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创基因 第32章

第七十章 幻觉和猎奇

　　“这里是……”汪云帆惊讶地看着周围，刚才还是那阴森诡秘的酒吧，怎么现在就到了雨中了？雨水只是密密麻麻，不是那种瓢泼倾盆，落在身上凉丝丝的，但是衣服黏糊住身体的感觉也并不非常美好。汪云帆撸了一把头发，把盖住眼睛的头发全都顺到后面。自己似乎是在立交桥上，来往的车辆没有停下，自己的存在似乎并不起眼。

　　没有汪家作为后盾，没有喻言，只是汪云帆自己，或许的确可以掀起风浪，但是怎么可能做到人尽皆知。

　　突然感慨也多了起来。汪云帆自嘲地笑笑，往桥下走去。他不知道这是阿诺的什么小把戏，不过他不认为阿诺凭借这样的幻境就可以控住他。在雨水透彻的浸染下，汪云帆刚才的震惊或者说是恐惧也都慢慢消失了，现在的他，只是用他一往无前的自信去面临阿诺给自己布下的诅咒。

　　而且……就算阿诺的精神力有那么强，汪云帆还有喻言。

　　他相信喻言一定会把他带回去，不管自己在哪里，没有理由。

　　嗯？汪云帆脚步一停，马上就要走下桥了，但是前面的混凝土却像有了生命。破土而出的是地刺，一根接着一根，迅速形成一面墙，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汪云帆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地刺并不是虚体，而且带有一些锋利，他的指尖只是这样触碰就略微有些刺痛。

　　这地刺似乎是把自己往桥中央逼。汪云帆回过头，看着车辆来往不息，也没有二话，转身回去，就算知道前面全是陷阱，他的步伐依旧镇定。

　　“上车。”一辆车无声息地在他旁边停下，低沉的声音呼唤着他，汪云帆也是爽快的人，顺从地坐入副驾驶，不出所料，开车的正是阿诺。西装依旧笔挺，只是阿诺还戴上了一副墨镜，似乎要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必须全副武装。

　　汪云帆轻笑一声：“有干毛巾么，擦擦头发。”

　　阿诺微微勾起了嘴角：“您真的很有趣，可惜了。”

　　汪云帆不在乎地靠在椅背上：“喻言是更加有趣的人，和他相比我毫不起眼。”

　　阿诺沉默了一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平稳地往前开去：“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汪云帆，我想知道，你接近喻言，单纯只是因为猎奇？”也没有了疏离的尊称“您”，就仅仅像是熟识多年友人之间的交流。

　　汪云帆也是一怔，自己对喻言的感情还真的很难形容，但是阿诺这么问了，他才仔细思索起来，只是……这个问题似乎很难给出具体的答案。“大概是我太无聊了，有这样一个人，我会很快乐。”汪云帆声音里的笑声很轻很轻。

　　“很单纯啊。”阿诺不置褒贬地评价道，“汪家人继承人太无聊了么？”

　　“……”汪云帆眯起了眼睛，手肘撑在车门窗那边，抵住了自己的下巴，“你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你是谁和我没有关系。”阿诺的声音里没有感情，“喻言的基因是狻猊对么，精神一系顶端的神兽。”

　　汪云帆的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脸颊，唇边的笑在这样阴沉天色的映照下有些残忍：“所以呢。”

　　“他当时蛊惑了阿芩，我的未婚妻。”阿诺轻声说道，“阿芩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应该说，在喻言没有来这里之前，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很单纯。”

　　“你们这里就是神临的地点么。”汪云帆问道，“三次神临地其中之一？”

　　“对。”阿诺道，车继续往前行驶，就算已经过了这么久时间了，车却还是没有驶过桥中央。

　　汪云帆看着外面单调的风景，天色继续灰暗着，雨也继续下着，但是车下的那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我不相信除了喻言，之前没有人来过你们这里。”汪云帆平静地说道，汪家少家主也是有脑子的，“那么那之前的人，你们是怎么打发走的？”

