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可欺 第68章

作者:琴沐沐 标签: HE 玄幻灵异

  我……

  心的某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连绵不断的声响,仿佛雪山崩塌,仿佛冰湖融冰,腐朽的枷锁与锁链一道断裂碎开。

  前尘诸事,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药堂初见,是师兄在药堂老板棍下救下了我,乱葬岗,是师兄与我一道埋葬了老叫花,无极门内,是师兄待我始终如一,如师,如兄,如……夫。

  师兄……师兄……

  我曾有过,世上最好的师兄。

  可我却弄丢了他。我再也找不回我的师兄了。

  都是我的错。

  是我伤他至深,是我只知一味索取,心安理得的接受师兄的好,却吝啬于回报他丁点……是我亏欠了他,所以他不要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脸面去乞求师兄留下。

  我早就应该放师兄离开的,本就该如此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的疼?

  我迟疑的抚上心口,我的心脏在胸腔跳动,好疼呀。

  竹枝摇曳,温珩缓步自竹林深处走出,一步步走向我。

  “你追上来做什么。”他叹息道。

  “对、对不起……”

  温珩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眉宇颦起,“怎么哭了?”

  “对不……起,我……”我急急忙忙去擦,“我……”

  温珩皱着眉握住我冰冷的手,倏忽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我后悔了。”

  后悔?是了,师兄确实该后悔的,若不是我……

  我心中苦涩,却见温珩温柔地捧住我的两颊,拇指轻轻拭去我的泪,动作轻柔,仿佛在为什么稀世珍宝拭去尘埃,如此珍惜,如此深爱……

  “师兄,”我不该哭泣的,然而我一出声,我的声音便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我也无法止住从眼眶滚落的泪,抽噎着抓住温珩的衣襟:“你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是不是伤了你的心?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不是你的错。”他捧着着我的脸,试图将我脸上的泪擦干净。然而,他才擦干,又重新有新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脸,他没了办法,把我抱在怀中,轻拍我的背,轻声哄道:“莫要哭了。”

  可我又觉得我是不该落泪的,我没有资格落泪,更不该恶人先告状似的抢在温珩跟前哭泣,可是我的身体却不听我的大脑劝告,一意孤行的宣泄它的惶恐。

  “师兄,我不想你离开我,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我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发现呢?现在的师兄还会要我的爱吗?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温珩像是一个战败的将士,在我面前丢盔弃甲,他牵动嘴角,像是在试图露出一个笑来,最终却是一个充满涩意的笑,他慢慢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害怕。”

  害怕?

  他在怕……什么?

  温珩看出了我心底的疑问,苦涩一笑,道:“我怕我的喜欢只是我自己强加在你身上的枷锁,我的爱只是你的负担。”

  “可即使那样,即使我对你的爱会成为你身上的枷锁,我也不愿意放开你。因为我最怕的,是失去你。”

  “所以,不是乐生的错。是我不知廉耻,明知道乐生和秦峥已经结为道侣还不愿退出,是我得寸进尺,明明想好只要看着你幸福就足够了,却插足你的人生,是我贪得无厌,明明三生有幸能够得到乐生的回应,却还不满足,还想要独占乐生,得到乐生全部的爱……”

  “不是你的错。不是的。”我急声,语无伦次的,“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师兄的。也是真心想要和师兄在一起,师兄……”

  贪得无厌的那个人,其实是我才对。

  明知道那样是错误的,不应该如此,我却自私的不肯放手。

  这样贪婪,自私的我……

  温珩望着我,叹道:“我知道,只是,我也会有私心。”

  “所以,我祈求你,请你再多爱我一点吧……”

  “嗯,嗯!”我重重地点头,止住的泪重新落了下来,哽咽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改……”

  “傻孩子。”温珩揉了揉我的发顶,又是一声叹息,“真是……”

  “如何叫我能割舍呢……”

  他俯身吻住了我。

第129章

  为温养鹤崇神魂,我们离开昆仑寻找灵药,途中温珩与秦峥因故与我暂时分开。毕竟卸任一宗之主和担任一宗之主一样麻烦。无极除了那日前来声讨的无极长老,其他长老对温珩继续担任宗主之位倒是并无意见,反倒是极力挽留温珩,然而温珩去意已决,双方僵持了许久各自退让一步,温珩在培养一个新的宗主后便可隐退。为了早日退位,温珩不得不回到无极。而秦峥则因血脉觉醒进入成长期,必须回滇沧接受进一步血脉传承,一时间我竟是落了单。

