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太子 第16章

作者:我即江湖 标签: 不伦之恋 近水楼台 前世今生 玄幻灵异

  那伤口皮肉翻卷,内里血肉模糊,靠近胸口的地方甚至还隐隐露出了白骨。王汉茫然的低下头,瞳孔倒映着那道狰狞的刀砍痕迹,一瞬间收缩成针样。他迟疑的抬起手,微颤的指尖想要碰触胸口,似是想确认巨大伤口的真实性。

  “莫碰!!”郦珩声直接横起陌刀刀背打掉他的手。

  杜松鹤却一直没有言语,只是打量着王汉的伤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把视线移到自己的药箱子上,眼神闪了闪说:“郦珩声,你去帮我取个药吧,他这伤口麻烦得很,一般的上药应付不来。”

  郦珩声问明地方就径自去了,后堂顿时一片安静。

  杜松鹤在王汉对面斯斯文文的坐了下来,竟也没有去查看对方的伤势的意思。他眼神平淡的看着王汉,就在对方越来越局促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个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王汉如遭雷劈,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一阵寒风穿过前堂,卷起里间的垂帘,然而这里间的气氛竟比料峭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杜松鹤坐姿放松的靠在椅子上,随意的抚弄着手腕上一串手串。那手串粒粒漆黑无光,浑圆无瑕,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戴在年轻大夫玉白的手腕上,显得那么耀眼夺目…看久了,竟会让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神情恍惚。

  “我观你伤势,普通人——即便是郦珩声,被刀砍成这样,只怕也走不出百步,”他看着王汉愈发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恶意的笑:“你却连痛感都没有,岂不是太不正常了?”他晃了晃手腕上的串子,倾身盯着他柔声说:“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王汉眼神空洞,几乎摇摇欲坠。他抖索的伸手摸向胸口,嘴里呢喃:“我…我是王汉…我————”就在那只手即将抓向那血肉之中时,猛地停住,王汉脸上神情也一变,眼神冷厉起来。

  “…不过是区区一个文曲星君下凡,就敢这般对本君说话?”

  杜松鹤瞪着他——不敢置信的向后退去,差点从椅子上跌下。他仓皇站起来,定睛看去,只见那王汉的身旁,渐渐腾起一股若有似无的云气,转瞬便凝聚成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黑色的长发卷曲而下,明黄色的五爪金龙盘在那一身金鳞纱衣上,不时从银鲛丝勾绣的云层中露出铜铃般的巨眼。那人伸出一只手轻按在王汉的定窍处,一双幽深双眸却盯着他,龙气几乎要让他窒息一般不断压下。

  “下臣…下臣不知…”杜松鹤徒劳的试图说些什么,最后抿嘴跪下,眼中充满懊悔。他不过以为王汉是被孤魂野鬼夺舍,才想要把魂魄占为己有…怎料到竟然是龙帝…!

  糅兴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跪伏的星君,道:“本君却是好奇,这天上星宿,为何会违反天规,去干那摄魂的勾当?”

  杜松鹤不由在心底苦笑,嘴上仍老实回答:“回帝君,下臣善于制药,对此兴趣竟超过了求取仕途,自从得知自己乃星宿下凡,便也不拘于世俗…下臣所制之药,因无法在普通人身上试用,只得…只得想方设法却抓一些孤魂野鬼来试药。”他顿了顿,接着道:“是以下臣前些年一直待在漠北战场,只因那处魂魄最多。”

  龙帝看了看手下的猎户,见他闭眼昏睡,魂魄稳定,便浑不在意的挥挥袖子:“你起吧,本君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只要你懂得甚么该说,甚么不能说。”

  杜松鹤恭敬叩首:“下臣省得。”

  糅兴看他起身,便转个身消失。下一秒,郦珩声恰巧拿着个药罐掀开帘子进来,诧异的看着站在屋子中央不动的昔日同僚。

  “你发甚么呆?”他不满的把手里的罐子塞给他,然后走到塌边,发现王汉不知何时已经熟睡过去,脸色也比刚才好了很多。他瞥了一眼杜松鹤,心里不免对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后悔。

