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第15章

　　“第一次开始交往的时间点还是第一次上床的时间点，你问的时候用词要准确些。”

　　宰英还是一脸让人看不懂的表情翻着白眼。

　　“你从来没喜欢过谁吗？”

　　“这个概念的话……我的初恋是在6岁，而且对象不是人。”

　　宰英听到这句话立刻嗤之以鼻，尚宇反而也嘲笑起了宰英。尚宇向来是不相信电视媒体里描述出来的那种过于感性的爱情的。他认为这都是不理性的人们被性欲扰乱而产生的错觉，也是政府为了维持婚姻制度而煽动出来的谎言。尚宇从未体验过这种情感，即使他知道谁都会经历。

　　“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尚宇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调整了姿势坐下。

　　“皮也腻——皮也腻——踏以——皮也腻……”

　　便宜，便宜，水果很便宜，直接拿一串走吧。他刚说出第一句台词，宰英就发出爆笑。髋骨上升，双唇之间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心情好。”（这句也是流利的中文wwwwww）

　　“不是这样的，好好回答。”

　　“我说了什么？”

　　“真开心。”

　　“我也是。”

　　“……”

　　尚宇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周围有苍蝇在飞呢。不，难道是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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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末，天气一向不错这几天却因为倒春寒而带了些许凉意。身体虽然有羽绒服保护着，骑自行车的时候脸迎着风冷得像是被刀割似的。于是一大早尚宇变得脸红扑扑的，到达了人文学院。进了教室把书包放下就开始复习早已背过来的一人三角（张宰英不能保证能出席）的台词。完整地确认了一遍之后就拿出了服装和假发去了卫生间。

　　右边的一间总是挂着故障的标语，所以尚宇进了左边的那间，换上衣服出来，花了4分钟，还有充分的时间做最后的练习。推开教室后门进来发现宰英身上挂着黄色的油光瓦亮的衣服正弓着背看手机，假发没有戴好导致他自己的头发从下面露了出来。

　　无法预测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今天的样子跟昨天完全不一样，还豪言壮语地说这次一定要干翻全场。他是致命的error但尚宇似乎不知不觉习惯了起来。小混混、虐待狂、垃圾、人间败类，难以置信他现在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混乱。

　　抬起头来的宰英突然爆发出大笑。明明自己跟对方一副模样，宰英却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景象似的也用手指着尚宇大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是课程助教呀。”

　　“啊，对。”

　　倒是没见他干过什么助教的活儿，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尚宇一脚踢开了宰英伸向一边的腿，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他用手抵住太阳穴开始回忆台词，这时宰英却拿着手机在拍他。尚宇烦躁地挡住了自己的脸。

　　“别这样嘛。”

　　“平时也请这么穿着出来活动，真的很适合你。”

　　宰英嬉皮笑脸地确认了刚刚拍下的几张照片，然后又打开了相机。

　　“尚宇呀。”

　　“嗯。”

　　“来张自拍吧？”

　　“不要。”

　　可是宰英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拖着椅子坐到跟尚宇肩并肩。他的手机画面里出现了两个傻瓜似的戴着光头假发的他们俩，尚宇占着画面的一边坐着没有动弹。

　　“笑一笑，小子。”

　　即使他那么说了尚宇也不觉得开心没法挤出一个笑容来。宰英则是连拍了三张而且每拍一张就换个表情。第一张是笑，第二张吐舌头，第三张则一开始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就扭曲了面部肌肉做了个鬼脸。

　　“你这张最上相。”

　　宰英飞快给尚宇翻着照片这么说。不过这些照片在尚宇看来都一样，全看起来很怪异。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起对台词。宰英留心地听尚宇的发音并对其中不太流利的部分（几乎是所有）反复让他练习。

　　然后同学们都进来，不认识的人看到尚宇宰英都指着他们笑个不停，稍早一点到的中文教授则是笑到快岔气。上课中途也会看向他们这边然后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40分钟的上课结束最后的10分钟留给三个组来做短剧发表演出。第一组演的是去巴黎旅行的中国夫妇，“那是什么？”“是埃菲尔铁塔。”剧里主要是这之类的对话。第二组（怎么看都像是剽窃了尚宇的点子）演的是韩国大学生给中国朋友介绍自己的校园。接着就轮到了他们组。

　　“下一组，张宰英、楚尚宇同学来表演。”

　　宰英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面带微笑低头看了一眼尚宇。看上去就像是要去散步的人，看到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尚宇也稍微感受到了信赖。宰英从包里拿出了葡萄、电话机以及木棍之类的小玩意儿走出来，而尚宇则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他们刚走到讲台上，同学们便鼓起掌来，下面还有人在拍照，不是那些同学的问题，教授自己就先拿出摄像机了。

　　所有道具准备好了之后尚宇开口说第一句台词。是促销便宜水果的台词，然后藏在柱子后门的宰英扇着扇子傲慢地走了出来，摸着桌子上的葡萄询问价格。

　　尚宇的眼睛对上了宰英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仿佛在跟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干，他们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化开了似的，方才还浮躁的情绪一下子镇静了下来。

　　很明显，宰英比尚宇想象的要更加用心地准备了这次的表演。虽然道具就是道具，但他还用手机来表现了打电话过程中的铃声和挂断电话的声音。在尚宇独白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他在讲台后就已经换好了衣服转变了角色，虽然台本不一样，他演出了之前在话剧社演出时的气质。中途虽然不是很合适地即兴问了一句尚宇是否是机器人，但这句在其他人看来也表演的很到位。

