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小飞天儿 第81章

作者:天望 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玄幻灵异

  “子律啊,清浅最近有没有出门?”

  “在家帮他老子抄书呢。”石恪的敷衍理由假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这么听话?”嘉佑帝心里开始冒火,果然,熊孩子的背后总有熊家长,不仅没管,还敢替他瞒着!

  “总被人叫‘小’飞天,人家不乐意出门的。”石恪觉得再被这样调侃下去,他家鹭子快有反社会倾向了。

  嘉佑帝意外石恪的回答,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个想法,这件事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

  别看嘉佑帝三天两头的被水清浅气一次,总归说来,他还是十分疼爱水清浅,并且那只小飞天惹祸归惹祸,却不能否认他人品贵重,情性端直。正是因为了解水清浅的品行,圣人相信那一小只装神弄鬼背后总有缘由。此刻石恪提及水清浅的发育问题,结合两月前某人携狐朋狗友拿千里眼扒墙头的行为,让圣人从另一个角度想起了‘情窦初开’这码事。

  嘉佑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靠谱——水清浅是冲着文安郡主去的,这一点圣人早就分析出来了。他使尽手段折服对方,光明正大地处处压人一头,并且结果很成功。很明显水清浅在打击文安郡主的高傲脾气。难道……难道水清浅看上文安了?圣人一厢情愿的觉得。

  有何不可?

  客观说,文安郡主的才华真的是百里挑一的,琴棋书画样样出类拔萃,容貌也出挑,她高傲自有高傲的本钱,只是过火了,所以成了‘不知进退’。但凭质量说,满帝都王公贵女真有点舍她其谁的感觉,君不见多少豪门子弟为她争风吃醋神魂颠倒么。再多一个水清浅拜倒在文安的石榴裙下,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要想让这样高傲的女人臣服,就得用点手段了——男女之间,跟驯马一个道理——圣人以一个老种马的经验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且脑补得思维越发开散,他想起了赛太岁。无疑,水清浅就是驯马方面的高手。他九岁能驯服赛太岁,现在自然也能拿下文安。依水清浅乖张又难搞的脾气,如果他看上文安并且要出手,肯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奉承郡主,低声下气。非常人用非常法,胜过文安的才华,打压文安的骄傲,暗合兵法‘釜底抽薪’……嘉佑帝顺着自己的愿望脑补,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水清浅肯定是看上文安郡主了。

  嘉佑帝的脑补因为仪式结束而中断,再接下来,是全副仪仗回宫,官员们各回衙门工作,午饭过后,中枢内阁下午还有小会。姬昭暂且就清闲了,他还没有正式去中枢卸任述职,无事一身轻。等他自己祭太庙,祭母之后,只要出席晚上的家宴就行。

  东洲帝国的番属太多,势力太杂,如何平和各方利益,各方龃龉,如果在他们互殴中,渔翁得利又不显得拉偏架……这才是万国来朝荣耀热闹背后的政治重点。当前,小辈们正在各路场合展示东洲的繁华富庶人杰地灵,一派和乐,一片安宁。背地里内阁老狐狸们却要加班加点的嘀嘀咕咕,化战争于无形,又或者,等待鹬蚌相争以期渔人得利……各种不能宣出口的诡计在酝酿,在实施,冷静旁观分析遥远的某个地方的国破家亡,血流成河,这就是政治,这才是朝堂。

  今天他们讨论的是西漠之西的阿兰国,一个新来的小弟。

  阿兰国在西漠以西,与东洲之间隔着康居和乌孙,荒漠,盐海,还有万重高山与茫茫草原,可谓千山万里,连贸易往来都极少直接搭上线。收新小弟本来是件喜事。礼部官员刚把人安顿下来,还没转身的功夫,阿兰的使节与康居的使节在四方馆就打起来了。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连遮掩都不要。

  帝国刚收一个新小弟,诸旧小弟就排着队来告状黑掐,怎么办?

  经过调查,枢密院的参事评估报上来说,这个阿兰国脑后有反骨,未来,很有可能与东洲有一场大战。对这种上门来打探消息的新小弟,不能信任啊。

  呵呵,谁知道枢密院是不是收了康居使节的什么好处在这里危言耸听。即使是老狐狸扎堆成精的内阁,也有人对大战神马的不以为然,无他,东洲与阿兰国之间实在是太远了。

  “远?很远么?”枢密院大臣鼻子里哼着气儿,“阿兰骑兵半个月就能到达康居国的大门口。过了康居,就是乌孙,过了乌孙就到东洲……”