  杜松鹤眼下已经没有心思再去与郦珩声斗嘴,他稳定了下情绪,便推开郦珩声道:“我刚给他施了针,处理伤口时才不会乱动。”

  

  第19章 附身

  

  郦珩声到戌时三刻才回的宅子,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左摇右摆,忽明忽暗。他穿过前院进了大堂,孙大孙二就迎了上来。

  “大哥。”

  郦珩声嗯了一声,四处看着:“王汉醒了吗?那俩儿崽子呢?”

  孙大和弟弟对视了一眼,就对郦珩声说道:“王汉伤重,许是大夫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现在仍睡着…大郎刚醒来没多久,就喝了碗汤,现在不知是不是在喂二郎吃饭。”

  “哦…”郦珩声揉了揉眉心,疲倦的说:“小鸢还没走吧?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厨房还有没有剩菜剩饭?”

  孙大笑了:“看您说的,妹子说您今天肯定是没时间好好吃饭,所以一早就把饭菜热上,就等您回来。”

  郦珩声满意的摸摸下巴,大步向厨房走去。这有个妹子就是好…不对,应该说下属有个妹子真是好,话又说话来,他是应该买个丫头啥的,小鸢毕竟不是他家的奴仆,不好总是劳烦人家。

  黎婴还不知道他爹重伤的事情,孙大孙二也没准备告诉两个崽子。他自以为王汉是太过疲惫才会昏睡,所以去看了看他爹,也就回来了。

  小鸢姐把他们兄弟二人安排在了王汉旁边的厢房,两间房都离郦珩声住的地方很近,万一有事找他也很方便。黎婴吃了点东西,又看过了王汉,于是就躺在床上盯着弟弟瞧。

  二郎仍旧呼呼睡着,小肚皮露在外头,白白嫩嫩圆圆鼓鼓,就像可爱的馒头。“奶酪小馒头”黎婴托着肥嘟嘟的下巴,专注的看着弟弟香甜的睡容,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睛就像桃子一样肿着。他到底不太像蕙娘,也不像王汉,二郎却不同,眉毛像王汉一样浓密,鼻梁也和他一样挺拔,眼睛嘴巴还有耳朵,却是十足的像蕙娘,秀气的很。

  这孩子真正是结合了王汉夫妻的优良基因,若是长大,一定是个俊秀儿郎。

  黎婴眼角又有些湿润。

  他两辈子,真正的遭遇失去至亲的事情。

  蕙娘的音容笑貌,蕙娘对他一点一滴的好都不断的在脑袋里盘桓…他不是二郎这样真正的孩子,从他出生起就能看见,就能听见,就懂得思考。蕙娘对他的爱,他整整体会了五年,五年的时间,即便他拥有一个比蕙娘还要年长的灵魂,可郑蕙娘就是他的娘亲。

  五年。

  仅仅只有五年。

  黎婴想,他明明知道蕙娘只能活五年,为什么这么伤心?他侧过身紧紧的抱着二郎,难过极了。就算蕙娘命中注定会在他出生的第五个年头死去——可是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惨祸?难道真是祸害才能遗千年吗?

  “二郎莫怕,我们还有爹…”黎婴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心酸的伸出指头戳了戳二郎的脸蛋儿。他想了想,还是爬下床,给二郎盖好被子就往旁边的房间跑去。

  小鸢正提着食盒跨进院子,远远的就看见黎婴的小身影。她停下脚步,看着那小人儿顶着头还没梳的小乱毛磨磨蹭蹭的站在王汉的门外头,,最后还是推开门进去。小鸢低头看了眼食盒,本来担心两个小家伙肚子会饿,所以她又准备了些糕点送过来…她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的朝二郎在的房间走去。大的去父亲那里求安慰,那她就去小的那里照看着吧。

