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茨】低情商直男掰弯教材示例 第15章

作者:Y兽永不为奴 标签: BL同人

  由着酒吞指导,茨木的道行终于恢复几成,夸赞他的功力也日益增长,虽然比不上以前花样百出,但也是滔滔不绝,颇有以往的架势。

  酒吞也养成一个毛病,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茨木在场,就必然要求他夸赞自己,还不能文不对题,比如他正在泡泉洗澡,这时要是茨木说一个机敏聪慧,他就不高兴,一定得让茨木重新说。

  茨木因为这个恶补了几百本风尘文字,夸人的角度无孔不入,能把酒吞从脚趾头捧到头发丝,甚至都能把吾友胯下巨物雄伟壮观这类话说得义正言辞,让人叹为观止。

  小刀每次听他这些话都要睡觉,久而久之也不要姑获鸟去哄,坐在他怀里一阵子,抱出去的时候小呼噜打得震天响。

  一天夜里,茨木正在偏殿拓印一些新流妖怪的图鉴,一来二去忘了时间,直起身时月亮都要往东边去了,心想挚友断然已经入眠,便准备直接在偏殿休息,他刚整好长桌,酒吞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叫他道:“还不来睡?”

  他看到他的挚友独自守着烛火直到深夜,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只好想办法夸他,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酒吞摆手道:“今晚先不要夸。”

  酒吞终于扔掉了茨木的破烂被子,也没有给他准备新的,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晚,却极迅猛,似乎是山下的炮声炸出来的一样,噼里啪啦一阵子实心的白鹅毛下去,大江山的山头便像睡了一条银白大蟒,麟寒身亮,周身盘着寒雾。

  大雪封山,环林闭合,鬼王摆明了闭门谢客,一行人却拄着木杖,硬是拽着旧年的尾巴死气白咧地上了山。

  源博雅看到鬼王殿的大匾时,差点跪在地上扬天长嚎,天知道这一路上他们是怎么走上来的,没出京都时还是欢声笑语,暖阳满地,一到山上雾霭沉沉,幽寒刺骨,脚下更是出溜打滑,一步三颤,一路上四人都闷不做声,垂头丧气。

  酒吞双手抱胸,撇着眼睛看看那蓬头垢面的四人,冷言道:“我这山头甚小,逃荒请到别处。”

  晴明闻言递上一只礼盒,“听闻今年又要举办大宴,在下带着家眷来见识一番。”

  他身后的三个脑袋正拼命往殿里面探,脖子都快要缠在一起,闪着光的眼睛忽闪忽闪。

  “那我真是感激不尽。”酒吞两个指头捏着盒子,鼻子里轻哼一声。

  本来他就不怎么待见这个阴阳师,一遇上便没有什么好事,不仅狡猾,还分外抠门。他们来看崽子时两手空空,理直气壮地赖在这里白吃白喝几天,吃饱喝足留下来一只姑获鸟,义正言辞道送礼物实在俗套,姑获鸟留在这里,既能照顾也是陪伴,鬼王省心,在下舒心。

  这等厚颜无耻让酒吞觉得屈辱,他一只活了快要一千年的妖怪,脸皮居然还厚不过这只狐狸半妖。

  于是他领着几个人到后院的时候,突然回头对晴明说道:“也不枉你一表人才,这新衣服穿在你身上,真跟个衣冠禽兽似的。”

  晴明摇扇笑道:“谢殿下夸奖。”

  源博雅看着他们,一脸迷茫。

  他们真正要来看的白发妖怪正坐在殿里,手指不住在身前的图纸上点画,他眉头紧拧,嘴里念念有声,一脸浮躁,头顶炸着几根白毛。

  姑获鸟去迎接晴明还没有回来,小刀没有人玩,外面又冷,便留在殿里粘着她的父亲。茨木正苦苦思考着今年大宴的花样,分不出心思去哄,直接把她揽在腿上,随便抓起几个手边的玩意儿扔过去。

  小刀百无聊赖,又不困,便开始摆弄茨木的头发。垂下来的头发被编成几股小辫儿,又被几条彩色的布条缚着,小刀摇着他的袖子问:“父亲,好不好看?”

  茨木眼看着前面,点头道:“好看,好看。”

  这敷衍套话还没有出口,他就觉得头上一疼,低头一看,小刀正张牙舞爪地揪着那几股鞭子,瞪着眼睛嚷道:“那为什么不夸我!”

