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可欺 第54章

作者:琴沐沐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乐生!”秦峥喊我,面上似乎带了一丝急切,我却恍若未闻,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将手按在了神像手中的印迹之上。

  下一瞬金光大盛。

  在漫天金光之下,秦峥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被甩出了秘境。一并被甩出秘境的还有秦峥。我砸在他的身上,所以并不疼。

  “如何?”我抬起头对得意的挑眉,笑道:“我就说今天会有好事发生的吧。我们这不就出来了吗?”说着我揶揄的看向秦峥的手,他的手还握着我的手腕未曾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圈住了我的手腕,活像是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的。

  不过也幸好他及时拉住了我。不然,他可能真的就被留在秘境了。

  我将视线移回秦峥的脸上,秦峥还是一张冷脸,甚至冷得更甚,简直就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棱,又冷又刺。

  他这是生什么气?莫名其妙。

  秦峥眉峰微凛,语气平直:“起来。”

  好吧,好吧。原来在嫌弃我呢。

  我没趣的闭上嘴,默默从他身上爬起。我住了嘴,秦峥又是不爱说话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感觉手心有些硌,我这才发现,被我带出秘境的除了秦峥,还有神像手中的那截树枝。我本以为那树枝是假的,是神泽国的工匠制作的,现在看来,这可能是什么天才地宝?

  我本想将这树枝收到储物戒,最后却是将它放入紫府藏好,树枝甫一进入我的紫府,便如鱼得水的在我紫府扎了根,舒展了叶片,我分出一丝灵识戳了戳它,一抹细小的意识传来,带着纯然的亲近之意,我向它传去一丝灵力,安抚过后内视丹田,奇怪?本该盘踞于此的蛊虫居然不见了踪迹,我心中一惊,连忙运转灵力将身体来来回回彻底巡视了四五遍,却仍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是……神像?

  我隐隐有种直觉——神像的所做所言,不仅仅是我的幻觉,而是真的存在。是那位上神替我驱除了淫蛊。虽然不知他为何要帮我,然而他确确实实是替我驱除了淫蛊。从今往后,我将不必再为淫蛊所困。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我忙抽出灵识,余光看见秦峥闭目坐在一旁,他的眉心蹙成一个川字,像是被什么所深深困扰。

  他似是一直分神在关注我,我的视线甫一扫过他,他便霍地睁开眼看向我,他的目光复杂,糅杂了太多情绪,有些暗沉沉的。

  人声愈发近了,仿佛交谈的人正在全速赶来,下一刻就会出现在眼前。

  “你……”他似是极为艰难地开口,琉璃般的眸落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一突,若有所觉,面上却毫无异状,状若疑然看向他,轻声道:“我什么?”

  秦峥扔下一个匿影阵,掩去了我们的踪影,他垂着眸,不咸不淡的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

  我一怔,表情麻木的想,大抵是四海为家吧,毕竟我如今成了魔修,正道不会容我,魔道又非我所愿,无处可去,自然是四处流浪,无所依,无所靠。我本就无牵无挂,如今身为魔修,更是如此……我心中划过一丝明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在为这个烦恼。也是,我是魔修啊。

  毕竟道魔殊途,我若是拿秘境所结的道侣身份,死乞白赖的要他负责,死死纠缠,耽误他光明前途不提,万一他本有什么心上人,或是什么老情人,被我这么一搅合……

  “少宗主——”

  远处的人声终于到了跟前,那是一群身着滇沧宗服的弟子,来寻他们滇沧的少宗主。而他们绝不愿看到他们敬爱的少宗主会和魔道中人纠缠不休。

  我收拢思绪,侧头看他,徐徐道:“自然是桥归桥路归路。”

  怎么看,我对他而言都是一个灾星。对他有百害而无一益。我入魔后所见所闻,无不彰显了道修厌恶魔修,而他们对魔修的偏见,同样也会因此而牵连我身边的人。

  “桥归桥路归路?”

  “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就此一拍两散,互不干扰。”我攥紧了手指,握成了拳,在衣袖之下微微发抖。

  他或许对我有些许好感吧,可那点爱意太过浅淡,我不敢拿去赌,赌去他日后不会后悔,更舍不得他因我而受人非议。

  滇沧的弟子因为匿影阵无法发现我们,匆匆略过此处便赶向莽域深处。

  “互不干扰?”他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了,“你是这么想的?”