  黎婴那头刚刚推开隔壁的房门,这边糅兴就有所察觉。他斜靠在邻着后园的窗子,黑发披泄而下,垂入浅淡的鲛纱外罩中,侧脸的线条精致优雅,下巴虽略微刚硬,却又被明黄色的络子柔化,整个人显得温和了不少…可惜即便他外表优雅至极,也改变不了别人见到他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威慑和由心而发的恐惧。

  糅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昏噩噩的王汉,下一秒就出现在他的床前。他俯视着这个人——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俯视别人——这个卑微的粗俗的人,除了在杀死山匪和妻子那一刻时的决绝,无论是性格上还是外在上,都没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

  他又凭什么能够得到黎婴全心全意的信赖甚至依赖?

  “…要不是本君,”他慢慢伸手捏住王汉的脖子,黄玉般的瞳孔显出几分厌恶:“要不是本君,你如今已经身在冥府,为你手中沾染的三条人命承受三百年的刑罚…更不要提还能见到他。”

  糅兴想起,那王氏蕙娘本来会在一月后因为身染疾病死去,岂料他突然收到消息,说宝泉乡遭遇匪祸————

  他眼中不由加重了几分杀意。本来若是按照他的意思,最好这宝泉乡的人死得干干净净,也省的王汉夫妻还有那个小的,整日如同针尖儿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不足为患,却又疼痒难耐。可是他偏偏就想到了儿子,若是黎婴知道他二人的关系,进而认为自己骗了他,甚至觉得就是他杀死了乡民和那一家人…那就不是他心中所愿了。

  于是糅兴赶到了那里,刚一进那篱笆院子,他就看见了王汉杀掉蕙娘的情形。一见到那山匪,他便知道谁才是幕后的主谋。王汉杀掉了两人,他便干脆吃掉了其余那些匪徒。

  那宝泉乡数百冤魂都和王汉一般,内心直呼天道不公。他却只感到讽刺,呵,天道…这凡间之人,可知他们讳莫如深的天道,不过就是又一群俗人,在那高高在上的天庭,任意的主宰他们命运?

  袁天罡啊袁天罡,你整日在那司天台上测算天命,可你又怎么测算得出那天上险恶的人心?

  门外崽崽的脚步终于在磨蹭半天之后,转到门这边。糅兴稍稍犹豫了下,便姿态优雅的仰躺了下去,下一秒,他便用王汉的眼睛睁了开,嘴角有些勉强的笑意。要不是他见那王汉心性中也尚有几分血性和坚毅,他是决计不会附到这人身上的——他实在记不起自己何时穿过这等沉重的衣服(王汉的肉身),竟然还有一股异味?!

  黎婴推开门的一刹那,王汉胸口上的那道伤口便诡异的愈合。先前崽子来的时候,糅兴去了冥府一趟,好在崽子只是趴在床边上瞅了一眼便离开了…这一次他还是谨慎些为好。

  “爹…”黎婴一进来就瞅到王汉醒了,阴郁的小脸蛋儿顿时飞扬起来,直接飞扑到床上,屁股撅啊撅的就拱到王汉身边。

  糅兴听到黎婴喊自己作爹,忍不住露出笑容。只是龙帝陛下却不知,他那优雅的笑容落到王汉的脸上,便是俗称的傻笑。他不习惯的动了动身体,把黎婴抱到自己怀里用被子盖好,刚准备捏捏儿子的小脸蛋儿,就对着那双粗糙发黄的大手愣了下,硬是下不去手。这么粗糙,万一伤到了龙儿如何是好…

  黎婴却顾不上许多,他人生中遭遇到的最大危机,让他突然不知如何应对。别跟他说什么男人坚强之类的话,他只想躲到王汉这里,不然老是想起那耆老瞪得老大的眼睛,还有蕙娘的死…他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他一见自己爹突然呆在半空的手,以为他是胳膊僵住了,便抬起小爪儿拽下来,然后滚在糅兴怀里,把他胳膊往身上一放,正好让自己蜷在里头。

