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者 第118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机甲 玄幻灵异

  “天冷了,丁香还开着吗?”岑琢貌似无心地问,就是在那棵树下,逐夜凉和白濡尔彼此对视。

  “都败了,”高修顺着他的话头,“刚才逛到那儿,就看见一颗枯树和白濡尔。”

  白濡尔在那棵树下,岑琢不意外,他正想聊聊这个人:“高修,我……”

  高修忽然打断他:“还有逐夜凉。”

  岑琢空张了张嘴,手里的西装一滑,掉到地上。

  “白濡尔一直说胡话,说什么曼陀罗,逐哥一听就去叫医务人员了。”

  岑琢眨了眨眼,那个表情,像风吹乱的树叶,又像深冬被踩脏的新雪。

  “研究所的人说白濡尔上午九十点钟最清醒,”高修不去看他的脸,“他们让逐哥明天十点去一趟。”

  明天,上午十点,江汉港1号泊位。

  岑琢的声音很轻:“他说……去吗?”

  “去,”高修帮他把地上的西装捡起来,“逐哥说一定去。”

  逐夜凉当然去了,事关曼陀罗,那是杀了他肉身的仇人。

  “我们一起上船,重看一遍愚蠢交响乐,把故事从头开始。”

  又落空了,不过是两个小时前的约定,岑琢收起西装,一件件挂回柜子,高修明知故问:“哥,怎么不挑了?”

  “不用挑了,”岑琢垂下头,勉强自己笑,是那种大剌剌的口气,“大老爷们儿,颜色款式什么的,根本分不出来。”

  “就是嘛,”高修知道他难受,但不得不附和,“我刚看你拿来拿去,都不知道你在挑什么。”

  这时内线电话响,岑琢按下接听开关,汤泽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小琢,明天上午十点持国天王号入港,你和哥一起接收?”

  岑琢的心再次狠狠疼了一下:“哥,我不去了……”他笑笑,“我这两天累了,想在家睡觉。”

  汤泽对他的情绪很敏感:“心情不好?”

  “啊?”岑琢不知道他怎么听出来的,装傻,“没有啊,我很好,你放心。”

  汤泽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社长办公桌上熄灭的电话指示灯一旁,唵护法静静站在汤泽的身后。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五分,汤泽在唵护法的陪同下来到江汉港1号泊位,场地提前做过清理,没有闲杂人等,周围设了十二处保卫哨,头上太阳很足,汤泽一身稳重的黑西装,站在唵护法投下的狭长阴影里。

  远处,钟意罩着帽兜,隐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视线锁定这边。

  “社长,”唵护法看了看头上的几个火力点,“南侧保卫照顾不到这个位置,请再向右移五步。”

  汤泽没多想,按他说的,五步,到钟意在图纸上打了红叉的位置,站定。

  唵护法的任务完成了,很简单,他一偏头,在铁丝网外,看见了一抹不应该出现的猩红色。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钟意也看见了,第一时间,他已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准备,一旦失败,他要立刻撤离,连江北的别墅也不能回,直接返回迎海。

  逐夜凉开启三组视力,在涌动的人海中搜寻,来来往往的男女,他只找那一个身影,但一遍又一遍扫描,还是失望了。

  因为是自动巡航,没有入港的鸣笛声,远远的,只见一艘巨大的铁轮剪开江面,反着耀眼的日光,缓缓向港口驶来。

  早有工作人员在江边等着,分两组乘小艇逼近,上船采用人工操作,将持国天王号稳稳停入指定泊位,这时汤泽看表,十点整。

  他站的位置正对着一组相控阵雷达,这种雷达持国天王号上有三组,唵护法观察了船的长度和泊位的比例,无论怎么停,都会有一组雷达靠近这个位置,他当即明白,炸药就在雷达组件里。

  按照安排,汤泽不需要上船,只要等工作人员大致检查后,象征性地在入港记录上刷指纹确认,就算完成接收,所以炸药随时可能爆炸。

  “社长,”唵护法盯着眼前巨大的雷达组,“太阳太大,我给您取把伞来。”

  说着,他转身要走,汤泽却叫住他:“不用了,最多五分钟。”