  “夸你,夸你,父亲不是说了好看吗?”他腾出手把小刀抱下去,低头在她头顶轻啄一口,说着好看,真好看,却是嘴在曹营,眼在汉。

  小家伙不依不挠地挣扎出来,爬到桌上捧起她父亲的脸,认真说道:“父亲夸父王也只说他好看吗?也这样眼睛看着别处夸他吗?”

  茨木一怔,看看小刀竖眉吊眼,神色居然和他的挚友如出一撤,他一时哭笑不得,只好拿起那几股辫子,也认真说道:“这发辫独具特色,样式精巧,鬼斧神工,吾女天赋异禀,聪慧伶俐,吾甚是欣慰。”

  “嗯——”她满意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虽然她根本听不懂什么鬼斧天工,天赋异禀,但知道她父亲是在认认真真地夸她,身心都十分舒服。于是她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滚进父亲的怀里,开心地说道:“父亲要继续保持,也要更加努力!”

  茨木哑然失笑,干脆放下手头的东西,专心陪小家伙玩耍。

  这时酒吞从门外进来,边走边说道:“安倍晴明他们已经安排妥当。”

  “吾了解了。”他抱着小刀随口答道。

  “嗯?”酒吞站在原地。

  茨木见状赶紧补充:“吾友理明德贤,心胸宽广,做事雷厉风行,滴水不漏,茨木敬之慕之。”

  “好。”他的挚友脸上愉悦起来,步子随之轻快,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他看看他的挚友,又看看他的女儿,心里叹道,挚友的血脉可真是强大,连这等毛病都能遗传。这一大一小毫无二致,如出一撤,保不准以后还要用到古言律诗,甚至歌曲名谈,他肚子里浅浅一汪墨水,这两个又刁又精,还怎么哄得住?

  隔天上山的几位便来拜访鬼王,几人围坐一起赏雪饮酒。

  可能是心里没了杂事,这一场小小的酒宴十分舒心,雪也温柔,天也晴朗,觥筹交错之间尽是欢声笑语,安倍晴明双眼迷离,端着酒吟道:“便是尚无春色显,也能白雪作飞花。”

  茨木撑着桌子,两眼直溜溜地看着前面,颠三倒四地说道:“这——这算什么——一点韵律都没有,还什么白雪飞花,吾友随便一吟便是——是——”他停下来想了好大一会儿,拍着大腿说:“便是千古名句!句句千金!金光灿灿!光彩照人!人——”酒吞拿猪蹄塞上他的嘴。

  这一桌子上,实实在在能喝的也只有酒吞,源博雅三杯就倒,晴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茨木肚量大一些,可是没有节制,几坛子酒灌下去,也是东倒西歪。两个女人倒是不怎么喝酒,神乐眼里只有鱼肉,八百比丘尼端着杯子听他们胡言乱语,也不喜欢插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

  源博雅倒是最喜欢接茨木的话,他一听茨木这样夸酒吞,于是笑上几声,醉醺醺地说道:“你跟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我看呀,不管再重来多少次,酒吞童子都是那粪坑里长出来的牛屎花,也就你一只傻蜜蜂愿意围着他转。”

  “你这是什么话!”茨木怒道,手里的猪蹄敲在桌上梆梆响,“吾友才情出众,力量磅礴,见多识广,每夜与吾在榻上交心夜话,探讨万物意义之深刻广远,无人能及!”

  他这话一出,桌上还真的立刻就安静下来,一行人都扭头看着酒吞,鬼王一个瞪眼,他们又转而看向茨木,白发妖怪正专心致志啃着猪蹄,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

  “同塌而眠,夜话交心。”源博雅看着酒吞,由衷称赞道,“你可真了不起。”

  酒吞一口气憋在胸口,环顾四周一桌子人的都表情微妙地看着他,又软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过奖。”

  “过什么奖,吾友什么话都称得起!”茨木看着身旁的酒吞骄傲道。

  桌上的人轰然笑起,酒吞也摇头轻笑,对着这只妖怪,他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茨木看他一笑,迷迷糊糊间突然觉得那里有些奇怪,似乎那瞬间他的胸口里也跟着砰砰响了两下,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似是嫩芽破土,又像是陈酒倾洒,暖中带颤,苦里浸甜。

  他放下猪蹄,抓着酒吞的胳膊叫:“吾友。”