  “阿兰攻打康居,本来就是你们枢密院的臆想,哦,现在你上下嘴唇一碰,阿兰又打到乌孙啦?”计相直起反驳,“再说,怎地阿兰是便虎狼成性?乌孙和康居就是任人宰割?”想要钱打仗?门儿都没有!帝国钱袋子对西漠的经济实力知之甚详,打这种地方铁定亏到姥姥家,亏本的买卖坚决抵制。

  首辅把歪楼扶正:“诸位大人,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东洲利益。即使枢密院认为战争有可能发生,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也不是派兵问题,而是如何协调与阿兰,与康居和乌孙之间的邦交关系。”

  于是,立刻有人提了一个弃车保帅的建议,“从现在开始,与康居,乌孙开始有秩序的疏远。在贸易方面,我们可以跟跋禄迦加深关系。”言外之意,他们愿意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与东洲无关。东洲的好东西卖谁都是卖,中心思想就是:我跟你不熟,你别来求救,求救我们也不管。

  “这样不好吧。”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今天放弃一个朋友,明天就多了一个敌人。我看,莫不如把阿兰国也拉过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候两不相帮,也没人能有意见。”这建议更包藏祸心:如果真的战事一起,东洲不仅可以事不关己,还能左右逢源,捞尽好处。

  “听说西漠诸邦跟阿兰的气氛都很紧张。与阿兰国交谊,势必引起西漠诸邦大范围反弹。”

  “他们难道还敢妄想左右我东洲的朝议?”

  “子律,你怎么不说话?”圣人的突然点名,让众人把视线都集中在首席大律政官身上。经过天人府被清洗事件,石恪一家子的飞天儿身份就算铁板钉钉了,不承认也没用。每逢讨论国事,别管跟律法有没有关系,大家都习惯问问石恪的看法,飞天儿的看法。

  石恪确实有点想法。

  对待西漠诸邦的问题,内阁诸位大臣目前还处于一种打酱油的心态:邻居们好像要打起来了,东洲到底要不要掺和呢?如果要掺和,是加入哪一边赢取胜利划算,还是继续骑墙,左右逢源?

  在石恪看来,枢密院的预测有几分道理。若东洲跟阿兰真的有一场大战,那就是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战争,石恪可不是受了人家的好处或危言耸听。尽管他更认为大战可能发生在二十年,甚至是百年之后。是后辈需要面对的麻烦。石恪理了理思路,开口了,“阿兰国一定会继续向东扩张,我个人赞同军部对未来战事的预测。”

  哗!

  东辰殿里爆出一波骚动。石恪的力挺,让很多人立刻产生一种迷之危机感,包括刚刚还矢口否认的计相。

  “游牧民族的迁徙和侵略的天性从来没有改变过。”石恪这样解释道,“算起来,巴穆单于已经休战了二十年了吧,客观的讲,阿兰草原恐怕已经容纳不了他们的人口。”

  这个阿兰国,其实并不是本来的阿兰国。几十年前,阿兰平原上的游牧民族发展壮大了。在整合了他们大大小小的部落之后,游牧首领巴穆单于带领游牧铁骑踏平了阿兰城邦,杀了阿兰的国王,窃据了阿兰的财富和地盘,还奴役了人家的子民。这就是现在的阿兰国。算一算,也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光景,下崽的下崽,生娃的生娃,根据情报上说,阿兰的人口在这二十年间飞速膨胀。

  当初那些游牧部族起兵,说到底也是为了生存。人口多了嘛,原来的地方太小,养活不了那么多人,自然要找活路。阿兰城邦建占据阿兰平原最肥美的地方,自然就被盯上了。巴穆单于那会儿带着他的游牧部落,未尝不是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那片土地大概已经不能继续满足游牧族的人口膨胀的需要,他们自然需要找到下一处草丰水美的地方。这是游牧民族的迁徙习惯,马背上吃喝拉撒,牛羊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一路走,一路游,可以在任何一处草丰水美的地方住下来,安生几年。当这个地方的草被吃光了,水喝没了,他们会骑着马,赶着牛羊和新生的娃,寻找另一块草丰水美的地方,继续生活。

  这是文化。

  但在农耕文明的眼中,对于绝大多数东州人民来说,你们这习惯也太可怕啦,简直像蝗虫。吃光了一个地方,换另一个地方继续找吃的。没了就去抢,抢了就吃,给这片土地祸祸完之后,拍拍屁股寻找下一个草丰水美的地方。

  如果不幸的,这片土地已经有主了?