  唵护法生生停住,那么大的太阳,照得他精黑色的装甲闪闪发亮,咫尺之间就是雷达组里的高密度炸弹,即使有骨骼,恐怕也难以幸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静的,爆炸来了。

  化学反应刚刚酝酿,十二个保卫哨还毫无察觉,千分之一秒的时间,不正常的热量在逐夜凉的目镜上迅速扩大,他陡然聚焦在汤泽身前的相控阵雷达上,几乎在冲击波震碎船身金属组件的同时,撞破铁网扑上去,覆在汤泽身上。

  一瞬间,猛烈的爆炸沸腾了江水,坚硬的船体在惊人的威力下弯曲撕裂,船头掀飞出去,悍然砸在3号泊位的突击舰上,把细长的小舰拦腰切断。

  逐夜凉扑倒汤泽的刹那,唵护法被突如其来的冲力击中,还没来得及目睹江面化成火海的惨象,就被爆炸的巨大威力拧成了碎片。

  五公里外,染社总部听到了爆炸声,白濡尔操纵医疗载具滑向窗口,远处有一团小小的黑雾,他背后,是空荡荡的雪白房间。

  逐夜凉没来。

  他难以置信,那个人为了岑琢,居然放弃了过去的所有,狮子堂的点点滴滴,对曼陀罗的恨,甚至自己的肉身,全部一刀斩断。

第102章 卧底┃为了一个失约的人,竟然置曼陀罗于不顾。

  小弟来通报的时候岑琢正在洗澡, 头发没擦, 衬衫也没穿,只套了一件黑西装, 从莲花座直奔医务中心。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得急, 走得也急, 西装前襟翻起来,一身牡丹花和零星的伤疤若隐若现。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持国天王号沉了。”

  岑琢停步, 持国天王号是从他手上离开大兰的,一路从外海进裳江, 到江汉炸了, 任谁都会认为是伽蓝堂安的炸弹。

  岑琢捏起拳头, 当时在大兰港,那么大一艘船,只有逐夜凉有这个能耐。

  “我哥……伤得重吗?”

  “小腿轻度烧伤,”小弟说, “关键时刻牡丹狮子把他扑倒了, 筋骨没事。”

  岑琢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谁?”

  小弟连忙重复:“牡丹狮子……”

  电光石火间, 岑琢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窒闷的,有说不清的痛楚。逐夜凉为了他,居然救了汤泽,狮子堂势不两立的敌人,下令将他肢解的罪魁祸首……眉头一跳, 岑琢反应过来:“牡丹狮子在港口?”

  小弟让他问愣了:“对、对啊。”

  上午十点,江汉港1号泊位,我等你。

  岑琢缓缓转身,同一个时间,逐夜凉没去找白濡尔,而是去港口等自己,为了一个失约的人,他竟然置曼陀罗于不顾。

  心里有一场大雨,下了好久,这一瞬陡然停住,继之是乍然出笼的热望,燎原的火一样,在四肢百骸连绵地烧,岑琢用力握了握拳,大步向总部大楼走去。

  一楼医务中心,小弟引着他来到汤泽门外,正要推门,里头有说话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我没必要骗你,绝不是伽蓝堂。”

  岑琢盯着那扇门,忽然不敢进去。

  接着,是汤泽的声音:“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想到牡丹狮子的那抹红,就恨不得挥起长刀,以命相搏,杀之而后快,”一个长长的停顿,“没想到生死关头,扑到身上护着我的,居然是你。”

  一对相持多年的仇敌,一朝成了朋友。只因为一个人。

  汤泽却明知故问:“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岑琢的哥哥,”逐夜凉单刀直入,“从今天起,明里暗里的每一枪,我都会挡在你前面。”

  岑琢霎时忘了呼吸。

  “你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亲人了,杀你的人会把他罗织成凶手,他这辈子都要在痛苦中渡过。”

  一滴泪凝在眼睫上,岑琢甚至不敢眨一眨眼。

  逐夜凉说:“那样我的心会碎。”

  汤泽笑了:“可你根本没有心。”

  逐夜凉也笑:“岑琢说过一样的话。”

  汤泽意外:“是吗,他这样说?”叹一口气,“每次他在我面前提起你,总是失魂落魄的,好像他的心已经随着你走了。”

  岑琢在门外腾地红了脸,咬着嘴唇,怪他哥跟逐夜凉说这些。

  “真的吗?”逐夜凉明知道是真的,却想从汤泽嘴里听到更多,“他真的在乎我?”