　　“结界。”阿诺回答道，“虽然渴望却依然心含畏惧，所以他们都是一群人一起来这里的。神临的庇护是有限的，当人数上升到一定的数量，祝福结界就会把我们的村庄都给隐藏起来。就算他们调查了这里，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小山洞的秘密……没有信物或者是特殊的体质，是绝对不会有人看出端倪的。

　　只是可惜了……阿诺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汹涌着墨色的潮水。

　　喻言兼具两项，他是被神临选中的人……自己不能阻止喻言的任何行动，这就足够让阿诺感觉愤恨了。

　　更可惜的……就是自己旁边这个依旧什么都不知道的青年了，阿诺不带偏见地评判汪云帆，他会觉得汪云帆是个“相貌和人品都还不错的人”。汪云帆身上背了多少的肮脏阿诺不知道，但是那些肮脏，阿诺知道当他站在汪云帆的立场去看，就全都可以理解。

　　汪云帆不怎么笑，面容坚毅，这几天看起来是很闲，但是阿诺猜得到，他回到汪家会是个怎么样出色的领导者。

　　最可惜的，是你今天要死啊……我不想你活下去，而喻言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是这样么。”汪云帆轻轻笑笑，这样的结界也还真是……嗯，有个性，诸多弊端。

　　“但是喻言是一个人来的。”阿诺收敛起杀意，现在还没到时候，他的笑容稍微舒展了一点，没有了那别扭的僵硬，只是他的笑声变冷了，“他可以在一个神临地制造惨案，也可以让另一个神临地布满绝望。”

　　“是的，喻言可以做到。”汪云帆从不怀疑这点，那个看起来依然是个孩子的喻言，可以做到任何事而且自己都不需要觉得惊讶，汪云帆早就知道。

　　“他全身都是罪恶。”阿诺平静地说道，“极致的恶中才带有极致的善。”

　　“虽然你这样说他会让我很不愉快……不过，那就是神临的代价么。”汪云帆将手放在了车门把手上。

　　“我早就死了。”阿诺轻笑一声，汪云帆注意到了啊，但是时间也到了，现在他注意到了也没有用了，“只是为了一个愿望，我才能出现在这里。”

　　“他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本身就不是好事情，你已经坐在了车里，出现在了这个精心布置的幻觉里，就没有书写你活下去的那一话。

　　你那么信任的他，不会来的。

　　汪云帆眸色一沉，突然拉开了车门——阿诺的确锁门了，但是汪云帆的基因近战能力判定是顶尖的，车身根本经不起汪云帆这样用力一扯。雨水瞬间就吹了进来，汪云帆纵身一跃就跳了出去，在地上连打好几个滚，汪云帆翻身站了起来，掌心雷“噼啪”着发出声响。

　　“感觉很敏锐啊。”阿诺也出现在了雨中，刚才的那辆车消失不见了。

　　这里是完全的幻觉地。汪云帆的视线因为雨水而有些迷蒙，的确，看不太清楚，不过也没有大碍。

　　掌心的雷电在这种天气下可以造成很强烈的连锁反应，汪云帆唇边啜起一个很轻蔑的笑容，那样张狂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又是在这样一个凄美的环境里，居然有一种别样的邪魅。

　　“我的命就在这里，试试看来取走啊。”他看着阿诺，还有他身后缓缓停下的车辆、车辆里走出的人，苍白的脸在瞬间雷电的照耀下显得病态。

　　“舞台中央。”阿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汪云帆迅速扫了一圈周围，除了那些安静站在阿诺身后的那些人，没有任何活物。他站在柏油高架上，只是，刚才车已经驶到了高架的最中央。

　　阿诺没有分析错，汪云帆本身是个非常追求刺激和挑战的人。汪家那么些年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了，他早就腻烦了。

　　喻言的出现如同扔进那汪深潭里的石子，激起的却不单单是涟漪，而是汪云帆心里所有的波澜。

　　不管前路如何，只要你在那里，我就会往那里走。

第七十一章 雷网和意义

　　“当神第一次降临的时候，我们全部失去了自我。”

　　阿诺打了一个响指，一道金色光柱升了起来，汪云帆一愣，写在基因血脉里的本能似乎让他往那光柱靠近；与此同时，一种让他烦躁的敬畏感油然而生，就像是自己天生就该向那金色的存在臣服，如果不服从——那就是违抗天性违抗本能！

