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112章

　　男人默不作声地开了一会车，见到信号灯后停了下来，再次开口说。

　　“如果不是语言不通的问题，那就是您误会我的话了。我对能够破坏婚姻制的外部制度的存在以及它们能带来的负面影响都感到不舒服。”

　　宰洪怕对方又把自己当外国人看，绞尽脑汁尝试去理解他说的话，可还是没想明白对方在表达什么。

　　“您所说的是何种制度？”

　　男人表情生硬地抿着嘴巴，压低了声音瞧瞧解释说。

　　“虽然我不迷信一语成谶这种事情，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想从我嘴里说出那个词。是以「疑温」开头，英语里的首字母是d。这种糟心的制度如果不存在，就可以完美地占有了，但很遗憾。”

　　“啊，离呼……”

　　“请别说出来！”

　　“……”

　　“再次强调，我不迷信。”

　　「张宰英，你真不是上了贼船吗。」

　　宰洪看到那双透露着疯狂的黑色瞳孔，暗暗吐槽。对自己的恋人表现出来的不是爱意，而更像是「有利」，这男人还相当憧憬婚姻。他的目标是把「某样东西彻底占有」，而符合条件的猎物只有「张宰英的财产」。这人把对钱财的贪欲如此露骨地表现出来，宰洪更加强烈地意识到阻拦这场婚姻的迫切性。

　　然而，2个小时期限已经过去了22分钟，他却一无所获。男人指着窗外的咖啡厅，介绍说那是一位知名的诗人在尚未成名的时期常去的一家，宰洪这时则似听非听地制定新的作战计划。首先得找到两人关系的弱点，从这个地方开始突破。

　　“跟宰英的日子似乎过得不错呢。”

　　“什么意思呢？”

　　“二位恋爱长跑了这么多年，应该也慢慢不会经常争吵，甚至不会再争吵了吧，互相之间也不会那么关心，就算说了结婚后面解除……”

　　听到这段充满敌意的话，男人打了个激灵。

　　“啊，那个。请慎用「借月」开头的那个词。”

　　“而且，情侣间的矛盾并非代表着会「借月」，而是一个互相交换意见、增强凝聚力的积极过程。”

　　“可我听说二位经常争吵来着。”

　　“经常交换意见、增强凝聚力。”

　　宰洪抓到了他话里的关键字。宰英常说他俩性格很合拍，男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主要在哪些方面交换意见呢？”

　　“最近的话，婚礼会场地点，宾客数量，仪式顺序，餐饮供应商，礼服设计以及选曲方面都存在意见上的分歧。”

　　“二位的取向完全不一致呢。”

　　“没事的。难以协商的时候，交给概率就行。”

　　“抓阄吗？”

　　“剪刀石头布。”

　　“……”

　　“近来哥都很忙，所以一些小事上多是我做决定。”

　　第二条线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足。

　　“原来如此，那实属遗憾。貌似是去年大幅度涨薪，事情变多了。”

　　“是的，我还挺怀念以前硕士时期游手好闲的哥的。每天早上不让我去上班，晚上回来又缠着我跟他一起玩，虽然那时候我还觉得他烦……”

　　“原来张宰英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您作为他的家人应该了解的吧。晚上不好好睡觉，吃饭的时候笑结果食物都喷出来，把内裤藏起来，装病让人喂饭，还妨碍我去上班……除此之外，还用未知的号码打恶作剧电话过来，送一堆多余的花，突然跑到公司来找我，搞寻宝游戏似的在家里藏满小纸条，在墙上用喷雾罐写我爱你，藏在衣柜里再突然跳出来……他自以为浪漫，可经常玩笑开过头我感到很苦恼。”

　　本来竖起耳朵听他埋怨，却没想到被塞了一嘴狗粮。宰洪心里不痛快，挖苦对方说。

　　“缺点可真是罄竹难书呀。别人家庭都会因为性格差异、酒瘾、家暴、无性爱这些事情发生冲突呢。”

　　听到最后一个词，男人的表情明显地不高兴起来，宰洪因此得到了第三条线索。床事频率逐渐降低，甚至消失，这是相伴多年的情侣之间常有的现象。

　　「无性爱么，那更得从肉体上下手。」

　　7年的恋爱，双方应该都一样。两人之间早已没了当年的你侬我侬，甚至都无法对彼此产生基本的性欲，所以现在应当毫无防备。宰洪决定试一把。

　　“有点热啊。”

　　他故意发出低沉的声音脱掉了外套。完美贴合他身材的定制衬衫显露出来，男人的头一下子转了过来，他很快又再次看向前方，似乎是被动摇了。

　　宰洪暗笑，解开了袖口，把那双排扣袖口折到了手肘处。他为了变身成多数炮友评价里性感的模样，把领带拉松了一些，又解开了两颗胸前的扣子。这样可以看到脖颈的血管，以及若隐若现的因为健身而形成的胸肌。这么轻浮其实不符合他的作风，但这次情况特殊。

　　叮，叮，叮，叮，叮，叮。

　　车内目标温度：18℃

　　男人调整完空调温度后，像是在极力不惹恼宰洪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

　　“已经打到最低温度了，请镇定下来。”

　　“感谢。”

　　单纯的笨蛋，还是高级的防御。

　　宰洪重新系好纽扣，冥思苦想了一会仍然得不到确切答案。他一个月要约个三四次炮，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像这样诡异的行为还是头一回见。自尊心强的男人，高傲的男人，警惕心强的男人，有妇之夫，反复无常的男人，在之前无数次困难情景里都找不到一位跟他类似的。还是说他就是个误入gay吧的直男啊。

