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大恶魔 第94章

作者:青浼 标签: 魔法时刻 强取豪夺 玄幻灵异

男人猜想这会儿他的脸肯定留下了几个红色的手指印——如果他决定带着这些个手指印走出门,那他就可以上明天的《地狱晚报》头条……毕竟打从他拥有记忆开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国副君,看谁从来都是低着头看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在被他归入“自然常识”的那部分中,当然也包括这么一条:放眼天堂、地狱,无论多少年前或者多少年都,没有人敢动他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上一个敢将魔法对着他脸轰的人已经被他废得连残渣都不剩了。

乌兹罗克显得有些茫然地想,大约是在他归纳自己的“自然常识”项目时,并没有将“人间”这么一个空间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所以现在出现了计划外的情况,男人一时间有些反映不过来应该怎么样应对,只不过有一点他是很确定的:现在被黑发年轻人这么掐一下,他发现自己意外的并不是非常生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人间呆得太久以至于人类之间这种喜欢动手动脚的恶习传染了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默默地允许了他的行为。

甚至是近乎于放纵地让对方掐着他的脸玩耍了一会儿,这才抬起手捏着对方那脆弱得他动动小指头大概就可以折断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而后,那人听见自己用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好脾气语气安抚道:“我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之前在说镜子,对不对?”

罗修默默地点点头。

“嗯,那就对了,我说的也是这个,你暴躁什么?”

乌兹罗克觉得,这会儿哪怕他要进入天堂,恐怕也是没有人胆敢拦住他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当然,可能这也与刚刚吃饱喝足的男人都会很好说话有点关系。

不过世界上还是有意外的。

有些人哪怕吃饱喝足了,本性难移,依旧很暴躁。

比如这会儿正坐在他双腿之间的黑发年轻人就是典型的代表,这会儿他的眉毛高高扬起,语调显得有些危险地提高道:“我说我在镜子里看见奇怪的东西了,你问我做得舒服么……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你给我整理整理?”

“哦,”男人点点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凑近在上面飞快地落下一吻,与此同时压低声音显得有些含糊地说,“我只是想说,你是不是做得太投入,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

在乌兹罗克的预想中——这个时候——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之下,黑发年轻人应该温顺地点点头然后主动凑过来说一些夸奖他“很能干”之类的话,如果气氛更加好一些,他们可能会顺理成章再来一次——

可惜丰满的理想之后,迎来的肯定是骨感的现实。

听了乌兹罗克的话,罗修无声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在发现男人并没有准备说出“我开玩笑的”这样挽救的台词后,他果断转身,抽过一个枕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而后恶狠狠地一把抢过被子裹在身上,迈着愤怒的步伐冲向浴室,

浴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呯”地一声震天响动,连带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一天晚上,尊贵的魔王陛下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遭到了两次攻击。

第二天,当他以探究的态度将这件事告诉大摇大摆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的红毛听后,他又遭到了来自下属的无情嘲笑。

“你对自己的技术太自信了,陛下。”玛门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草,烟雾缭绕之间他微微眯起眼,声音含糊地说。

“这不是自信的问题,”坐在办公室后的男人食指相碰架起放置于胸前,在说话的时候,他腰杆挺直,目光深邃,这让他看上去相当认真严肃,“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想要上我的床的人现在还是能从万魔殿一直排到原动天。”

“……”玛门叼着烟草屁股,看上去很想反驳男人,但是捉摸了老半天他也愣是没找到一个反驳的入手点,于是在思来想去之后,他说,“再另外一个雄性生物面前炫耀自己的技术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

男人转过头来,认真地问:“现在你觉得被冒犯了吗?”

玛门莫名其妙,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没有。”

男人露出个恍然的表情,然后点点头。

红毛盯着男人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整整五秒,他这才将唇边叼着的烟草挪开,露出个头疼的表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妈当然是雄性生物,我的意思是,我老爸是在下面服从的那一个,你应该多顾虑一点他的感受,除非你让他上回来上到屁股开花,否则最好不要随便炫耀自己的技术。”

“注意你的用词。”

“……我们不是在商讨问题么?”

“是,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注意用词,”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执着地说着,只不过当玛门警惕地抬起头瞅向他时,却意外地发现男人看上去倒并不是想要责任谁,相反的,他看上是一个正在思考问题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只是将自己的目光固定在了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顿了顿,这才显得有些飘忽地继续道,“但是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你以前没跟别的男人做过啊?”