  战争,随之而来。

  当文明遇到野蛮,就像大好的庄稼地被蝗虫过境。石恪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游牧民族的‘可怕’,这种可怕不在于他们的野蛮;而在于他们对文明和秩序的破坏。

  五百年了,飞天儿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百年了,把这片土地从青铜时代推进了铁器时代,而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进入蒸汽工业时代。这种加速的进步没有中途翻车什么的,也因为边境稳定。就像康居、乌孙,在东洲的贸易帮助下,邻居们不会因为饿肚子而恐慌,气氛和谐,天下太平。只可惜再扩大一点,飞天儿的金手指就影响不到那么远了,游牧文明的强势崛起属于必然,他们与农耕文明的冲突也属必然。这样看来,东洲迟早要经历这一劫,不是阿兰,也会有什么别的游牧铁骑民族来一遭。而游牧铁骑,他们当初如何窃据阿兰国,他们现在就会如何对待肥美的康居、乌孙,未来,他们就会如何对待东洲。

  对于强大的东洲帝国来说,石恪觉得把这场战争说‘民族生死存亡’可能有点夸大,但马有失蹄,搞不好一把战火让东洲的繁荣富华倒退二百年也不是危言耸听。

  东洲,五百年的东洲,富饶美好、人杰地灵的东洲,凝聚了十几代飞天儿的汗水和心血,为了一个几乎遥不可及的回家的渴望,他们乐观积极,一代又一代的不懈奋斗。无论是谁,都不能破坏东洲不断前进的脚步,哪怕后退十几年,也不行!

  

  第99章 大家今天都很闲

  居安思危,估计这把战火是下一代人需要头疼的问题了。说起下一代希望,在座的不少人已经把目光隐晦的投在官家身上、投在石恪身上,竟然有一种迷之安心……长江后浪推前浪,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某些人正值壮年,比眼下的父辈甚至更有魄力,更加天才,他们,必然为帝国撑起一片天空,带领东洲踏着敌人的尸骨走上更高的高峰。

  此时此刻,被寄予厚望的某人正像只小鹌鹑在床上趴窝呢。你以为惊艳四座的剑舞,只是水清浅照猫画虎比划的那街头花拳绣腿的把式?别天真了,若没有水清浅亲自改良和武功加成,哪会真灭那凤凰女嚣张气焰不眨眼。只不过人前显贵,人后的吃苦受罪就只有自己知道了。水清浅一觉睡醒,浑身肌肉都在疼,哼哼唧唧地床上趴了一天,连推拿师傅都叫来了。

  “怎么了这是,真的病啦?”谢铭直闯水清浅的卧室,把小鹌鹑从被窝里挖出来。

  水清浅告病缺席今年的桃花宴,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所有内情人士,比如谢铭,都真心认为这是借口,万国来朝也不代表天下和谐,该提防的还得防,飞天儿身份敏感贵重,可不是这会儿用来臭显摆的。谢铭今日偷闲,跑来给水清浅分享前日桃花宴上的热闹,却没想到快日上三竿了,水清浅还缩在被窝里。

  水清浅懒懒的爬起来,也没换衣服,只披着毯子坐在床上,“你怎么跑来了?”

  “跟你分享最新帝都八卦哪。”提起近日最火爆的话题人物,谢铭开始鸡血上头。“我跟你说,今年桃花宴太精彩。前天宴会上出现一个神人……”

  看到谢铭眉飞色舞地用什么‘体态轻盈’‘千娇百媚’之类的词形容钱芊芊,每说出一个词,水清浅的脸色就黑上一分。找死找到他跟前来了。水清浅可没忘到底为了谁自己才扮成个妖精德行,更不可饶恕的是这马甲还被计划外的人给识破了。昭哥的那份日后算账,当前,哼哼!水清浅盯着谢铭唾沫星子横飞的嘴脸……

  “嗷!”

  名满京城的‘百战公子’忽然眼前一黑,他被水清浅的毯子蒙了头,接着就是蒙头一顿暴打。

  “妈呀!疼疼疼……嗷嗷,疼啊!”

  谢大少被打得哭爹喊娘、跪榻求饶。

  水清浅把谢铭一顿胖揍,打累了,抻抻懒腰,嗯,他觉得舒爽多了。

  谢铭把毯子扒拉下来,下巴红了一块,颧骨下也有青影,好是一番狼狈,不过谢大公子此时此刻是不敢怒也不敢言。水清浅没有参加上热闹的桃花宴肯定涉及诸多因素,估计这货被‘禁足’正满腹不爽呢,自己偏偏没有眼色的跑到这里给他八卦桃花宴上的小麻雀片段,这不是找揍么?不冤。他今天挨得这顿打一点不冤,谢铭觉得自己今天上门臭显摆的行为简直太二了。

