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是如何养成的 第3章

作者:火狸 标签: 玄幻灵异

  大火马上烧了起来,猫儿却在这时候挣脱了他的手臂,一跃而起跳向火焰。

  大火烧过它的皮毛,李南落大惊,却见火焰从它身上拂过,居然没有烧着一根毛发,它直冲而过,扑在人的身上。

  一声凄厉惨叫,在大火中分外骇人,只见手提杀猪刀的大汉捂住了自己的咽喉,一手连忙扔了刀去拽脖子上的野猫。

  四肢都受伤的这只猫儿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尖利的牙齿紧紧扎入大汉的脖子,仿若一头猛虎,撕咬着,喉咙里发出呜呜嘶叫声。

  “这也是个妖怪!这声儿哪里是猫叫得出的!”村民们这下慌了,纷纷帮忙去拽那只野猫,试图把它从大汉身上扯下来。

  嘴里是这么叫的,心里却也并不害怕,他们是惯常把想要抓了或是杀了的人和动物,按上一个妖物的名头。

  这样既是名正言顺,又能去找官府要赏钱。

  大火熊熊,堆着干柴的茅草房像一团烈焰,就要烧掉出路。

  野猫撕咬着那大汉,村民慌乱,有继续追击李南落的,有上去救人的,烈火熊熊,掉下的房梁扬起一片灰尘。

  被浓烟和大火包围,仿佛掉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一切都更加不真切起来。

  李南落呆立着,试图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殷迟已经一把拽着他从窗口翻了出去。

  外面的人少,村民再是彪悍,毕竟不能和真正的高手比,几下就被殷迟打发了。

  这下算是安全了,殷迟略略松了口气,一回头,“那是猫?怎么叫的这么瘆人?”

  大火中,猫叫声可怕的像是厉鬼,李南落紧盯着熊熊烈火,没有回答。

  眼见沾着火苗的村民连滚带爬的一个个从里面逃了出来,殷迟提醒,“我们该走了!”要不然就晚了。

  李南落迟疑,瞥了眼身后燃着的茅草屋,本以为那是只寻常的猫儿,似乎并不是?要只是普通的猫儿,落在这群人手里,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不用担心那些人、那只猫。”殷迟怕他又心软,“你看,他们不都好好的出来了,再说被猫咬一下也要不了人命。”

  话音才落,却听见一声哭叫,“爹啊——”

  诱骗他们进村的小儿哇哇大哭,“妖怪啊!有妖怪啊!”他大喊着在地上打滚扑灭火苗。

  茅草屋终于在大火中坍塌,落下的火焰像一场火雨。

  一簇簇火焰纷纷扬扬的,在半空燃烧着,有股焦臭的热气,看着有些诡异,却也十分好看。

  有光团就在这火雨下面,慢慢升起来,居然是那只野猫?!

  它半空飘浮着,不仅毫发无损,受伤扭曲的四肢还在逐渐愈合恢复,一双眸子从琥铂色变作了幽绿,瞳孔呈一条银线,长长的胡须被染成了血色。

  “他不是你爹,蠢货。”猫儿嘴里吐出一块皮肉。

  它飘浮在浓烟和火焰里,一身原本黑漆漆被血污黏着的毛发,眼看着被火烧灼,却慢慢化作纯白。

  “他就不是个人,是个魑魅,你们都瞧不出来?”野猫开口作人语,一张猫脸上浮现出如同人类般的讥笑的表情。

  “愚蠢的人类。”它甩了甩长尾,带起一簇火。

  真正的妖!这是真的妖物!

  村民们吓得呆了,小童更是不敢哭叫。

  殷迟回神,急道:“快走!”

  真正的妖——

  李南落掌心里还留着毛发的触感,一时间竟不能与眼前这只“妖”联系起来。

  那猫儿浑身绵软,看他的眼神就像懂他心意,逃亡路上,这还是除了殷迟以外,第一个对他露出善意,肯相信他,直接跳到他怀里的生命。

  它,怎么会是个妖物?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对妖物的印象依然第一时间浮上心头。

  那一夜的血海,与眼前的火海逐渐重合。

  那一夜的一团团血色,和眼前一簇簇火焰又合在了一起。

  火焰的焦臭味成了鼻腔里浓稠的铁锈味。

  何其相似。

  “从今以后,我就是李南落,我就是——弑父屠府的李南落。”

  那一夜,那只妖怪抬起头,吞咽着他血肉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何其相似,就如同方才猫妖啃着大汉的脖颈。

  明明脖间伤口已经愈合,痛楚却再次袭来。李南落发力狂奔,心跳声像要撞破胸膛,自逃亡以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第4章 契约之始(修)

  华胥国。

  与相邻的其他几个国家比,以地大物博而闻名于世,备受他国子民的羡慕。

  从地里种的到天上飞的,应有尽有,土地辽阔,所以很久以前,就有“生在华胥,不知饥馑,时无荒年,谓之天府”的说法。

  但也有人用这话来揶揄华胥百姓不知人间疾苦,华胥国人听了却不会生气,只会对说这话的人一仰脖子一叉腰,咱家里头就是有粮啊!