“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两次吧。”

“事后也有炫耀?……虽然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太可能会把枕头砸到你脸上。”

“做完就走了,怎么可能还留下来跟他们说话,你以为我很闲?”

“……”

坐在沙发上的红毛青年沉默,忍着地抽着他烟,一边面无表情地心想:这种要跟别人讨教又欠揍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是路西法老子的胆子又不够肥,你他娘早被老子坑得找不着北了。

玛门不说话,这让男人的办公室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这会儿,男人坐在桌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只是微微蹙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红毛青年却相比之下显得懒散许多,他放松地靠在那巨大柔软的沙发上,一只手捏着烟屁股,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每一下地拨撩着自己挂在腰间那小小的纯度很高的贵重金属手工打造的算盘。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话说出来,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却冷不丁地听见从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那边飘来一句:“想说什么,就说。”

玛门一惊,一截烟灰掉到了手指上,他也顾不得烫,只是微微瞪大眼:“……你用读心术?”

男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都写脸上了。”

玛门将手中的烟屁股弹进手边的精致烟灰缸中,满脸警惕:“……我早就已经过了受监护的年龄,你要是随便再对我使用读心术,我搞不好会去秘书官那里告你喔。”

“法律都是我定的,你拿什么告我?”男人不以为然道,“想说什么快说,不说就滚。”

“……我想说啊,”玛门拖长了语调,一边说着一边在沙发上动了动自己的屁股,试图以此来释放自己的不安,他舔了舔掩饰在唇瓣下的犬牙,有些紧张了看了男人一眼,最后咬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我想说的是,陛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意得太多?”

男人皱起眉:“什么意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好像变得有点束手束脚的,先是在地下室阻止我把老爸带回地狱,就差一步耶,然后,又在皇宫里故意隔着门说话透露给他听,让他主动脱离梦境回到现实,本来,我们都准备可以直接在梦境中把他带走了的。”玛门说,“……结果你一直在很矛盾地在自我充当搅屎——嗯,自我妨碍,后来又产生了等我老爸的人类躯体自然死亡再回收他这种荒唐想法……”

“我只是不想他醒过来以后再生我的气。”

“……问题是,他又不一定记得自己在人间的事情,作为人类和作为魔族的记忆搞不好是被完全分开的,要清除这些记忆好像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玛门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张视死如归脸道:“陛下,你这样认真准备和一个人类谈情说爱的模样有点吓人。”

“……”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动作微微一僵。

他转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瞥了红毛一眼。

再开口说话时,那语气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我们都知道他们是一个人。”

“在恢复记忆以前,对于罗修来说,大概不是这样的,他现在只是觉得他是一个普通人类,而你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红衣主教,你们在进行恋爱关系,就这么简单而已。”玛门站了起来,他收起来了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难得严肃正经地说,“陛下,你知道第五狱的情况,也知道罗修的情况,但是还是不愿意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解决……”

玛门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看见了此时他的老板脸上的表情。

通常如果不出意外,那大概象征着“你可以立刻闭嘴了”这样的意思。

红发青年盯着他的老板,片刻后,他微微欠身,准备识相退场。

却在他的手碰到门把的同一时间,他听见他的老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是玛门无比熟悉的那种近乎于冷漠的语气。

“你想太多了,如果剥离萨麦尔的原因,我永远不可能对一个人类起任何兴趣,我以为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最讨厌人类这种生物。。”

语气之中甚至含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

玛门失语半晌。

他将面前的门拉开一条缝,然后犹如游鱼一般滑出。

他呯地一下关上门。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不知道打哪儿吹来了一阵穿堂风,红发青年嗅了嗅鼻子,觉得自己闻到了什么味道,但是这仿佛是错觉一般很快地被他忽略过去,他被紧接着又吹来的一阵凉风冻得微微哆嗦了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想要直接离开,却在迈出一步之前,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步子。

他转过身,怔愣地盯着这扇华丽厚重的大门上的浮雕看了许久,片刻后,,他压低了音量,用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对着这扇紧紧闭合的门道——

“但愿诚如您之所言,我尊敬的陛下。”

第116章

连续几日,浮屠罗门上空永远笼罩着一沉厚厚的乌云,就好像现实世界也被罗修的梦境之中那永远迎不来春天的仙境传染上了什么怪病,眼瞧着似乎要暖和下来的天气又被打回原形,乌压压的天空总是不分时候地飘下起鹅毛大雪,下了一会儿又毫无征兆地停下……