　　情况不太妙。男人把宰洪当成了优柔寡断的蠢货，怕热，韩语还不好的外国人。可他分明对宰洪的外表有好感的，不管是不是因为跟张宰英长得像，再不利用这一点就要彻底完蛋。

　　宰洪闭嘴沉思的这段时间，车已经到达了水族馆。

　　男人瞬间就停好车，从后座的相机包里拿出相机挂到脖子上，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宰洪也跟着下车，看到男人已经朝着前方大步走了好远，终于在售票处追上他，两人还短短地争执了一下。

　　“您开车辛苦了，门票我来付吧。”

　　“不用了，请放回钱包里。”

　　“不用，我来……”

　　“这么想花钱的话，175天之后请多带些份子钱来。”

　　“……”

　　宰洪无言以对，又一次败下阵来。

　　男人用上了居民折扣和移动支付折扣优惠券，以半价买了两张票，买完便向前走去。走进馆内，能通过墙面和天花板上的指示找到入口。这地方很有名，而且又是周末，馆里有许多小孩子。

　　宰洪把外套挂在手臂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水槽里的鱼类。其实没走几步，就能感受到脖子和侧脸上那男人投来的视线，在车内拼命装作不在乎，在这里就忍不住要偷看宰洪的身体了。宰洪也假装没注意到，双手插兜里走马观花。

　　以因为有妻子或男朋友在为理由说不行的男人他见得多了，可一旦被自己的身体吸引就会没办法。出轨自己长期恋人的双胞胎弟弟也一个道理，就算婚礼近在眼前，男人自控力再怎么强，也不会逃出这个陷阱。

　　但，他又不能当场引诱对方。这里全是小孩子，根本找不到钓鱼的机会。宰洪下决心要在这里取得男人的好感，刚好这时男人拿出了镜头长到可以当钝器使用的相机开始拍照。

　　“您喜欢摄影？”

　　“是的。”

　　“是个不错的兴趣。”

　　“把不可逆的瞬间禁锢在另一个次元里，这种感觉很棒。”

　　“可以理解。照片可谓是人类为了征服时间所发明出来的最有效的成果。”

　　第一次听男人的说话方式还觉得堂皇，宰洪不知不觉间已经熟悉了他的套路，并能够轻而易举地模仿。男人的眼神写着他对此回答的满意，他点了两次头小声说道。

　　“没错。对于同一个个体，1分前，10分前，1小时前的模样都会有微妙的差异。将他以平面形式固定起来，就会有占有了那一瞬间的他的错觉。很可惜物理学界无法发明出时光机器，只能寄希望于这种不完美的方法。”

　　他眼含爱意地看着相机，再次对准了水槽里的鱼开始拍照。宰洪对着他的侧脸吟诵道。

　　“无法回到过去……简单却十分接近真理的命题。所以才有Carpe Diem（及时行乐），也就是一直要抓住当下喜欢的东西这样才会一直快乐。”

　　宰洪意味深长地盯着男人说出了这句意图再明显不过的话，可对方似乎没听明白。

　　“用韩语很难表达吗？用英语说也可以的。”

　　“……”

　　男人拍了好一会，结束了大型水槽的拍摄之后就站着确认相机里的照片。宰洪瞟了一眼屏幕，发现拍出来的也并不是什么大片。即便作为门外汉，宰洪也看得出来构图没有逻辑，跟用手机拍出来的没有太大差别。宰洪还是虚情假意地要来夸赞一番。

　　“嗯嗯，实力很强呀。”

　　“我可是有7年的经验了。”

　　“我平时也一直想学来着，可以教我吗？”

　　“摄影技巧吗？”

　　“对。”

　　男人爽快地答应了。

　　跟计划没有偏差。一说到想学摄影他就来劲，要再说想尝试拍一张肯定就会把相机递过来。从接过相机的一瞬间开始，以这个机器为媒介来博取他人好感的方式数不胜数。然而男人并没有把手里紧握着的相机递给宰洪。

　　“首先这台是单镜头反光式相机，原理是物体的像通过透镜及分光过程到达取景器，然后用CMOS传感器而不是底片来将光信号转化为电信号。”

　　宰洪装作饶有兴趣地点头，理论课继续进行。

　　“请看这里，看到了正对着镜头的像了吗？”

　　“嗯。”

　　“透过内部的RGB过滤器，传感器得以捕捉到被拍摄物。这里突出的部分是五棱镜，人可以通过取景器看到物体的正像，实际是通过折射修正过的倒像。这也是为何它会叫做反光相机。”

　　「完犊子。」

　　提出让对方教学的人没有资格打断，要是他早知道授课会持续11分钟，宰洪一开始就会对这相机视而不见的。

　　“我来确认下你有没有真的理解。这个部分是发挥什么作用呢？”

　　“手动调焦对焦。”

　　“名称呢？”

　　“焦点环。”

　　“请再解释一下对比AF和相差AF的差异。”

　　“对比AF是针对对焦的准确性，相差AF是针对速度方面。秋尚宇xi的相机是结合了两种模式的对焦方式。”

　　“说的很对。”

　　「被表扬了呀。」

　　这是今天唯一的成就。宰洪知道自己应该感到高兴的，却陷入了混乱。跟男人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受到批评虽比起他冷漠的反应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却尤其稀缺。他从容地笑着，坦然回答道。

　　“多亏您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