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81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裴醉将那人软成一滩水的身子扶到自己身前,又从腰间拿出一个极小的酒壶,半个巴掌大。

  他抱着脸红身子软的梁王李元晦,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为兄常喝的,是这壶,你我换一换,可好?”

  李昀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用朦胧不清的一弯眸子望着裴醉那俊朗的眉目,极为挣扎地,点了点头,乖顺地双手捧着裴醉的小酒壶,垂着乌黑纤长的睫毛,小口喝酒,酒气染得嘴唇水光潋滟,极柔软的模样。

  裴醉用手指摩挲着李昀雪白的后颈,像是在摸着冬日里扑进他怀里寻求温暖的雪狼幼崽。

  “你醉了。”

  “醉了?”李昀望着夜空,努力想要抬起手臂,却因为浑身无力而动弹不得,只低声喃喃,“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裴醉握着他的手,遥指远方杳杳银汉。

  “想去那里?”

  李昀微微睁开双眼,澄澈的瞳孔倒影着皎月,却摇了摇头。

  他缓缓收回了手,用酸软的手指,轻轻戳着裴醉的心口。

  “想去这儿。”

  裴醉乌黑幽深的眼眸中映着李昀那极认真与期待的表情,他心口微微一疼,喉咙间竟有些酸。

  他用手温柔地握着李昀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嗓音喑哑:“你已经在这儿了,还想去哪儿?”

  “真的?”李昀头有些晕,回握着裴醉的手,身体微微摇晃,一贯清冷温缓的声音有些含混,“不...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裴醉将他抱上了自己的腿,用披风将那醉醺醺的人仔仔细细地裹了起来,双臂锁着那纤细的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今夜,我不骗你了。”

  “真的?”李昀忽得雀跃了起来,那含糊的声音也微微上扬。

  “当然。”裴醉笑。

  “什么...什么都可以问?”李昀轻轻敲了敲昏沉的头,似乎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嗯,问吧。”裴醉抓住他的手,用滚烫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今夜,为兄对你绝对诚实。”

  李昀那眉头拧得很紧,仿佛有千万个问题,不知从何问起一般。

  “急什么,慢慢想,夜还很长。”裴醉替他拢着披风,只露出一张泛着酒气微红的小脸。

  李昀用温热的手抓着裴醉的手臂,憋了半天,挤出来一个问题。

  “长公主殿下,为什么给你起名字叫阿醉?”

  裴醉千算万算,没料到萦绕在李昀心头最大的问题,竟是这个。

  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是认真解释道。

  “二十六年前,父亲亲率一支骑兵夜袭,取了敌将首级,因此士气大涨,他下令犒赏三军,自己也喝多了酒。那夜,便有了我。”裴醉想起凤惜双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没忍住低声笑了,“...母亲说,她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正赶上两军交战,战事胶着。父亲把她打晕了,没让她上阵。母亲气得罚我父亲跪战盔,让他彻夜赔罪。”

  李昀呆怔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为兄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合时宜,自出生起便是个错误。”裴醉笑。

  “不是错误。”李昀努力地摇了摇头,用力地抓着裴醉的肩,十分认真,甚至是虔诚地仰起头,温声道,“兄长生来...便是潇洒肆意之人,这辈子注定要喝烈酒,降烈马,文治天下,武定山河,活得轰轰烈烈,如焰炙盛。若,若兄长不曾来这人间一趟,这红尘岁月就太寂寞了。”

  裴醉心口一烫。

  他把李昀抱进怀里,把脸深深埋进他肩上。

  那人身上的书墨香气,清酒灼热,与血脉一同跳动着,他那心底如浪潮一般的情感几乎是悸动难耐了。

  “李元晦,我有些舍不得死了。”裴醉声音微哑。

  李昀反应有些慢,怔怔抬头,思索了片刻,忽得眼圈红了。

  “你病得很重,是不是?”

  裴醉温柔地将他抱着,与他四目相对。

  “是。”

  “是不是,身上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是。”

  “有多频繁?”

  “...至多两三日便会彻底发作一次。”

  “有多严重?”

  裴醉望着李昀那染上酒气绯红的眼角,用手轻轻摩挲那片红,低声道:“痛苦彻背,命不久长。”

  李昀呆呆地望着裴醉那含着浅笑的表情,宛若遭受了重击,眼睛里的水汽渐渐凝了起来。

  “好了。”裴醉诱哄着李昀,在他耳边低语,“喝酒吧,醉了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昀醉意已经快要吞噬掉了意识,可他仍拼命地摇着头,眼泪成串地掉了下来。

  “我不喝了,我...我要记得,我再也不会...被你哄骗过去了。”

  裴醉握着李昀的手,将酒壶递到他唇边:“就算你替我多喝一口,好不好?”