  我点头:“是。”

  秦峥用力的闭了下眼,道:“好。”

  “你走吧。”

第104章

  我最终还是去了魔域,并且还成为魔尊宴黎手下的一把刀。正道传言我与魔尊早已勾搭成奸,此次不过是任务完成,回归魔域,魔域则是传言我是魔尊入幕之宾……

  与外界的种种猜测无关不同,我归顺魔尊,为他做事,不过是因为他能为我提供的庇佑而已。至于为何要选择留在魔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不过是我发现魔域才是我的归处,魔道才是我的本途,残忍嗜杀才是我的本性罢了。

  我入魔域百年来,手上沾满了鲜血。正道不是斥我忘恩负义,说我欺师灭祖,罪该万死,对我喊打喊杀,处处追杀?那我反过来去杀他们,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我无恶不作,自然不会是任打任骂,逆来顺受的。别人伤我肤,我伤其骨,才是我这种罪大恶极的恶人会做的事呀。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百年来,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了,多到我无法分辨哪一个是我杀的,哪一个是别人杀的。我甚至连那些道修的脸都记不清,不不记得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毕竟,死人没必要去记。

  不过我倒是记得那些人的眼神,我在他们的眼中看到过怨毒、憎恨、恐惧还有懊悔,他们痛哭流涕,他们咒骂不休,他们诅咒我不得好死,然而我活着,他们却是死在我的手上,这是最终的事实。随着葬在我血月之下的亡魂逐渐增多,我血月修罗的恶名也随之传开。

  百年来,魔尊派下的任务大多是截杀道修,挑拨各派之间的矛盾,或是引诱天赋上佳的道修堕魔。唯有一次叫我格外的记忆深刻。

  魔尊垂目将衣袖上的褶皱一一拉平,道:“此次,我想劳烦乐生去道修地界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

  魔尊摊开五指,露出手心的一枚珍珠大小玄色圆珠,缓缓道:“替我将魔种种入鹤崇的体内。”

  魔种……魔尊是要我诱鹤崇入魔。

  “鹤崇?”我盯着魔尊赤色的眼瞳,“您可真是看得起我。”鹤崇以剑入道,道心之坚,谁人不知,魔尊居然让我去诱他堕魔?真是异想天开。

  魔尊摇了摇手指,施施然踱了几步,道:“乐生不必妄自菲薄,这世上唯一可以动摇鹤崇道心的,唯你一人。对他而言,只有你是特殊的。”

  我冷了脸色,讥诮道:“魔尊大人不必如此,我是什么货色,我自己心里清楚。”

  鹤崇对我有特殊感情?笑话。

  我不以为然,对魔尊的话嗤之以鼻,像他那种无欲无求的,怎么可能会动心去喜欢什么人呢,叫我勾引鹤崇……呵。还不如让我和鹤崇打一架来得实在。

  要我诱鹤崇入魔。

  真是个笑话。

  魔尊并不不催促,只在一旁含笑看我,却是非要我接下这个任务不可了。

  “我尽力而为。”

  我从魔尊的手中拿过那粒魔种,转身离去,将魔尊的话抛在身后。

  “你是他的命定之人,他终将……”

  我隐藏了身上的魔气,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剑修接近 了鹤崇。为了接近鹤崇,我为自己编了一套说辞,说我是因为魔修而惨遭灭族的散修,对魔修痛深恶绝。又说对无极执剑长老仰慕已久,誓要像鹤崇一样拿手中的剑匡扶正义,驱逐邪恶。在俗套的同生死共进退之后,我得了鹤崇的青眼,鹤崇默许了我的接近。

  然而最终那粒魔种还是没有成功种下,途中鹤崇似乎是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竟邀我前往他的无涯峰探讨剑术,众所周知,鹤崇从不准许旁人在无涯峰上练剑,除去他,谁若敢在无涯峰拔剑,便是一个死字。鹤崇邀我前去必然有诈。他一定是在试探我,意识到这点,我当机立断扔下伪装的身份,连夜离开了无极。当然要逃,我只不过是一个元婴,对上合体的大能只有一个死字,不逃难道等鹤崇发现我是个魔修然后被他杀死吗?