  糅兴的心里热乎乎的,软的快要化成水。他这是头一次,享受到黎婴主动亲昵的接近,龙崽儿叫他爹,对他撒娇…他心中一面快活,一面又对王汉升起妒恨。他这时倒是没想到,当初是他反复查看冥府造册,才决定让儿子投胎到王汉家中,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怨不得。

  “我…我儿可是还在难受?”他轻咳了下,忍着王汉粗噶的声音安抚儿子。

  黎婴一双白嫩嫩肉嘟嘟的小手攥着他的里衣,小脸埋在他胸前摇了摇。

  糅兴顿时心如刀绞。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子嗣竟然在为一个人类女子难受到这般地步?那他糅兴又被置于何地?

  “…爹,我们何时去看娘亲?”

  糅兴大手抚摸着儿子的软发,心中怨毒道:可惜,你却是永远见不到那女子了。只是他嘴上却不能这样讲,还得用一种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说:“大郎乖,眼下城门还不能开,等到城门不再戒严,我们便去看你娘亲。”

  黎婴窝在自己爹身边,那种不安定的感觉终于渐渐消散。他曾经以为,自己的灵魂是个经历生死的三十岁男人,即便是面对蕙娘死得那一天,也不会太过伤悲,能够平静的面对…但是他高估自己了。从他把蕙娘当成自己娘亲的那一刻开始,蕙娘死亡的阴影就无时无刻困扰着他,折磨着他。他有时候甚至想,要是他当初不求糅兴,让蕙娘那时就安心离去,是不是以后他就不必面对那一幕?

  现在他知道,若早知蕙娘会是这种死法,他绝对不会去求糅兴。可是却又晚了。

  “爹…你不会丢下我和二郎吧…”他迷迷糊糊的呢喃着,然后又睡着了。

  糅兴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沉重的悲伤,心中顿时不悦,只因这是王汉的感觉。

  他冷哼一声,伸手把窝在他身侧的崽崽抱到身上,让这个肉嘟嘟的小团子趴在他的胸前睡觉。糅兴手里捏着儿子软软的爪儿,感觉着胸前那一团重量,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种平静,是因为他看到了这混乱的事情结束的那一天。

  待到王汉死去,便是事情结束的时候。

  “黎婴,我儿…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他微微抬起头,在儿子雪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王汉。

  王汉的意识仍然昏沉。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沉浸在了一个梦里无法清醒。

  这个梦的前半段是明快的,幸福的,他的大郎二郎,还有他的蕙娘都在身边,竹林清脆,阳光明媚,即便是把那条上山砍柴的路再走上一千次一万次,即便就这样辛苦的老去——他也是愿意的。

  然而这个梦的后半段,却似乎注定是黑色的。

  他从半山腰上看见了远处的黑烟,还有凄厉的惨叫。下山的那条路他从来没有跑的那么快过…连滚带爬,甚至忘记了脚踝处崴到的疼痛。

  等到他跑进自家院子,黑色的梦变成了鲜红色。大片大片的血迹,他没有听见蕙娘的声音,因为那时蕙娘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个畜生将她奸污,将她的舌头割掉…蕙娘全身赤裸,满身血迹,他对上蕙娘的眼睛——人还气息犹存,眼睛却已经死去。

  二郎的嚎哭在里间响起,他头脑昏沉脚步错乱冲进里屋,一场恶斗。他记得自己像野兽一样的嚎叫,拼着胸前被砍一刀把那山匪拖出里屋,在蕙娘面前一刀刀砍死,砍下他的脑袋,挖出他的心脏。

  然后杀死了蕙娘。

  二郎就像是被吓疯了一样的嚎哭,嗓子哑了还是不停的哭。他只得打昏了二郎,把他塞进地窖——因为他又听到了马蹄声,还不止一个。

  他要生吃了他们!

