了,司戎?”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温蛮难免感到好奇。

  代入阿戈斯的身份,司戎有了崭新的一面,温蛮也就对他的很多方面都还不够了解。异种同样又是温蛮的研究对象。面前这个男人既勾起了温蛮研究的兴趣,也激发他对于爱人的关切。现在身份已经在两人之间开诚布公,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司戎诚实地说了,那个数字当然不至于很恐怖,但也绝对比温蛮的年龄要大得多。温蛮再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司戎身上的非人感。异种就是和人类不一样的种族,也许司戎本来还会将让这个数字变得更加宏大,但未来,他一生的终点究竟在什么时候几乎可以预见。

  这是温蛮早在阿戈斯的研究资料中知道的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落实到面前这个阿戈斯的身上时,温蛮有了一种感动和酸楚。

  大概因为这是属于他的阿戈斯。

  “司戎。”

  司戎立刻应:“什么?”他有预感温蛮要和他说一些十分重要的话……比如他的年龄太大?

  “在人生接下来的五六十年里,我们每一天都要一起好好的感受。”

  这是温蛮顶多还能再活的时间。再多,概率微乎其微,还可能因为强求而剑走偏锋,陷入科学伦理的危险。

  生命的尽头早在现在就可以看见。

  司戎愣住。

  “蛮蛮……”

  他的确完全没有想到温蛮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在他们携手的一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这对于阿戈斯来说,就是一种最高尚的承诺,几乎抵达了极致的幸福,又因为幸福,而有另一种极致的悲伤。

  司戎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快了,甚至产生了一种身体上的错觉:祂几乎又要迎来一次筑巢期。

  祂的神经激素正在因为温蛮的一句话而错乱不正常。如果不是筑巢期,那么祂为什么会觉得心脏想要变成茧晶立刻跃到温蛮的手上?

  不得不说,人类真的是生物中最会表达的物种之一。和人类在一起,会被他们的语言刺伤,又会为他们的语言动心。

  不过司戎也会成为阿戈斯里绝大部分的“坏种”,祂不会把这份感想留进阿戈斯的基因里:祂不希望此后任何一只异种,因为想要体验和人类相爱的滋味,品尝来自人类爱情的快乐,而因果颠倒地先选择变成一个人类。

  温蛮只有一个,温蛮带给祂的所有体验都将是独一无二的。也许后来还会有别的异种爱上别的人类,但司戎不希望是借由祂留在传承基因里那份他对于祂的人类爱人的爱意决定的。

  “蛮蛮,我可以在这里变回原来的样子拥抱你吗?”

  “现在……?”

  温蛮下意识迟疑,但他也看到了司戎温柔沉静的眼神。

  说这句话时的司戎,是完全真诚的,坦诚的,这句话不是他的伎俩,即使被拒绝他也完全不会介意,那么温蛮怎么会舍得让他被拒绝?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

  “会有被外面看到的风险吗?”

  “把窗帘拉上就好。”

  司戎知道,这是温蛮同意了的意思。于是他说完,帘子自动阖上。

  温蛮忍不住盯着地上的阴影,在想那是不是又是司戎的一部分,现在他看任何黑色或接近黑色的东西,总会认为那是司戎隐匿的地方。

  司戎忍不住笑道:“是电动窗帘。”

  “在我是人类模样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完全以人类的方式和你在一起,遵守人类社会的准则和潜规则。”说着,他又玩笑地加了一句调侃,“毕竟蛮蛮就是更偏心这个模样的我,我当然要好好表现。”

  正因为知道他是故意说的,所以温蛮听得哭笑不得。

  而随着司戎话音落下,他在温蛮面前逐渐由人形变回了阿戈斯的原形——

  在昏暗没有光线的室内,西装延展、融化成为更漆黑纯粹的怪物,司戎的身体就这样一点点地转化,然后扩散,将温蛮包裹在中间。但他依然保留有他的那张脸,人类的头颅和无边无界的黑暗相融在一起,极致的恐怖随之诞生。

  祂既想释放本体,最亲密地贴近自己的爱人,又真切地以为,温蛮的确更喜欢人类自己的脸。

  阿戈斯抱住爱人,头轻轻靠在温蛮的肩上。

  “抢先变成人类,是我做过最危险,也最正确的决定。蛮蛮,要听一个阿戈斯的故事吗?”