  华胥国国君魏吴央生性温良,子民安居乐业,又有相国李佑辅佐国政,所以生活在都城粱京的百姓,都颇以身为华胥子民而自豪。

  直到出了那件事——

  相国府上百口人,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杀人凶手竟是相国府庶出的二公子。

  弑父屠府的恶行,顿时在粱京传了开来。更何况出事的不是别处,而是身为国君左膀右臂的相国的府邸。

  相国府二公子是什么人?此前居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知道他自小体弱,是个文弱的少年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全城为之哗然。

  国君魏吴央震怒,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下了缉拿令。

  辅佐大臣出了事,可不仅仅是凶案,还可能引起朝廷动荡,魏吴央匆匆召集群臣商议,背后是否有其他隐情。

  就在这当口,身为被缉拿的要犯,李南落却根本来不及去想那么多。

  那一夜月明如昼,将黑夜照的雪亮,亮的犹如身后追击他的刀光。

  李南落被护卫架着,连拖带跑,才勉强跟得上,城门已关,他们只能往偏僻小道走,尽可能的躲开人群。

  那一日是他的生辰。府内挂灯结彩,说要庆贺他过了志学之年。

  旁人到了十五就开始学习各种大艺,他晚了一年,到了十六岁,身体状态愈加平稳,总算不时常病倒了,才终于得到允许。

  身为相国府庶出的二公子,李南落从未觉得有丝毫的委屈。与兄长李况相比,除了因为他体弱,父兄让他尽量少出门以外,吃穿用度从未有缺。

  他自出生以来,没有遇到过值得他费心的事,而就在须臾之间,他的世界整个天翻地覆,四分五裂。

  充满惊吓与恐惧的叫声撕破平静的长夜,李南落全然不记得是怎么被护卫带出府的,“相爷被人暗杀,相国府大乱,少爷,大少爷要我务必保你周全。”他只记得护卫这么说。

  “你叫什么?”

  “属下殷迟。隶属影子卫。”

  “影子卫?”传说中的暗卫,是贴身保护府内重要人物的,大哥怎会在这等时候,让影子来保护自己?他又知不知道,做下这一切的是妖,不是自己?!

  李南落呼吸急促,突然站定,“他们呢?!我爹他们呢!”

  护卫殷迟摇了摇头,在他意图折返的时候一把拦住了他,“少爷,晚了。回去只会被当做凶手拿下。”

  李南落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这好像是一场梦,一场诡异的噩梦。

  高山,树林,白昼,李南落不断跑着。

  没有骑马,怕马蹄声在黑夜里太明显,便只能用两条腿来走。

  心跳声震耳欲聋,脚上早已失去感觉,也只能不断的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周围的树枝像一个个奔跑袭来的妖物,来不及看清样子,在脸上身上抽打出火辣辣的印记。

  他从贵公子,成为了一个叫花子。

  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迫不得已,殷迟虽然带了财物,却不敢在外头使用大钱以免引人注意被人怀疑,李南落出门之时外衣都没来得披上一件。

  只有一本族谱,那是逃离之前殷迟塞在他怀里的。

  “这是相爷最后捏在手里的东西。”

  泛黄的书页上,有半本浸满了血迹,字迹斑驳,他捧着这本族谱,望着沉沉的黑夜,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殷迟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宽慰,“当务之急,我们先离开粱京,这里是都城,戒备森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少爷你养好了伤,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自此,李南落开始了逃亡之路,城门走不通,那就从荒僻之处走,穿小道翻高山,总能走出去。

  一路上,他逼殷迟教他用刀,用剑,但凡能用来作为武器的,他都逼着自己去学,不求伤人,只求保命。

  只要有百姓之处,就有报官缉拿他的人,有人烟,就有耳目,粱京百姓恨透了这个“李南落”,这是华胥国天大的丑闻,更是毁了国之栋梁。

  通缉令四处张贴,李南落选择往毫无人烟的地方躲藏,越偏僻越安全,晚上赶路,白天就在树丛石崖下睡觉,有个风吹草动,就像受到惊吓的动物般跳了起来。

  殷迟纵使在旁看守,也改变不了他睡觉容易惊醒的毛病。

  风餐露宿并不可怕,忍饥挨饿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论你走到哪里,总会被人发现,无论身在何处,都有一支甚至几支追兵,在你身后追赶。

  除了华胥国君发布的通缉令,还有民间自发张贴的悬赏,赏金的数目就连对钱财没什么概念的李南落都要为之咋舌。

  幸而殷迟早年混迹江湖,对躲避追踪毫不陌生,但即便如此,带着李南落躲躲藏藏想要不被人发现,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粱京本就是个繁华的所在,荒野之处也有人垂钓游玩,想要离开粱京,除了出城以外,只有一条山道能避开城内守卫,通往相邻的城镇。

  他们只有这个选择,追兵也都知道他们别无他法,这种情况下,两方人马只能比速度了。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李南落开始发烧。

  连日来的躲藏,食不果腹,劳累和恐惧,终于在一夕之间爆发,本就体弱的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便不说,他勉强自己继续走,指了指前路,接连握刀拿剑,纤细的手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茧,白皙的皮肤也晒的黝黑,身子更是瘦了一圈。

  “少爷,休息会儿吧。”殷迟本来只是奉命行事,这会儿却有些佩服这个少年。

  李南落摇摇头,黑夜中只有沉重的呼吸。

  “要是你倒下了,我们前面的路岂不是都白费了。”殷迟继续劝说。

  过了很久,传来少年嘶哑的声音,“那我就不让自己倒下。”

  沙沙的脚步声在夜色下跌跌撞撞,李南落的思维已经停滞,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步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