  谢铭终于明白过来之后,开始找借口撤退。

  “你想去哪儿?”水清浅粗声粗气,恶霸似的把腿翘到小凳上,拦去半边去路。

  谢铭今天要去弘文馆的九州阁,瞻仰瞻仰钱芊芊的那幅神作,他跟顾二哥几个在宴会上的时候就约好了。谢铭特意跑来拉水清浅一起,不过,看当前这架势,他临阵退缩了。

  “不说?”水清浅扬起拳头威胁。

  “弘文馆九州阁。”谢铭小心翼翼的,“有幅画是钱芊芊那只小麻雀……”看水清浅脸色一变,谢铭退步闪身,一转眼就溜到了门边,“那个啥,清浅,我今天还有事,改天,改天……啊嗷!”谢铭话没说完,被水清浅手里的九节鞭吓得抱头鼠窜。

  打跑了谢铭,水清浅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从床上爬起来,拾掇拾掇自己,换了身兰花雪缎宽袖直身袍,头发随意披散着,只松松绑了条蓝色发带,照着镜子还算齐整之后,水清浅叫佣人进来收拾屋子,自己以龟速磨步去书房,走到回廊岔路,琢磨琢磨,某人转身去了雪茗轩的小花厅,他觉得还是腰酸腿疼,再去躺一会儿。

  水清浅躺在雪茗轩前廊下,满意地点点头,他屁股下面这个安息王族的象牙凉榻果然舒服,喝过厨房送来的热乎乎的鹿奶,看着外面被风吹落的成片成片的花瓣,水清浅膝上摊着古谱,手中拿着古埙,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不知名的悠远旋律。

  “你真是逍遥啊。”元慕一身青色的圆领宽袖大裾的露松书院学仕服,手上还托了一只点心盘子。

  “啊呀!甘菊豆黄。”

  “在前头拜见了夫人,正好有碟子点心叫我拿过来。”元慕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小几上,伸手敲敲某人额头,“这是在家犯懒病呢?”

  水清浅在凉榻上蹭出了一块地方,拍拍,示意元慕也躺下,“最近忙坏了吧,今天怎么得闲了?”

  “今天是秦王回朝的大日子,文武百官都跑到城外迎接秦王殿下了,难道你不知道?所以,我们这些小虾米自然就放假啦!”元慕算官员预备役,他最近正伺候着那些外藩使节呢。皇帝、内阁,六部公卿可以不把番邦小诸侯王放在眼里,底下这些办事小吏却不敢装大爷范儿。礼仪之邦,这是脸面哪,所以元慕等于给外藩使节当三孙子去了,这些日子没少辛苦,今日也是偷闲出来的。

  “如今也只有宁仁侯府才能找到片刻清净。”元慕歪在凉榻上,伸伸懒腰,“听说了吗?”

  “什么?”

  “有个出身寒门的小丫头的画作被官家收入九州阁。”

  “…………”

  元慕还没亲眼见过钱芊芊呢,自然不像谢铭那班公子哥儿一样鸡血上头。但元慕知道九州阁等于帝国的另一个脸面,不管人为吹捧的因素有几分,能被收入九州阁的画本身是实力的象徵,又说出自一个寒门小姑娘之手,别说元慕,凡好丹青水墨的文人士子谁会不好奇,这消息在露松书院都传遍了——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九州阁阅览的,但在水清浅的社交圈子里,没资格进九州阁的太少太少。

  水清浅不接话题,元慕看水清浅对围观传说中的画作不积极,产生了跟谢铭同样的误会,以为水清浅被关在府里禁足,意兴阑珊。顺着水清浅感兴趣的话题东拉西扯,从八岁开始俩人就属于琴瑟和鸣型,换话题都不带断层的。俩人就着番邦的八卦聊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拜访,水清浅听到下人的通传,顿时乐了,“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都这么闲……是谁呀?”扭头问佣人。

  “是我。”姬昭踱着步进来。

  “啊!”

  “啊!嗷——”

  前一声是水清浅和元慕的异口同声大吃惊,第二声却是水清浅的痛嚎,他一看姬昭进门,惊得大叫一声从凉榻上跳起来,却忘了自己正浑身肌肉酸疼呢,又嚎着摔回去了。

  救人是来不及了,姬昭走过来,先冲元慕点点头招呼,“慕少,好久不见。”