  我可不想死。毕竟命是自己的,不值得为了魔尊的一个任务搭上自己的命。

  于是我回了魔域,再之后,便是仙魔之战了。

第105章

  仙魔之战开启,是情理之中,这些年来仙魔双方摩擦不断,不是你杀我的弟子,就是我杀你子民,再就是争夺地盘,不断升级的摩擦最终开启了仙魔大战。其实大战开启与否于我并无太大差别,无非是杀的人是多是少的差别。

  我与秦峥的再遇也是在仙魔之战的战场之上。他挥剑斩魔,我拔刀弑道,我们之间隔着的是道魔两立,他往南,我向北,避开了刀剑相向。彼时大战已经进行了一百余日,低阶的修士死伤惨重,俱是疲惫不堪,于是双方不约而同的各自修整。

  魔道高层在研讨接下来的作战,而我离开了驻地。

  自当年莽域一别,已是百年,这百年来我一次也未见过他。我本以为我已经忘记他了,可只是战场的匆匆一眼,我便知道我从未忘记过……我想见他。于是我便去寻他了。

  道魔两军驻地隔了一条不过三丈的溪流,夜深人静,叶声飒飒。

  溪水没过我的发顶,月光落在粼粼的水面,我如一尾银鱼游向岸边,然后扑向秦峥,带起的一串水珠落回水中,激起阵阵水花,我将冰冷的手环上他,献上了自己的唇。

  秦峥眸光冷凝,双唇紧闭,并不回应我的吻,他的手紧紧掐在了我的腰间,像是要将我推开。

  “为什么不亲我?”我的唇贴着他唇,有些委屈,“你讨厌我了吗?”

  腰上的手紧得像是要吧我掐断了。

  “不,”秦峥捏在我的后颈,凶狠的吻住了我:“我恨你。”

  我身上湿透的衣物很快被除去,透着凉意的身子被包在一团火里,我重新热了起来。

  他再一次染上了我的颜色。

  真好。

  身体得到餍足并不能填补心中的空洞,我知道,我不该来寻他的,也不该纠缠他……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在这一场末日的狂欢中,我能做的唯有尽可能的留下属于他的气息。

  天亮了,厮杀重新开启,这一战一打就十年。

  魔道原本志得意满,志气高昂的要占领中土,将道修驱逐或者化魔,然而却落得一个惨败,甚至连魔尊都丢了性命,整个魔道如同丧家之犬,被驱逐,被追杀,我也不例外。

  正道视我为魔尊的继承人,誓要取我性命,魔道则视我为叛徒,对我恨之入骨,我东躲西藏苟延残喘,最后还是落到老对头无极宗的手上,他们废了我的丹田,将我关在地牢里,等待对我的最终裁决。

  我自然是不肯死的。于是我引诱了看守的小道士,逃离了无极。

  当年从秘境带离的那截树枝经过我百年的灵力供养在我的紫府长成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树上结了一颗圆润的果实——我的骨血,我的延续。

  血脉相连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我本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血脉的。

  我发现他时,他还不到米粒大小,大树宝贝似的将他藏在叶片底下,又炫耀一般将他顶在树顶,恨不得叫人一眼发现他,我也确实是一眼就注意到他,那么小小的一粒,那么的惹人怜爱。我的心中传来一种模糊的情感,像是喜悦,又像是悲伤,我有孩子了。

  后来我躲避了正道的围追堵截,成功甩开了追兵,然而结果的大树还未等到果实成熟的便枯萎死去,我的孩子甚至还没有一颗鸡蛋大,难道就要这样夭折了吗?我将他从枯死的树上取下,拿肉身来孕育他,唯有这样,他才能够继续长大,为了生下他,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以男子之身孕子。

  孕育的过程无疑是艰辛的,因为我体内的灵气全数供给了他,又无法使用魔气,我便隐姓埋名留在一个闭塞落后的山村里,山中淳朴悠然的日子几乎让我忘却外界的腥风血雨,我甚至产生等孩子出世后留在这里,在这里抚养孩子长大的念头来。

  然而我这些年造下的杀孽太重,老天都容不得我。

  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一群流窜的山匪发现了这个世外桃源,我本该独善其身的,可我回过神时,我的血月已经出鞘,魔焰滔天,血流成河。

  “妖……妖怪啊!”

  在村民惊恐万状的眼神中,我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孩子是在逃亡的途中出世的,可能是因为没有足月就早早出世,他又瘦又小,刚出生时甚至连哭都不会哭,像一只没有尾巴的小耗子,我捧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崽子,喜悦与悲伤一同淹没了我。我本是想自己抚养他的,我多想自己亲手将他带大,然而我……我将小崽子送到了滇沧。

  挤下来的日子我终日浑浑噩噩,全凭本能躲避着仇家,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我不想再逃了。

  “魔头!看你还往哪里跑。”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我看向人群,向前走了一步,人群便警惕的后退了几步,眼神警惕而戒备,神情厌恶,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仇恨。

  所有人掏出了法器,指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