  “如果不在乎,重逢时,他根本不会从青菩萨里出来,”汤泽苦笑,“他那个倔脾气,对你的心要是死了,宁可死在你手里。”

  “我那时差点就杀了他,”逐夜凉低下头,语气里是痛彻心扉的懊悔,“我明明那么爱他……”

  这时走廊上有急促的脚步,岑琢回头看,是气势汹汹的丁焕亮,握着手枪,擦身时斜睨他一眼,敲响汤泽的房门。

  岑琢跟进去,第一眼先看到逐夜凉,那个人也看着他,目镜灯闪了闪,投向他西装前襟露出来的大片皮肤。

  岑琢下意识拢起襟口,他不知道他看的是疤痕,还是别的什么,那样大胆的注视让人心慌。

  “社长,”丁焕亮深鞠一躬,“我请求控制伽蓝堂相关人员。”

  “岑琢是我的弟弟,伽蓝堂是染社的手足,”汤泽平淡地训斥,“管好你的舌头。”

  丁焕亮把心一横:“社长怪我,我也要说,”他看向岑琢,“持国天王号一路在海上,追踪记录没有间断,信号也没在任何一地发生停留,只能是出航前动了手脚,我敢断言,炸弹是伽蓝堂装的!”

  “伽蓝堂要杀我,”汤泽气定神闲,“牡丹狮子又何必救我,让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掀风起浪?”

  “也许伽蓝堂另有阴谋,”丁焕亮咄咄逼人,“社长,先有北方分社遇袭,后有持国天王号港口爆炸,两件事接踵而来,绝不是偶然!”

  “丁秘书,”岑琢不羁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我要杀谁,不会在自己眼前杀,我要炸谁,也不会在自己经手的船上炸,我觉得杀人炸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岑会长,”丁焕亮和他针锋相对,“我只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接收仪式你不来,第二,为什么牡丹狮子恰巧在港口,第三,爆炸发生的瞬息之间,牡丹狮子怎么正好在爆炸的前一秒保护了社长?”

  “好了!”汤泽喝止他,“你们都出去,小琢留下。”

  丁焕亮先离开,逐夜凉不愿意走,被岑琢做样子踹了一脚,才灭灯出去。

  屋里只剩下兄弟俩,岑琢在汤泽床前坐下,他和小时候一样,有委屈就耷拉着脑袋,不吵也不闹:“哥,你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

  “小琢,”汤泽打断他,“我相信你,但这不够,重要的是让天下相信你。”

  岑琢无奈地耸肩。

  “逐夜凉在我身边有个卧底,”汤泽目不转睛盯着他,“你让他把这个卧底说出来,你们的嫌疑就洗清了。”

  “哥,”岑琢有点耍赖的意思,“他是他,我是我,我们……”

  “小琢!”汤泽忽然严厉,“你也是当会长的人,应该明白,这不是我们兄弟俩的事,是染社和伽蓝堂的事。”

  岑琢明白,自从到江汉,找回了哥哥,他就放任自己缩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为逐夜凉的背叛脆弱消沉,到了今时今日,他是该挺身面对一切了,这个天下的重量,需要他和哥哥并肩担起。

  “持国天王号爆炸针对的是我,江汉中心的主人,”汤泽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这件事如果不给天下一个交代,整个染社都会像一只煮在沸水上的锅子,除非把水烧干,否则永无宁日。”

  汤泽说的没错,一夜之间,持国天王号炸毁、社长遇袭、唵护法报废的消息席卷裳江两岸,接着爆炸般向四面八方传递,染社高层一片混乱,总部大楼搅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以东方分社为首,矛头直指伽蓝堂。

  第二天天还没亮,拘鬼牌就出现在逐夜凉面前。

  “早,”逐夜凉没意外,像是早等着他,“果然是派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