  “殿下安康。”元慕举止恭谨,私下心惊,万般思绪飞快闪过心头——秦王回京,这是大事。

  秦王殿下的实力和势力是最近这几年上流社会八卦热门话题。别忘了,帝国现在可还没立皇储呢。之前秦王还是郡王殿下那会儿,初去南疆,还有人唱衰他,说什么被流放。最近这几年,这种唱衰越来越少了。自从南疆陆陆续续传回平定的好消息,又有金矿玉矿宝石矿那些,其他在中枢历练的皇子们,元慕感觉,都有一种恐慌式的拉拢人脉的举动,连元慕这种只有半只脚入官场的人都被拉拢示好过,足以可见秦王殿下的恐怖威名。九皇子原本远在天边,如今回来了,没进城呢就被封了秦王。元慕觉得,储位,十有八九是内定了。

  所以,如此红人,在眼下这个时刻,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出现在宁仁侯府,水清浅的院子里,太诡异了。这么些年,帝都的那些皇子龙孙没有一个能与水清浅的关系如此亲昵。元慕自己脑补一个又一个可能,却见姬昭走到凉榻边上坐下来,对水清浅语气熟稔,“在家趴窝呢?我刚刚听侯爷说,昨天连按摩师傅都叫来了?”

  顾不得阴谋政治,元慕惊讶看着水清浅:“你怎么了?”

  水清浅一面怕元慕瞧出端倪,另一面更怕姬昭顺嘴说漏,想冲姬昭瞪眼龇牙做警告,但又不敢当着元慕的面过分挤眉动眼,憋得水清浅的表情似哭非哭、似苦非苦。顶着元慕疑惑的目光,水清浅结结巴巴的,“我我我……前天傍晚,我从树上……掉下来了。”

  元慕:啊?多大了你,竟然还爬树?

  姬昭:在丢人与更丢人之间,还学会壮士扼腕了?

  弘文馆其实是个文化机构,内阁加中枢六部,加太学博士,包括露松书院讲学士,还有皇帝的私人秘书团,十之八九都在弘文馆挂名。弘文馆不仅统领着帝国最顶尖的文人士子,它还是帝国最大的藏书院。民间学子闲来无事,喜欢到书馆、茶楼、棋社,手谈论画看书清谈,到了中枢内阁这层次,等闲书馆茶楼不入眼,弘文馆渐渐地就担当着这样一个角色。

  九州阁只是弘文馆偌大建筑群中的一幢小楼,里面收录的是书画诗辞供大家品鉴,不见得一定出自大师的手笔,却一定具有成为名篇的潜力。所以,九州阁是文人士子们最渴望拜访的地方之一,能让自己的大作被收录九州阁展示,也是很多心怀壮志的文人为之奋斗的目标。可惜,弘文馆是个衙门,哪怕只为了宫中防御考虑,能进九州阁的人也必须非官即贵。不过,为了弘扬文治教化,九州阁并不会闭门造车,它每年收录作品都要拿出来公展,最好的三件作品会被众推出来,收入帝国藏书楼,流传千古自不必说,还代表着扬名立万。往年公展安排在露松书院,今年中枢摆明了要在外藩使节面前各种臭显摆,所以今年的公展第一站放在了万国庆典宴上。庆典的最后一天,最隆重的万国宴。

  现在距离九州阁闭馆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但此时此刻,来参观的人却一点不见少,满楼满院子来参观的学士才子,偶尔还能见到几个衣饰华贵妆颜亮丽的女子点缀其间。明天万国宴上,这里所有作品将公开亮相,却依然挡不住人们先睹为快的心思。其实,这样的盛况确实反常,究其原因,大概跟那副无题无款被官家赞过的山水画有关,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无论豪门纨绔还是寒门学子,心中无不好奇,也许除了好奇之外,还有一颗长了草的小心脏。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到了九州阁才知道那幅画不在,三日前就被小黄门奉命提走了,去向众说纷纭,似乎他们真的只有等到万国宴上才能看到了它。

  在九州阁的大厅一隅还备有一张书案,上面文房四宝齐备,旁边守着俩小黄门,常来九州阁的人会知道这是临时增设的,不过也不会留心,直到九州阁的管事郎中带俩捧画轴的小黄门直奔这里,才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画轴在管事郎中的帮助下缓缓铺开在书案上,尽管有距离方向等等因素影响,画全部摊开之后,九州阁一大厅还是小范围地爆发了‘哗——’的惊叹。这是幅山水,这是一幅没题没款,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很多人瞬间明白了,就是传说里的那幅画。

  幸好在场的人都是大有身份的,不会发生一拥而上的丑态。惊叹过后,在场的人都自律的往一起凑,溶出一个队列雏形,在这样的高度自律下,反而把书案旁边的一男一女突出来,除了九州阁的管事和几个小黄门,就数这俩人距离画作最近。

  只听那位嫩嫩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及笄的小黄毛丫头对身边的青年公子开口,“那我直接往上写了?”

  “对。”

  “写坏了可不能怪我……”

  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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