　　他听着阿诺等人的低声吟唱，和金色光柱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拉近。

　　“在那之后，我们只是仆从，没有其他身份。”

　　“在那之后，我们拥有了信仰。”

　　走到金色光柱之前，再一步就跨入金色之中，汪云帆的眼神瞬间变换。他终于从那很诡异的迷失感中清醒过来，看向没有表情的阿诺，抬起手，雷电自他掌心蔓延出去，混合着空气间的水汽，瞬间，一条条蛇形闪电游走而出！

　　“惊雷！”汪云帆低喝一声，头发因为雨水紧紧地贴在他苍白的脸上。灰蓝色的眼睛里仿佛也是阵阵电闪雷鸣，汪云帆的范围雷电领域在这样的环境下杀伤力更大。

　　雷电像一张巨大的网散开出去，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阿诺身边的那些人就被雷劈到震飞。他们就像没有意识的魂魄，随时被攻击到了，跌落在地上，然后再爬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们步伐一致的向汪云帆走去，姿势和正常人一样，而不是那些恐怖片里的丧尸。只是这样的“正常”，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更加诡异了。

　　汪云帆眼神未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整条右手臂都被蓝紫色的雷电覆盖。阿诺自然知道他的目标是自己，后退一步，正好预判了汪云帆的进攻方向，雷霆一击擦着他的领带过去。汪云帆一脚踏地，再次拳出。阿诺的身体素质并没有常年在家族中沉浮的汪云帆好——汪家的继承人早就有觉悟会被人暗杀袭击，各种自卫训练自然很是系统完备。

　　这次没有躲过，阿诺被一拳击中腹部，雷电的麻痹特性瞬间让他那张本来就白皙的脸更加惨淡。阿诺因为疼痛弯下腰去，汪云帆扯过他那完美整洁到精神病的领带，对他的腹部又是一个狠击：“只是这样么？！”

　　汪云帆完全无视身后那些向他靠近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变成这样的“人”，他的目标只有阿诺一个。擒贼先擒王，自己是走入了阿诺设下的局，那么按照道理，只要杀了这个掌管着局眼、阵心的人，这个幻觉就可以破除！

　　“咳，不愧是……汪家人。”阿诺轻轻地笑着，他的笑容在这样一个末世一般的环境下，尤其刺眼。

　　“在我走之前告诉我——喻言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汪云帆大声吼道，阿诺给他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了，本来还觉得他是个如同风一样清淡的男子，只是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汪云帆心中的危机感却是逐渐变得强烈。

　　必须马上走！

　　“为了……神临。”阿诺还真的没有保留，只是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用他那灰色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汪云帆。

　　汪云帆居然有一瞬间的出神，然后就知不妙。

　　手腕那里一股大力传来，汪云帆重心不稳，刚想再起一脚让阿诺彻底倒下，阿诺就飞扑到汪云帆的怀里，把他压倒在了地上。

　　“你！”这么亲密的姿势，汪云帆还是第一次——还是被一个陌生人。他的俊脸瞬间变得通红，挣扎着却不能挣脱开阿诺的手。这种力量出现在阿诺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汪云帆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阿诺的能力在刚才的交手中已经可见一斑，突然间变大的力气或是变灵活的身手——这怎么可能！

　　“神临之时。”阿诺低声呢喃如同呓语，那愈发空洞的灰色眼睛看得汪云帆心里都是翻涌着愕然，“他要去地狱，而他需要信物。”

　　“你给我放手——”无法挣脱让汪云帆倍感羞辱，心念再动，等同于自杀的雷从汪云帆身上炸出，基因直接燃烧产生无差别伤害的惊雷终于成功将阿诺炸开。

　　阿诺在空中翻了几个身落到地上，他的西装被炸得有些破烂，原本很平齐的头发也因为静电有些翘起。他歪了歪头，笑容中含有轻蔑，还有欣赏，更多的是可惜和遗憾。

　　“真狠心。”阿诺看着浓烟中的汪云帆站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手。那些没有意识的“人”也因为他的掌心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向汪云帆。

