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备胎后,我和白月光在一起了 第98章

作者:舒语谣 标签: 甜文 GL百合

  作为相依为命的亲人与年长者,她本是有教育弟弟的责任的。

  母亲只会妥协隐忍,除了“忍一忍”以外,她便再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困难,更别说解决。

  明欢是无师自通,又或许是在漫长的忍让生涯之中逐渐摸清了这个社会的规则。

  她比母亲更成熟,更有能力。

  本该是由她去承担起母亲缺失的那部分责任。

  然而明欢却没能做到。

  这些年她虽然竭尽全力去为母亲和弟弟换来了良好的物质基础,也赢来了旁人的尊重,然而真正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抽出时间来“教育”弟弟。

  在明欢的心里,关于亲情的印象是凝固在了年少的时光里的。

  弟弟小小的一团,才将将及到她的腰那么高,会扑进她怀里撒娇,说姐姐是他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想要早点长大,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变得很厉害,保护好姐姐和母亲,不再让她们受到伤害……

  然而时间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飞速流逝,不知不觉间,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个子比她还高,虽然还没能做到独当一面,却早已有了“成年人”的自尊心。

  还有“成年人”的潜规则和自我考量。

  明欢为了争夺明氏、送父亲进监狱,几乎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很多次都是拿命在赌,话里真真假假到最后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哪怕威逼利诱,本质都是基于利益的谈判,她也没有真正做过违法犯罪的事,也未曾牵连到无辜之人,更从未出卖过自己的感情或者身体。

  一则是她极为厌恶父亲当初下作的手段,二则她的能力与胆魄让她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不是非得作践自己不可,那才是真正为她赢来旁人的支持与尊重的支撑与底气。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极为厌恶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博弈与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她能够坚持到最后,心底所想的也不过就是让母亲和弟弟安心地待在她身后,不必去直面那些复杂阴暗的东西,能够保持内心的纯净,健康快乐地长大。

  结果她忘了,人的成长并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停止。

  更何况她已经缺席了那么久的时光。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弟弟已经长成了她都觉得陌生的模样。

  与父亲越来越像,却没有足以匹配野心的能力。

  那次谈话到了最后不欢而散。

  明宴进入明氏高层的计划被无限搁置,明欢彼时还想要补救,好好磨一磨弟弟的性子,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转行,她会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要么就在明氏的基层继续虚耗终生。

  除非明宴能力真的过硬,在部门内部有较为突出的表现,否则明欢绝不会因为血缘的这一层关系给他开后门。

  她能给他开一次后门,他就能要求第二次、第三次……

  而还未等她给弟弟开后门,他却已经无师自通了以利益许诺与人交换欲|望满足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他的野心膨胀,另有打算,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在朋友们面前的虚荣心,明欢并未深究,因为那不是最重要的事。

  明欢并不希望弟弟最后在无尽的欲|望里彻底迷失自己。

  然而做了那么多年的明总,明欢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也学不会那些柔和委婉一些的手段去迂回地劝说弟弟回头。

  她强硬而严厉地拒绝弟弟的要求,叫他远离那些带他学坏的狐朋狗友,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谨言慎行,不可仗着家里的背景胡作非为。

  明宴自然还没有到胡作非为的程度,然而姐姐的态度却叫他越发的恼怒与不服气。

  姐弟俩开始不断地吵架。

  明夫人一开始还沉默着,偶尔站出来当和事佬,但当明宴一次次哭着回来跟她抱怨姐姐心狠,到最后以死相逼的时候,她才一点点偏向了儿子。

  随着年纪渐长,她也慢慢要考虑未来。

  明欢的能力,她自然是不担心的,即便没有她这个母亲,明欢依然能够生活得很好。

  而且或许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恰恰是明欢的拖累。

  但是小儿子年纪轻轻,小的时候没过过什么好日子,长大之后没有再遭受到什么大的挫折,却不如姐姐厉害。

  如今被姐姐压着,明宴是怎么也出不了头的。

  明欢工作忙碌,回来陪伴母亲的时间并不多,日日住在跟前的明宴抱怨得多了,明夫人心底难免生出些偏向来。

  她也开始跟着明宴发愁——

  自己在的时候,女儿就算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要对弟弟厚待几分。

  但是如果自己不在了呢?

  明欢可是能够眼睛眨也不眨就把自己亲爹送进监狱的狠人,又能指望她对所谓血缘有多少顾虑与留恋呢?

  她现在嘴上说得好听,不论弟弟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然而仅仅只是进入自家的公司这样小的愿望,她都不愿意满足,谁又能确定她真的会永远支持包容弟弟做别的事?