  酒吞扯起晴明的袖子给他擦一擦油手,嘴里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以为那只妖怪又要夸他。却见他弯眼一笑,两颊泛着桃色。

  他说:“吾友,你笑得真好看。就——就像大雨天劈裂天空的猛雷——”

  酒吞无奈道:“这算什么好看。”

  他说不来这算什么好看,他只是觉得那撕天裂地的猛雷令他心里震颤,激昂澎湃,他挚友的那一笑也令他心底发颤,神魂颠倒,那就是像雷电一样的好看,他刚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却又捕捉不到那种感觉,眼睛一直,脑子里的东西就忘了个精光。

  他脑子转不过来弯,舌头也直,只会不断地重复:“好看,就是好看。”

  他的挚友闻言一笑,“那我以后就笑给你看,我只笑给你看,你也不能觉得别人笑得好看,听到没有?”

  茨木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晴明上山后过了几天,小刀找到了新玩伴——三只有名字的鼬鼠。

  三只鼬鼠叠在一起,顶着衣服摇摇晃晃,围着邻大殿不远的小泊转了几十圈,小刀坐在地上,小脑袋跟着他们一圈一圈地转,起先她还觉得有趣,但他们只是转圈,不久便无聊了。于是等他们再一次转到小刀面前时,小家伙伸出脚将他们绊倒。

  只听扑通通三声,三团子黑老鼠滚落在地。

  骑在最上面的摔得最狠,还是头朝下,拔了半天才把头拔出来,回过身就开始埋怨最下面的不好好走路,下面那个崴了腿,也是满腹委屈,顶嘴上面的不好好看路,中间的不疼不痒,埋怨的声音却是最大,一时间你来我往,三只老鼠吵成一团。

  小刀眨着眼睛认真分辨他们口中的一太郎,二太郎,三太郎,但他们那么黑,吵着吵着还打成一团,滚来滚去,小妖怪眼花缭乱,急道:“你们不要吵了!”

  他们停下来,仰头一看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便不搭理她,又叠在一起要走。小刀揪着下面那只老鼠的尾巴,嚷嚷着:“我要和你们玩!”

  “吱!”那只老鼠浑身一颤,“一太郎哥哥!她拽我的尾巴!哎呀又疼又痒好是难受!”

  “二太郎不要管她!跑快点她就追不上了!”

  “快跑吧!快跑吧!跑快一点就不会迷路了!”中间的三太郎也叫道。

  他们卯足力气,两脚在地上抛出一阵风,小妖怪也涨红了脸,倾斜着身子死不松手,她虽然力气大,但身量轻,脚下还有薄雪,竟一下子被他们拖出去老远。这样溜了一圈,小刀竟觉出乐趣,拽着鼬鼠的尾巴兴奋地哇哇大叫起来。

  老鼠们以为她害怕,跑得更快想要将她甩掉,最下面的二太郎被揪着尾巴,还要驮着哥哥弟弟,又痛又累,抱怨着想要换到上面的位置上去。一太郎给他打气:“再快一点就好了!那小家伙已经要被甩掉了!”

  小刀御鼠疾行,树和水呼呼啦啦地从眼前掠过,迎着冷风爽快刺激,她听了一太郎的话,高兴地叫道:“对呀!快呀!再快呀!”

  远远地,茨木腾出空子出来瞅她一眼,看小家伙正玩得开心,笑一笑又钻进屋里。屋外是暖阳满地,屋内黑云皑皑,大妖怪软在椅子上,将桌上的图纸揉碎扔掉。眼看年关将至,他却怎么也拿不出大宴上最重要的东西。吃喝玩乐是基本的,致敬祝词是固定的,但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是个普通的宴会。

  今年是三十年一逢的大阴年,每逢大阴,月染妖色,日晕黑光,阴气繁盛,或有大妖问世,或有煞魔苏醒,妖怪们属阴更阴,免不了兴奋猖獗,狂欢起来更要歇斯底里,能在这一点满足这些妖怪们,便能让他们更加趋势依附,拥戴鬼王。

  比对武力归拢,只需满足他们心中欲念,其中代价,堪比西瓜对梨。茨木通常在这一方面精于算计,很少吃亏。但这利害关系容易想,实际执行却更难,妖怪其实泛分等级,每一层心中所求都不一样,并且不仅竖分高低,还有横向差异,不同地域的妖怪喜好不一,习性也是千差万别。他这几日钻在房里,一头白毛被抓得七零八落,终是没有敲下最后结果。