　　汪云帆用手抹了一把头发，让自己的视线恢复清晰。有点头晕。他处在雷电的最中央，能把阿诺击飞的雷电自己用了几层力汪云帆清楚，所以他受到的副作用伤害有多严重，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对自己狠一点……”汪云帆向前晃了一步，站稳，一口污血被他强行逼出来，喷在地上，一地的黑色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而汪云帆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一点，“还能怎么样。”他的半件衬衫都被撕成了碎片，露在雨里的肌肉上也是伤痕累累，血液如同小溪一样向下流淌，勾勒出他身体的线条。汪云帆的脸因为雷劈有些焦黑，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宁静。

　　——我不能死，我还要去见喻言。

　　“可惜……”阿诺摇了摇头，“你是喻言的信物。”

　　人群再次前进，汪云帆把破烂不堪的上衣随意地丢在地上，雷电再次护在他的身边。雷蛇和透明的雨水织成了幽蓝色的网，进入汪云帆领域的人行动或多或少受到了麻痹效果的制约。

　　在这个幻觉里，汪云帆的能力和外面的差别并不是很大。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型生物的能力是怎么样的，是单纯的沙袋还是和阿诺一样是攻击的好手，不过汪云帆深知，自己的雷网爆发之后最多只能放倒一半的人。

　　剩下的那些人……可以轻易对自己动手动脚。

　　而自己最大的杀器……汪云帆突然转身，很没有风度地跳上了立交桥的围栏，往桥的上端冲去。立交桥的两端有很粗的钢柱，连通了桥的两端，而且最高点距离桥身至少有二十米。

　　汪云帆这没有头脑的一出让阿诺愣了一下，然后他招呼了一下，有几个人也爬了上去。他们的动作和普通人一样灵活，除了他们无神的眼眸，其他与常人的确无异。

　　而汪云帆也想起来了，这些人是谁。

　　村子里居住的人，这几天或多或少都和他有过交流；只是刚开始看见他们时候的场面太诡异，自己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而已。

　　大概他们早就死了，只是以另外一个方式活了下来——汪云帆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想起了刚才阿诺告诉自己的有些耸人听闻的话。

　　——或许，这些人就是当年喻言屠村杀掉的那些人。

　　真可怕啊。

　　微笑浮上了汪云帆的嘴角。

　　真有趣啊。

　　稳定了身子，看着慢慢向他靠近的人，汪云帆举起了右手。

　　刚刚蔓延开去形成巨网的雷蛇迅速蹿到他的掌心，然后直冲云霄——被风雨笼罩得无比阴沉的云彩之后，暗金色的光突然爆发，照亮了整个天空！

　　然后，堪比中心金色光柱粗细大小的雷柱落了下来，直接落在了汪云帆的身上，并且砸在了整个立交桥上！立交桥发出一阵轰鸣，颤抖着居然有坍塌的趋势！

　　这干得真不错啊……阿诺用手臂挡住了眼睛，虽然雷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并不害怕这种疼痛。代表极致正道的“雷”的确可以驱散一切阴邪，不过在这个幻觉——在阿诺的领域里，这些没有生命的存在并不是阴邪。

　　他挡住眼睛，只是因为他讨厌雷电所带来的光芒，太刺眼，太……虚伪。

　　这个村子不应该有光，光全部都应该沉没在那个充满秘密的山洞里，那个喻言正在探索的山洞里。

　　只是那个山洞依旧一片黑暗，他吞噬了村子应该有的黑暗，却又给了这个不被救赎的村子太多虚伪的光明。

　　阿诺闭上眼再睁开，他抬起头，看到了立在风雨中的那个年轻男子。他今年应该才二十吧，未来的确会是个有所作为的人，真的很遗憾。

　　汪云帆跌落了下去，借助幻觉里的自然之力，达到最大范围的摧毁——他做到了，但是他也到了他能力的尽头了。

　　没有一点力气了，就这样坠落下去，世界仿佛没有终点。

　　阿诺没有去接他，汪云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从这样的高度摔下来，也不知道他折了几根骨头，但是这样更好，骨头断了，他就跑不了了。阿诺在心里评价着。

　　三年前，阿诺的诅咒就决定了喻言必须要找到这个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