人们不得不将已经洗干净准备放入柜子深处来年再拿出来用的厚袜子以及被窝重新抱出来裹在身上,已经连续几日没看见往浮屠罗门里拉柴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声也重新在院子门前响起……

气象台争对这样的奇怪现象作出解释,说是德国被一股名字不太好记的寒流入侵,因此整个国家将会迎来二十年来最严冷的、为期最长时间的严冬,气象节目的最后,温柔的气象员姐姐没忘记提醒人们提前为这漫长的冬季作为心理以及物资上的准备。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给这个国家的人们带来任何的影响——而事实上,就连气象台本身似乎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如果情况真的很严重,那么这件事反而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就在谁都能收听得到的广播频道里宣布出来。

人们都知道,严冬总有一天会过去,春天迟早都会到来。

因此,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惊慌失措。

这就是身为人类的尿性所在——对于他们一早就有把握的事情,他们永远都会显得不急不慢仿佛胜券在握;只有在他们发现自己对事态失去掌控的时候,他们才会表现出除却那些令人讨厌的盲目自信之外的其他情绪,比如迷茫,比如惊慌,比如如同患上了瞬间失语症似的长期沉默。

逃避,这是他们对无法掌控的事态发展做出的下意识选择。

……这样的人,说的就是罗修。

他拥有所有人类可能会拥有的通病。

……哦,这里所谓的“人类”,就是乌兹罗克口中的那种,所谓“讨人厌的人类”。

温暖的室内将整个窗户都弄得水雾朦胧的,只有一小块看上去是用手随意擦拭出来的清晰区域,黑发年轻人抱臂靠在这冰冷的窗边,垂眼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

冰天雪地之中,修女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前院停驻的货运马车跟前,在工人的帮助下,一筐筐的面包、面粉以及蔬菜被从马车上搬运下来,面包在框子里堆积成一座小山,每一块面包都用食用纸袋包装起来,修女们每人一筐,摇摇晃晃地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步前一步地往主建筑后用来储藏食物的仓库缓缓挪动。

那些面包看上去像是刚刚新鲜出炉的模样。

隔着这么远,罗修也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烤面包的香味儿,他知道这当然是他的错觉——黑发年轻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发现他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只不过是因为冬天热量消耗太快,这会儿他又饿了而已。

——说起来,饥饿搞不好也是招人讨厌的“人类罪状”上名列前茅的罪名之一。

……最可恶的是,光是要吃东西也就算了,吃饱了之后,他们还得负责将它们又拉出来——既麻烦也不优雅。

想到这里,靠在窗边的黑发年轻人睫毛轻轻颤抖,而后,他毫无征兆地“噗”地一声轻笑出声,带出的热气将他擦出的这片清晰的视线区域重新模糊,黑发年轻人稍稍直起腰,脸上带着认为什么事情极为荒唐的表情,抽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窗边。

原本被挂至一旁的厚重的窗帘重新落下。

遮住了此时在窗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正站在马车前与车夫结账的那个高大挺拔背影。

罗修不急不慢地在爱下棋的老头对面坐下,此时他面前摆着的棋盘看上去像是刚刚才开始,在老头动完了黑棋之后,罗修顺手就捏起一枚白色的棋子,随手在规矩范围内移动,顺利吃掉一颗黑棋。

爱下棋的老头对这突然加入棋局的不速之客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他只是在被吃掉了一枚黑色棋子之后,思考片刻,这才重新拎起自己的棋子,犹豫地决定了下一步,与此同时,他却突然张口,说的是与这盘棋毫无关系的话题——

“要我说,这天气真是冷得够呛。”

黑发年轻人头也不抬地从嗓子深处应了一声。

爱下棋的老头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道:“这么冷的天气,我还以为你会到乌兹罗克大人的卧室里去取暖,但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又发现每次晚上修女点名查房你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老兄,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乌兹罗克大人闹别扭了?”

“……”仿佛是某个名字终于触动了此时懒洋洋窝在沙发中的黑发年轻人某根敏锐的神经,只见他捏着棋子要往下落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坐着的老头,“这种东西你也暗搓搓地观察,身为一个老头,你要不要这么八卦?”

“老年人也是有娱乐的,所以你真的跟乌兹罗克大人闹别扭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