  酒吞看他双眼发直,毛发蓬乱,知他烦躁,便灌给他一碗酒。

  “吾友,吾现在不能饮酒。”茨木推脱道。

  他的挚友不说废话,逮着他又实实灌进去几大碗。他脸上发热,脑中的紧弦稍微放松一些,酒吞伸手在他额上按揉,说道:“闭上眼睛,身体软一些。”

  他闭上眼睛,身体还是硬邦邦的。

  “放软!不然灌你!”酒吞按着他的肩膀,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一软便再凑不出精神坐起来,白发妖怪磕着眼睛,像是断了骨头般瘫在椅上,呼吸绵长,似乎是睡了过去。额上的碎发被掀起,酒吞的手掌覆在上面,温暖厚实。他嘴里喃喃:“吾友……”

  “不要睡着了,现在正是想事情的时候。”他的挚友声音很轻。

  “嗯……”他沉吟一会儿,觉得脑中旱土被淋上一层甘霖,正有条条枯枝抽芽,点点绿草生根,胀痛的头脑一时间舒适起来,拥堵的思绪开始有些条理。

  “人有千面,妖生万象,妖跟人一样,每一个都不同,不能每一面都满足,但既然有着区别于动物的同一个称呼,便说明他们在根本上存有共性,只要找出一点去对应,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茨木一边听一边点头,他的挚友一般不说废话,上面的一长串子话字字珠玑,够他细细思考。

  他想了想,闭着眼睛说道:“若从根去想,无非就是个欲字,因欲生情,因欲有恨,因欲起争夺之心,便有爱恨情仇,家恨国殇。”

  酒吞点点头,“虽然差不多都是废话,但也有那么丁点到了点子上。”

  “吾友的意思是?”他知道挚友在点拨自己,十分高兴,睁开眼睛挣扎着坐直身体,等着他说出最后答案。

  “最容易满足的往往最能满足,吃饱穿暖只是生存欲望,那么酒足饭饱了就想什么?”他看茨木又两眼发直,于是屈起手指在大妖额上敲一下,又问道:“想什么呀?”

  “淫欲!”茨木兴奋地叫出来,“是淫欲!”

  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卸掉,他眼里闪着光,神情激动地将酒吞从里到外夸了一遍,什么“吾友的淫欲之策举世无双!”什么“这至高淫欲只配得上吾友!”他完全没顾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一声声响亮的“淫欲”绕梁攀柱,他夸的这当口姑获鸟抱着小刀来过一次,不过还没有进殿,便捂着小家伙的耳朵走了。

  呸!姑获鸟越走越气,于是转头看着殿门,狠啐一口。

  鼬鼠们再一次迷路,云里雾里跑进鬼王殿的后花园,他们被一座座小假山绕晕了路,怎么都走不出去,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好在一个拐角看到那只小妖怪。

  “吱!”“吱!”“吱!”三只老鼠炸起身子。

  “呀!”小刀惊喜地挥起手中的木刀。

  没等小妖怪冲过来,三兄弟你拉我拽,拼命爬到身边的小树上,他们蜷缩在树顶,看着三头身的小刀哈哈大笑。小刀够不着他们,便将木刀插在地上,手捏上树干用力一掰,咔擦一声,手腕粗的小槐树应声倒地。

  “你们为什么要跑?不想跟我玩吗?”小妖怪揪着他们三个的尾巴,清脆的声音炸响。

  那把木刀插在地上入土三分,被掰断的小槐树的断口冒着水珠,三兄弟颤巍巍地回头看一眼,小妖怪横眉竖眼,金色的瞳孔闪着怒色。

  “我们是想要跟你玩捉迷藏呀!我们最喜欢跟你玩了!最喜欢了!”一太郎忙不迭说道。

  “对呀对呀。”余下的二兄弟有气无力地附和。

  她追着老鼠跑,一直玩到天色昏黑,茨木得了空,想跟她玩一会儿竟也不愿意,她的父亲有些挫败,找出几件新鲜玩意儿引诱她,又问:“你真的不来父亲这里?”

  “快去吧,快去吧,你父亲在叫你呀!”鼬鼠们都精神起来,使劲催她。

  那些硬邦邦的死物怎么能比得过会说会跑还会叠在一起的老鼠好玩,小刀摇摇头,还是不愿意回去。

  眼睁睁的,三兄弟看着他们唯一的救星一步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