　　他们最后得到了爆发式的反应。一台摄像机和五部手机咔嚓咔嚓地录下了他们的短剧，这些声音让尚宇永久难忘。教授笑着笑着手上打分的笔都掉落在地。尚宇只是说出了自己背过来的台词也收获了掌声和欢呼。不得不认证，这次的小组展示真的如宰英所说——Carry全场（对应当时的“哥带你飞”）。

　　演出结束的适合尚宇在宰英放下来的手上击了一掌，那一瞬间似乎将过往的所有负面情绪都遗忘，只感受得到战友情。

　　“真有趣啊你们俩。是我十年以来看过的小组展示中最棒的了。”

　　下课后教授两只手都竖起了大拇指向他们走了过去。她看着尚宇说。

　　“尚宇同学也……虽然发音还需多加练习，但是能准确记住那么多台词真是了不起。”

　　“谢谢。”

　　“或许有做我们课助教的想法吗？”

　　“嗯？”

　　“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只要在我上课的那天提前来帮我复印讲义就行了。期中和期末考试的时候收一下试卷，然后就是汇总同学们的作业。这个可以作为期末成绩的加分项，我最后也会请你吃一顿饭的。”

　　尚宇这才理解了她在说什么。他看向了宰英，而宰英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教授。

　　“是宰英推荐的你作为继任助教的。”

　　无条件撤回选课的期限是两周。尚宇知道，第三周宰英就会取消所有的选课，他也正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现在距离两周的期限还差不到两天。

　　“……是，可以的。”

　　尚宇点了点头，教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拜托了便转向了宰英。

　　“辛苦了，宰英。感谢你一直给予学弟学妹们的帮助，一直负责到底的态度。”

　　“没有啦教授。本来说要干助教结果半路就退出，真的非常对不住。”

　　“说什么呢，出现了好的机会应该祝贺的。提前恭喜你合格可以吧？”

　　“又投了一遍申请书不能保证这次也能通过的。”

　　“哪有不过的理呀，肯定能顺利通过的。”

　　尚宇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到书包里也没有离开，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后来教授询问了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宰英回答说一边准备留学一边稍微休息。再后来他们聊到了宰英要去深造的研究生院的位置。

　　“我也曾经想去留学，真羡慕你啊。”

　　“请以后来玩。”

　　“就知道开玩笑，还没被录取呐。”

　　“教授您说可以被录取，那就可以。”

　　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然而尚宇却笑不出来。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泛滥起了某种不舍的情绪。

　　“我们该走了？”

　　正跟教授谈话的宰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尚宇才回过神来。他们跟教授道别后离开了教室。尚宇在卫生间快速换上自己的衣服，把道具服和假发递给了宰英。

　　在下一个上课的教室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之前总是这个时间出现在尚宇宝座的宰英的蓝色背包不见了。尚宇一脸惊诧地看向宰英，后者则不悦地拿出了手机。宰英看了一眼猛地坐在了宝座上的尚宇拨通了电话。通话声音设置得很大，因此尚宇可以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的说话内容。

　　——是，哥！

　　“呀，你小子，在开玩笑吗？只让你在这两周之内干点活，就不做啦？”

　　——啊……我也好难啊。昨天你没把包给我。

　　“我没给你？”

　　——私物柜里也没有，也不在工作室里，我以为可以停下了。

　　宰英沉默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前天喝多了就没收拾书包。哎哟我去，估计谁拿走了。”

　　——现在不能不干了嘛。这对哥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找也不好找，真的。再说了，哥你还占什么座啊，又不听课的。

　　“吵死了，小子。挂了！”

　　——嚯噢噢噢噢昂，生气了吗？啊对了，待会午饭时间来副室吧，崔直说想见哥，一起去吃糖醋肉……

　　夹带着笑声的话直到宰英挂掉电话还没结束。他不管在哪里都被人叫“哥”，尚宇在想自己是否也要在话尾尝试加上“哥”这个称呼。宰英把手机放回口袋，嘴角牵起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今天整你整不成了。”

　　此时尚宇才想起来自己正出于被整的境地。

　　“尚宇呀。”

　　尚宇依然坐着，抬头看向宰英，对方笑着说。

　　“这门课我是真外行，所以还是没法听下去。而且教授太像Pororo（韩国流行动漫角色，一只小企鹅）了我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现在你一个人舒服地上课吧。”

　　他把情况说明地清清楚楚，老老实实准备撤退。尚宇无言地点了点头。

　　“你今天中午还是吃食堂？”

　　尚宇又点头。

　　“我要是说给你买别的吃的你会讨厌吧。”

　　尚宇又点头。

　　“好的，那祝你午餐愉快。”

　　宰英说着往尚宇桌上放了一罐咖啡，又趁尚宇不防备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轻碰了一下又立刻拿开，尚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正要生气地开口，宰英已经打开教室后门离开了。尚宇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有些火大，想告诉他很不爽所以不要碰自己。

　　没有发泄愤怒的对象只能自己哼哼唧唧，接着就到了上课时间。那天的教授看起来格外像只企鹅。

　　本以为王座失而复得会让自己有如神助，然而却出现了跟上次算法课上一样的症状。工程数学2是尚宇一直跟着学习可以跟得上上课节奏的科目，此时脑袋里却空荡荡的，任何信息都无法被录入。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尚宇有些郁闷地一个人吃饭。出了什么问题，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切始于宰英的恶作剧，他坐在自己身边，用各种办法阻碍自己上课，这就是问题所在。但现在他并没有在搞事，问题的根源消失了为什么还是无法顺利地回到日常生活呢。

　　午饭时间看手机上，发现收到了一条消息。

　　——免费乘客 3：【（图片）辛苦了】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