  彩鳞镇是无极宗辖下的一个普通城镇,唯一能够称为特殊之地方,大概就是这个小镇是唯一一个坐落在无极宗宗门山脚下的城镇。因为一些心照不宣的理由我没有进入无极宗,而是选择在彩鳞镇停留。

  “师尊,”说话的是我上月捡来的弟子,前世与我有几分的渊源。至于我是如何捡到我的弟子,还要从头说起。

  起因是这样的。

  在温珩与秦峥先后回了宗门的第二日,我被人埋伏了。偷袭我的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浑身上下俱是浓郁到消散不去的死气。

  那老头下手狠辣,打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像是拼着一条命也要弄死我。

  “我哪里得罪了你?”我被这个老头追得心力憔悴,忍不住问。

  那老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桀桀的笑出来,枯瘦的手指指着我,厉声道:“得罪?你杀了我的后人白敛,毁了我们白氏,我自然要杀你。”

  白家老祖?我皱了下眉,冷声道:“是白敛占了我的仙骨在先。”

  “那又如何,敛儿是我白氏最具天赋的子嗣,只要融了仙骨……我最后悔当年竟只抽取你的仙骨,却没有杀死你这个祸害,害得敛儿枉死,白氏一蹶不振,你该死!你该死!”

  我的仙骨是被白家老祖剥下融入还是孩童的白敛体内,白敛竟然没有骗我,他是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我不再说什么,我跟这个白家老祖无话可说,无论我说什么,他只会觉得他们没错,错是我,我又何必与他多废口舌。于是,我速战速决,赶在白家老祖自爆灵力之前将他的灵力场击碎。每个修士在修炼的过程中会在自身产生他们独有的灵力场,理论上无法看见,无法触摸,我不清楚缘由,我在白家老祖调集灵力准备用灵力自爆来拖我一起命散黄泉的时候看见了他身上的灵力场,然后我找到他的核心,毁了它。

  白家老祖如风中残烛,在灵力场溃坝的瞬间,熄灭了最后的一点生机,怨毒而不甘地化为一搓地上的灰烬。

  毁去一个化神老怪的灵力场所带来的灵力反噬让我忍不住拧起眉,不过以一部分的伤换取白家老祖的性命,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更何况我受的伤称不上是严重,服上一颗补灵丹调息一日便可恢复七成。我召来灵剑,正欲离去,却听到一声微弱的呼救。

  那是一个人族的小崽子,大概八九岁,浓眉大眼的怪机灵的。他被我们的战斗余波波及,掉到深坑里,还伤了一条腿,灰头土脸的窝在坑底。我将他拎出来时他身上流着血,人却十分的精神,看着我两眼发着光,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鸟:“你是仙人吗?”

  我嫌他吵拎着他的手默默伸直:“不是。”

  “不可能啊,这么好看怎么会不是仙人呢,那仙人是修仙的修士吗?”吵闹不休的样子更像屋外的雀鸟了。

  我懒得再三去纠正‘仙人’不‘仙人’,道:“算是。”

  “那道长可以收我为徒吗?”

  “不可以。”

  “求求道长了,小子从小就向往修道,但村子里的人都说我这辈子没希望了,但我今天不过是如往日一般在山上砍柴,却遇见仙人你,可见是我有有仙缘的,仙人你就收我为徒吧……”

  “……”人族的幼崽都这么吵的吗?我烦不胜烦,掐了一个安神咒,小孩就软绵绵向后一仰,四仰八叉的睡了过去,大大咧咧的露出手心的胎记。

  我这才发现,这个小娃娃竟然是我的‘熟人’。他的名字叫林立山,是圣人指骨的继承者,于我前世有恩。前世他的生平可谓是一个活的传奇,他来自一个偏远的山村,因为饥荒而入了都城,被前来挑选弟子的无极宗选中带回,因为根骨平平被分配到外门,又因为样貌伶俐在外门呆了没几天就被一个长老挑中做了杂役弟子,御剑路过我的峰头时,恰好灵力不济掉下灵剑,在地上摔出了一个大坑,却阴差阳错捡到圣人指骨,不但得到传承,还因此激活隐藏的天品根骨,被无极宗主温珩收为亲传弟子,自此青云直上,不过百岁便破丹结婴,名声大噪。