第81章

  温蛮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司戎筑巢期的时候潜移默化习惯了,对于他现在这样半人半非人的形态竟然没有太多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当然,生理上的不适应感是难免的。

  但温蛮没说,否则总归有些打击司戎的自尊心。

  司戎口中说的话,要比他的外形更吸引温蛮的注意。

  阿戈斯具有拟态能力,但祂们的拟态并非随意,祂们只有一次决定拟态对象的机会,然后终生在本体和那一种生物的拟态之间变换。所以,所有的阿戈斯都会慎重地抉择,祂们也都将选择的机会留在了祂们遇到自己的心爱时。随后奋不顾身地拟态成为自己伴侣的同种族。

  而且祂们与伴侣在一起后,几乎朝夕相处,除了固定的筑巢期必须以本体的形式释放度过,阿戈斯的一生都几乎固定在拟态的模样。祂们是如此心甘情愿地成为和爱人一样的“存在”。

  司戎一定也是这样。

  温蛮无比确信他对自己的爱。可是此刻,随着司戎即将展开他个人的故事,温蛮忽然想到一个他先前忽略了的细节:司戎的确拟态成为了人类。可在遇到温蛮之前,司戎就已经选择成为一个人类了。

  这个发现让温蛮有些心跳失速,有些冷。

  有些紧张,甚至无法控制地深入发散联想,进而因为联想到的内容而预先有了难过。

  温蛮的洁癖限定在他的“家”,从物质到精神,苛刻到极致。司戎最初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完美地符合了温蛮的期待,甚至主动超出了那些要求,做得更好。温蛮在尝试经营这段伴侣关系中,逐渐忘记了一开始只是尝试,他全身心地投入,没有想过任何后悔。

  如果现在告诉温蛮,司戎变成人类不是因为他,而另有他人,温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换做过去的他,对于爱的精神洁癖一定会让他发作;可是换做过去的他,好像也只要求相亲对象的未来,并不过分苛刻他们的过去。司戎过往做得实在太好,越好,总是越被苛刻,越不能接受他的一点点破灭。

  温蛮的心绪起伏波动,司戎作为伴侣自然感知到了。漆黑的本体更拥紧了温蛮,释放出让爱人安心的气息。

  温蛮觉得自己算是完蛋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司戎的拥抱和气味,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最终会被对方安抚。温蛮只能选择先倾听这个故事,然后在面对未知的内心,做可能要做的抉择。

  男人英俊的脸庞倚在温蛮的肩颈。贴近这里,他的声音、他的故事,都清晰地传入温蛮的耳朵——

  “阿戈斯的繁衍,和祂们的伴侣没有关系,比起‘繁衍’,‘传承’会更适合我们。”

  司戎这个故事的开头很宏大,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故事,更是一个种族的故事,这让温蛮暂时放下了情绪,跟随着司戎的讲述,一起沉浸到另一个陌生种族的世界。

  “有伴侣的阿戈斯,祂们的寿命取决于伴侣的寿命,而一生中找不到伴侣的阿戈斯最终也会迎来他们的泯灭。阿戈斯的所有感情、记忆都将追

  随着爱人而去,只会留下一枚空空如也的茧晶,这就是下一个阿戈斯的雏形。”

  温蛮忍不住问:“这算是转世么?”

  司戎否认了。他说:“一个阿戈斯在祂生命走向终结的时候,就永远死去。留下来的那枚茧晶,只是一个死物,充其量是种族的共同基因,这些基因决定了‘阿戈斯’的种族属性,但个体的感情、记忆还有爱人,才决定了每个阿戈斯究竟是谁,会成为什么样的阿戈斯。”

  司戎温柔地和温蛮分享自己这个种族漫长的衍化,其中还包括属于祂们传承里的那些故事。

  “我们认为,这些遗落的茧晶,是一个静待的空壳,等着未来某一天,世界上又出现一个新的完全属于爱、追随爱的灵魂降生,它会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生物,最后发现,阿戈斯是最适合它的,它就会欣然地投入这枚茧晶里,由一个游荡的灵魂,成为一个崭新的生命。”

  “阿戈斯别的方面小气,但在这件事上,祂们愿意给某些可爱的灵魂一个机会。阿戈斯拥抱着这些未来的同族,留在茧晶里的种族传承,会在未来某些时候,给这些追逐爱的灵魂以方便之门。”

  司戎在讲述这段话完后转而哂笑,对他自己。

  “但年轻时候的我不喜欢。”