  

  第20章 酆都鬼城

  

  待王汉醒转过来,已经天方大亮。他突觉胸前剧痛难忍,不由低低呻吟起来,吃力的低头望去,惊愕的看见黎婴正趴在他胸前酣睡。王汉不由松了口气,却又立时被疼痛所扰。他小心的伸出手把蜷成一团的儿子抱到身旁,此番动作下来,浑身冷汗,手脚发凉。

  王汉挣扎起身,他把衣襟解开,胸前竟缠着厚厚的白布,边缘微微渗着血色。他隔着白布轻触,一阵裂痛便传遍全身。

  “早先还无甚感觉,怎么现下反倒疼痛难忍?”他皱眉低喃。再环顾四周,浑不知何时到了此处,看周围粉墙青砖,松木家具,白瓷茶具,简单大气…对面轩窗望出去,似乎是个不大的园子。

  王汉突然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位校尉——郦珩声。他带自己去了医馆,那之后便没了意识…莫非自己此刻正在郦珩声家中?他正在犹疑,厢房的门吱呀一声,一位梳着双垂髻身穿粉色襦裙联珠纹锦半臂的少女推门而入,五官清丽,笑容娴雅。她提着金漆食盒,莲步轻移至桌前,将食盒内的食物逐一端到桌子上。

  “王郎君既醒了,便用些饭吧。”她说着便端起一碗粥走到床边:“杜大哥嘱咐我,你的伤势暂且还不便下床,就在床上吃罢。”

  王汉一见少女还想亲自喂饭,急忙伸出手去接那碗粥,闹得胸前又是一痛。他皱着眉放缓动作,一点点把粥舀起送入口中,犹豫的问她:“敢问小娘子,你口中的杜大哥,是否是那位穿青衣的年轻大夫?”

  少女颔首,又把黎婴身上的被子盖得严实些,道:“正是那位。此处是郦珩声校尉的宅子,你自昨日昏睡一直未醒,郦校尉已经出外办差了,他嘱咐我告之于你,伤势未愈之前,还是暂且住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王汉本应该拒绝,只是他又想到自己眼下的状况,还有大郎和二郎…最终只是感激的点点头,没再多说。

  “那我就先出去了,郎君若是吃完,便把碗搁在床边,我待会儿来收。”少女看他动作虽缓,但还能自己进食,多说两句便也出去了。

  王汉看着门复又关上,低低叹了口气,只觉这两日简直如同梦境一般…梦一醒来,一切都变了。他正待把剩下的米粥喝完,胸中却一股郁结之气不去,直感到越来越堵,腹内翻江倒海一般——————

  “呕——!”他低头往碗里吐出一堆秽物,刚才喝下的粥尽数吐了出来,还杂有红色污迹。若是此时王汉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会在镜子里看见一张青白毫无血色的面孔。

  王汉吃力的把碗搁在床边的矮桌上,伸手擦去嘴边污迹。他心道,自己这伤势竟如此之重,就连粥水也难以下咽,不由悲从中来。蕙娘刚去,两个孩子尚且年幼,他如若万一好不了…岂不是要丢下幼子,他们又何以为继?

  同样都是父亲,王汉正在哀叹自己的伤重,恐黎婴兄弟成为孤儿,而糅兴又去了何处?

  他也是为了黎婴。

  自昨晚父子同眠,他小心探入黎婴内心,发现那一天的情景着实给儿子造成了伤害,以至于梦中反复经历痛苦,更甚者连前世种种都一一重复。

  糅兴担忧儿子若是再胡思乱想,只怕到底还是要责怪他。他想了想,觉得根源还是在那郑蕙娘身上。黎婴如此难以释怀,无外乎是没能在蕙娘死前见她一面,又觉得蕙娘死得太过痛苦,懊恼五年前自己强行留下她导致今时今日的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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