  李昀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剜了一块,鲜血淋漓地疼。

  他一边被裴醉小心地灌着酒,一边无声地流泪,只觉得越喝越苦,越喝越难受。

  他醉醺醺地靠进裴醉的怀里,睫毛上沾着晶莹泪珠,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那脸上飞起的两团红晕,让那本是清冷淡然的人,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裴醉轻轻拍着李昀的背,像是哄孩子一样:“睡吧,为兄在这儿守着你。”

  李昀拼着最后的挣扎,颤抖着掀了眼帘,右手勾着裴醉的脖颈,染着酒色的双唇微微发颤:“我...恨你。”

  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外滑去,半边身子已经悬在空中。

  “元晦!”裴醉大惊,忙丢了酒壶,双手抱着身体瘫软的李昀,将他锁在身前。

  酒壶落地的响动惊了瞭望台守卫。

  凌乱的脚步声从两人头顶的木质平台上传来。

  两人彼此靠得很近,呼吸灼热与酒气交缠着,足以抵挡这秋夜寒风。

  李昀睫毛微颤,被月光映着,好像挂了满树的银霜。

  只消几个呼吸间,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

  那醉得不省人事的单薄书生只静静趴在裴醉的腿上,乌发绕膝,随风微摆。

  裴醉抬手,指尖绕着那如墨长发,用手背轻轻抚过那人微红的侧脸。

  “睡一觉,明日就都忘了吧。”

第63章 入局(三)

  李临坐在寝殿里,双手摸着那散发着异香的深红色木头。

  那纹理如波纹一般层层叠叠,整齐而美观,那圆木本身便宛若一件精致的雕品。

  李临笑弯了眼,奶声奶气地喊道:“赏!”

  钱忠自然推拒了,五体投地行了大礼,恭敬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不敢领赏。”

  李临更满意了,笑得合不拢嘴。

  “朕今夜有事要忙,母后那边你就替朕回了吧。”

  “是。那太后之前说的,皇庄之事...”

  “哦,那个啊。”李临小手一挥,“母后既然要,就给她吧。”

  钱忠笑意渐深:“臣领旨。”

  皇庄土地两万五千三百顷,田地税收不受户部管理,这块肥肉放在年幼的天子手里,都快腐烂发臭了。

  而摄政王近日只着眼于南郊三大营屯田,忙着与承启各大世家为敌,自然是无暇顾及天子手中的皇庄田地。

  钱忠弓着背,小心地合上了寝殿的门。

  再转身时,腰背变得挺直,脸上那谄媚的笑意也瞬间消失,变得一副沉着而淡然的老太监模样。

  连义递上一块雪白无瑕的帕子,给他的干爹擦手。

  钱忠仔细地擦了指缝,笑着拍了拍连义的头,如同拍一只听话的狗。他丢了巾帕,接过干儿子手中拎着的黄纸糊灯笼,慢慢朝着寿安殿而去。

  寿安殿外墙肃穆,金砖朱檐。

  一女官站在门口,倨傲地昂着头,连正眼都不给钱忠,‘啧’了一声,捏着嗓子道:“钱大人,太后请您进来。”

  自从司礼监手里的票拟、批红和掌印之权被摄政王剥夺了以后,十二监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只剩下一个外壳,空有官位,手无实权。因此在宫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再不复先代那可以与内阁和天威卫分庭抗礼的权势滔天。

  后宫人人都是权力浸润的产物,见风使舵学得比谁都好。

  尤其是踩一脚曾经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宦官,更是令人神清气爽。

  钱忠面上不显半分不悦,略弯了弯腰,脚步安静地走向东偏殿的门口,如同在夜幕下悄然移动的阴影,毫不起眼。

  崔太后靠在金丝楠木所制的软塌上,一身明黄寿字缎衣袍加身,简单而不失体面。鬓边插了一支金凤,再无多余饰物。

  钱忠垂头小步快走至太后塌前,跪下恭敬道:“参见太后。”

  她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腕微抬:“起来吧。”

  钱忠慢慢起身,神色不见惶恐。

  崔太后声音温软却隐含威严:“钱太监找哀家有何事?”

  老太监粗短眉毛向下撇着,看起来真诚而无害。他拢了袖口,笑道:“陛下口谕,请太后代为打理皇庄。臣此来,自然是恭贺太后。”

  崔太后缓缓抬眼,手中转着的佛珠未停。

  那微挑的长眸含着笑意与威慑,与李临口中那只会哭的母后没有半丝相似之处。

  “若无钱大人从中斡旋,此事倒也难办。”

  钱忠重重跪下,仿佛那膝盖上面嵌着铜铁,再用力跪地也毫发无伤。

  “太后与陛下一体,臣为太后效力,便是为陛下尽忠。”

  “嗯,你知道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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