  故事似乎迎来了转折。

  温蛮听得入迷,为阿戈斯这个种族,为司戎是阿戈斯这个种族,也为司戎叙述的技巧。他虽然没有插话,但目光中流露他的沉醉其中和些许催促,在司戎看来,实在是太可爱。

  于是,亲口揭露自己年轻时候的狂妄和愚蠢,就变得没有那么羞耻与介怀。还会期待地想,爱人会不会被等会自己说的那些糗事逗笑?如果是,那些算一种荣幸。

  “我不能理解我的同族、我的前辈们因为追求伴侣做的那些疯狂,我把祂们归为了愚蠢的傻子,不自知地被种族的基因所统摄,还天真地相信那些美好但蒙人的故事,以为自己是全世界全宇宙最痴情的那一批家伙。究竟是行为决定本质,还是基因影响行为,在当时的我看来,是后者,而我不愿意,甚至,我恐惧成为基因的提线木偶。”

  “我以为,只有背离整个阿戈斯的种族行为,才拥有自我,才算完整独立地活过一次。”

  “在亚成年后,其他的阿戈斯寻觅自己的终生伴侣并随后拟态展开追求,而我‘背叛’了这个种族,抢先用掉了唯一一次需要用在伴侣身上的拟态机会,从此来到人类的社会。”

  故事的发展完全出乎温蛮意料,他介意的是全然不存在的,那些压在心上的石头最后被证实是假的泡沫模型,虚惊一场,让温蛮意识到他对司戎有多在乎。司戎还是被证明了“纯粹的忠诚”,相反,温蛮率先的怀疑好像成为了另一种“不忠”。哪怕这个念头很轻微,甚至温蛮自己后来也打断了这个想法,但他自己会在心里,为曾经有的这个念头羞愧。

  他垂下眼,缩进温暖的漆黑怀抱里。

  这时候,司戎阿戈斯的本体已经释放得很大了,也许整个办公室的空间

  都被占满。他的头也离开了温蛮的肩膀,拟态随着故事的讲述彻底变回原形。在阿戈斯的故事里,他以阿戈斯的模样面对温蛮,似乎更为合适。

  无需人类的外形,只要相同的气息与感觉,温蛮就拥有最完全的安心。

  “那为什么你想拟态成为一个人类?”

  温蛮心里这样想,也这样问了司戎。

  司戎沉默了片刻,但还是给了温蛮他没有粉饰过的最真实的答案。

  “阿戈斯追求爱人,是祂一生最重要的选择。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祂们一旦选择了想要追寻的伴侣,就没有回头的机会。阿戈斯付出了全身心,以此为乐,但不代表阿戈斯不需要从爱人那里得到相应的回报。我们想要爱人的爱,爱人的肯定,爱人的赞赏,而且越多越好……从这一点上来说,阿戈斯同样很贪心,同样很挑剔。而据我所知,人类这个种族对爱情并不算忠诚。”

  “我以为变成一个人类,就不会遇到一个会令我心动的人类,就可以摆脱阿戈斯基因里对我的影响。”

  但谁知道呢。

  命运的玩笑,命运的恶意,还是命运的好心。

  司戎轻率而疯狂地选择先拟态成为人类,但最后他还是遇到了一个让他爱得无怨无悔、甘之如饴的人类。

  司戎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是幸福的,但是温蛮听完却没有那么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份对于司戎过去的揣测、暗下的罪责,实际上无比吻合司戎当初对于人类的负面印象。

  爱情里不忠诚的行为不只限于移情别恋,怀疑和撒谎也是一种不忠。

  “我打破了你过去一直忠实履行的原则。”

  “你是改变了我。”司戎纠正,“让我变得更完整了。”

  “可你最后还是变成了你以前不想成为的样子。”

  如果司戎呈现在温蛮面前的“完美”,是以改变自由的意志换来的,那温蛮会很难过。这样的结果,也许也在侧面证实司戎当初的轻蔑:阿戈斯的爱情究竟是祂们的选择,还是基因的作祟。

  这种宿命,可能不是浪漫,而是悲哀。

  “可我当初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它只是我在这个时期的观念。”

  黑暗中走出温柔的绅士,他接替自己的本体,以人类的方式亲密地拥抱、亲吻着自己的爱人。司戎轻触着温蛮的唇瓣,一下、一下,在细密轻柔的啄吻间,哺喂他的爱语,他的坦诚,他的忏悔。

  “那时候的我太年轻,太轻慢,对于一无所知的事,却可以胆大包天地评价。我很庆幸,上天愿意让过去的那个我栽这个跟头。”

  “在当初我看到蛮蛮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我要给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个自己擦屁股了。”

  男人现在气定神闲地把自己批得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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