  再进一步想,谁又说得准现在的明欢又是不是在演戏?跟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她到底有多会骗人,明家的人都是深有体会的。

  怀疑的裂缝一旦出现,就再也不可能愈合。

  明夫人渐渐跟儿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试图向女儿索取一些能够让明宴立足傍身的东西。

  光有钱远远不够——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明宴更想要权和公司的股份。

  他们似乎并未意识到,这样贪得无厌的态度越发的向他们曾经最讨厌的人靠拢。

  当然也有可能意识到了,但终归自己的利益才是最要紧的东西。

  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并不要紧——

  这还是明欢以身作则教给他们的。

  他们这样明显的态度变化,明欢自然不会感受不到。

  最初是不敢置信,随后是默默忍耐,她的态度一度和缓,试图通过退让回到过去的关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并不可行。

  她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工作中去。

  间歇性的痛苦辗转之后,她渐渐选择了“认命”。

  三十二岁时,明欢查出绝症。

  还有治疗的希望,虽然痊愈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以她的身份背景,足以请来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至少也能为她多续上几年的命。

  但明欢只考虑了一晚,就拒绝了。

  在那之前她回过家一趟,因为一个会议临时推迟,她有了空闲的时间,恰好路过明夫人的楼下,便没有特意打招呼,想回去看看母亲。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她便听见弟弟在屋里说话的声音。

  “……要是姐姐不在了就好了……反正她也没有孩子……”

  其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唯有这两句话如同朗朗晴空之中的一道惊雷,陡然间在她耳边炸开。

  明欢的脑袋转得多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最后发现弟弟的意思只有可能是那一个。

  姐姐不在了,没有孩子,母亲又没有能力,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至于公司里其他人会不会反对,他压根没考虑过。

  当年姐姐也是搞了突然袭击把父亲丢进监狱,之后也是顺顺当当地上了位。

  姐姐能做到,没道理他就不行。

  明夫人没有责骂儿子异想天开,连阻止都没有——也可能是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明欢在门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里面的人意识到什么之前,转过身离开。

  隔天她在办公室里熬了个通宵,助理上班时,她起身吩咐工作,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助理连忙扶着她上车,将她送去最近的医院检查,却得出了最坏的结果。

  明欢看着体检结果苦笑,隔天托助理给医生传话,说她不想治了,请医生开点药,至少能支撑她处理好公司里的事务。

  她一辈子所求的亲情最终没能给她正向的反馈,反倒成了反目的仇人,花了小半辈子拿命拼来的公司便成了她最后的心血。

  那是她最后能够在这世上留下来的东西,不能因为她的死而轻易断送掉。

  半年以后,明欢不得不住院休养,直到这时候,明宴与明夫人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那半年的时间里,两边的关系已经很僵硬。

  明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舍弃了最后一点对亲情的顾虑,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公司的事。

  弟弟所有无理的要求都被她毫不犹豫地驳斥回去,这一回连理由都没有,甚至不会亲自出面。

  她本就有这样随心所欲的权利。

  连带着周围的人也隐约感受到了她的态度变化,对明宴也都下意识回避了一些,没有再像过去一样的热切。

  那一刻明宴才深切地体会到“明总”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让他觉得无力,却并未因此便放弃所有的妄想。

  恰恰相反,经过这段时间以后,他对权力的渴望远超以往。

  得知姐姐得了绝症,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之后,他第一反应是高兴。

  随后又是遗憾——还要再等上三个月那么久的时间。

  所有的欢喜和期待都在脑海里转过一轮之后,情绪逐渐冷却,他才又觉得愧疚和遗憾——这一回终于是遗憾于姐姐的英年早逝。

  三十二岁,对于他们的父亲而言也不过是才正式接手公司,真正开启自己的事业的年纪。

  明欢在这个年纪却已经要死了。

  死亡的逼近将所有的问题在短时间内放大,叫他们更加激烈地爆发冲突,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平息,然后和解。

  最后半个月的时间,明宴终于打听到明欢立下的遗嘱里有留给自己的东西。

  他好像一下子就忘了就在半个多月以前,他还在跟母亲一起抱怨,姐姐早点死了才好。

  转过头来他便换上了贴心弟弟的模样,几乎每天都早晚打卡,对病床上的姐姐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

  明欢闻见窗外的挂花清香,随口提了一句小时候吃过的桂花糕,明宴便不愿千里,亲自开车前往旧时的城市,晚上便提着一盒桂花糕出现在姐姐的病房里。

  这样的用心叫外面的小护士都不由地动容,来看明欢时都要夸上一句她有个好弟弟。

  明欢只是笑,不置可否。

  没有人见过她生气或失望的模样,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平静,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所以她似乎永远都无懈可击。

  就好像死亡也无法打败她。

  大约也是有这样的原因在,明宴后来再与她相处,就再难以生出亲近的感觉,始终都带着隔阂与防备。

  就连病榻前最后的体贴关照,也是他拼尽全力掩饰住那些不耐烦与期待,才能定时定点地出现在明欢的面前,满足她任何一个微小的愿望,只为了乞求她临死之前最后的一点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