  我掰开林立山的嘴往里头塞了颗长骨生肌的丹药,带着他去了镇子的客栈,让小二把他洗涮干净,换了套衣服,我看着他在被小二像涮死鸭子翻来覆去的洗涮仍是和死猪一样睡得香甜,心中有几分好笑。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立山才晕乎乎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睡过去了,”他看向我,眼睛一亮,“仙人你收我为徒吧。”

  而后又是一通喋喋不休的自卖自夸:“我很有用的,我会烧饭,会洗衣服,会种菜,会劈柴,还会养猪……”

  “好。”

  “诶……?”林立山楞了一下,“真的?”

  “假的。”

  “师父!”他跳了起来,我看他的伤脚直接踩在了地上,正想着他难道是不知道疼的,就看见林立山抱着伤腿像压弯的树枝猛地蹦了起来,“哎呦!”他在地上嚎了几声,又笑出了声,“我有师父了,我能修仙了!哈哈哈,我有师父了,我能修仙了!”

  真傻。

  我看着他欣喜若狂的傻样,不知怎么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下。

第130章

  我到秦峥的房间时,谢虔正在拔插在秦峥身上的银针,他手中捻着几枚银针将其浸到一碗无色的液体中,头也不抬道:“来了?”

  “嗯……”

  谢虔眉头一拧,“你眼睛怎么回事?”

  “什么?哦,这个啊,”我胡乱搓了几下,欲盖拟彰道:“风刮的。昆仑风沙大嘛,哈哈。”

  “……”谢虔翻了个白眼。

  我看了眼仍在沉睡的秦峥,又问:“秦峥如何了?”

  “死不了。”谢虔眼睛半睁不睁,一副精力不济的瞌睡模样,从鼻子里哼声道:“他那是因为血脉觉醒,又进入成年蜕变期,体内激发了自我休眠,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说着谢虔挑了挑眉,颇有几分不怀好意的笑了下,“等他醒了,你再和他多睡几次就彻底好了。”

  “可是……”我疑虑未消,犹豫道:“可秦池羽老宗主说……”

  “谁叫你得罪他。”谢虔一针见血,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个来回,半讥半笑:“毕竟你和秦峥结契之后,不但和老情人温珩藕断丝连,还和鹤崇,说起来鹤崇还是你的师尊。啧啧啧,荤素不忌,令人发指。秦池羽好歹是秦峥的父亲,能看你顺眼?自家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拱白菜的猪不单单拱他家一个白菜,还拱其他白菜,让我说,秦池羽不动手都是涵养极高。”

  “情爱果然是人类最无聊最麻烦的事情。”谢虔总结道。

  “那你方才所说双修?”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们反正睡都睡过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如果你等不及,可以选采补,拿自己当炉鼎,把灵力渡过去,不过我不建议这个,虽然你是神族,采补一事到底是有损根基,到时候出了事还不是要麻烦我。托你日日渡灵的福,短则十日,长则半月,他自会醒来。这段时间你也安分点,别再继续压榨你那贫瘠的灵力了,不然到时候秦峥醒了,你又睡过去了。”

  谢虔随手拿了一块帕子慢悠悠擦手,问道:“雪松在哪个房间?”

  “出门直走,穿过走廊再右拐,最里面那个就是了。”我下意识回道,一抬头,谢虔一脚已踏出了房门,他稍微顿了一下,抛下一句,“未到午时,不要来打扰我。”说罢,雷厉风行地向外走,脚步快得像是逃难,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对我避如疫病。

  “还有我师兄也要劳烦谢神医再多操劳。”我见谢虔这就走了,忙追了上去。

  “滚滚滚。”谢虔头也不回,背对着我竖了两根中指,怒气冲冲地在一旁那无辜的柱子上踹了一脚,咬牙切齿地回过身:“带路。”

  我忙不迭上前给谢大医师带路。

  “我师兄刚刚睡下……”

  “睡着?”谢虔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心疼人。”

  我讪讪赔笑。

  谢虔嘴上一面嘲讽,一面臭着脸示意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