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备胎后,我和白月光在一起了 第99章

作者:舒语谣 标签: 甜文 GL百合

  明欢坐在病床上,吃着弟弟买来的桂花糕,怎么也吃不出旧日的味道。

  她在无人的时候安静地看着窗外逐渐寥落的黄叶枯枝,心底回想旧时的事,思考着自己从哪里开始做错了。

  这并不意味着明宴和明夫人毫无过错,但明欢总是很善于总结问题与经验。

  明欢错在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最早可以说是为了亲情,为了母亲和弟弟,为了生存,但早在掌握到父亲犯罪的证据时,她就可以收手脱身。

  但她仍然隐忍,暗中拉拢高层。

  这可以说是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止出现举报失败的后果,也好再有一条退路。

  直至父亲被送进监狱,最大的威胁消失,他们一家人完全可以在一起去过普通的生活,但明欢仍然没有停下来。

  或许她也在权利的漩涡之中迷失了自我——

  能更有尊严、更无顾忌地活着,谁又想回到担惊受怕、卑躬屈膝的时候?

  但她同样也想要抓住曾经最在意的亲情。

  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人心易变的道理?

  更何况她付出了更少的时间,却拉开了与家人之间更大的利益差距。

  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地装作参不透,鸵鸟似的将脑袋埋在砂石里,不去直面那些变化,就能假装一切都还停留在吧过去最美好的阶段。

  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尤其是在利益和亲情之间。

  跟明欢关系亲近一些的朋友宽慰她,说她只是运气不好,若是换做是更有感恩之心的家人,未必还是同样的结果,所以她根本不必责怪自己。

  明欢同样清楚这样的道理,只是她已经生在这样的家庭,拥有了这样的家人,便再没有“如果”。

  在这些既定事实的前提之下,这样惨烈的结果实际上是可以避免的。

  但凡明欢早些收手脱身,亦或是她将用在公司上的时间与精力多分一些给弟弟,及时发现他身边的异常,为他做好人生的引导……也许明宴也会成为一个更加正直、更加光明磊落,也更有能力的人。

  基因的传承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明欢与他同父同母,却是开出不一样的花来。

  区别无非就是明欢先一步站出来,那些迎面而来的压力与过早地接触到的那些精明的人成了她的教育者与引导者。

  而明宴有的只有懦弱的母亲,还有像高山一样挡在前面叫他什么都看不清的姐姐。

  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叫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最在乎的母亲和弟弟会因为明氏而跟她反目,她还会义无反顾地跟着父亲踏进公司吗?

  明欢坐在病床上思考着这个问题,想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觉得自己一定还是会跟着父亲一起去。

  但那时候她也一定是会怀着搞垮明氏的目的进入公司。

  对于年轻的明欢来说,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家人以及家人之间的感情的东西,都是阻碍、都是敌人。

  可事实是没有“如果”。

  也只有在躺在病床上抛开所有的工作,享受人生最后的安宁时光时,明欢才会反复想起过去的事。

  一遍遍提出问题,一遍遍给出答案。

  结果叫人遗憾,却并不能叫明欢动容。

  她会幻想,但比谁都分得清现实和虚幻。

  明宴辛辛苦苦往她的病房来来回小半个月,见姐姐平静如常,毫无表示,这才憋不住,吞吞吐吐地跟她说起遗产分配的问题。

  明欢侧过头去看了他许久,直到他控制不住心虚地移开视线,她才轻轻地笑了笑。

  “死人是管不了身后的事的。”明欢最后给了弟弟一句忠告,“我可以把一些东西留给你,但,你要考虑清楚自己有没有能力守得住。”

  她几乎已经是明示了,然而明宴却听不懂。

  不过若是他能那么轻易地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再反省一下自己的能力,就该知道光是“明总唯一的亲弟弟”这个名号,对他来说都是个烫手山芋。

  明宴闻言只觉得姐姐是心软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忙不迭地点头,对那些风险的提醒充耳不闻,只再三保证他日后一定发愤图强,一定不要姐姐觉得失望。

  明欢挑了挑唇角,目送他欢欢喜喜地转身离开病房。

  隔天明宴没有再来,说是身体不适,怕把病气传染给姐姐,便休息两天再来看她。

  明欢的助理来医院跟她汇报工作时顺口提了一句,说明宴和明夫人在家开了一场小型宴会庆祝,还请了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说是有喜事将近。

  明欢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到了这种时候,她心底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更没有多少快意。

  死人确实是管不了身后的事。

  她已仁至义尽,明夫人与明宴日后如何下场,都不是需要她去操心的事了。

  在去世之前的第三天,明欢叫来律师,当着明宴和明夫人的面,签下一份补充遗嘱,将她私人所有的财产股份都留给弟弟。

  之后直至明欢死,都没有再见过弟弟一面。

  不是因为弟弟和母亲真的就那样狠心,一拿到遗嘱就得意忘形,而是因为明宴在明欢签完遗嘱的第二天便出了车祸,被送进急救室。

  最后是助理坐在明欢的病床边,安静地陪着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明总的死讯对外公开之后,继承权问题便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由于明总是病逝,而不是意外的突发性死亡,有充足的准备遗产分配的遗嘱的时间。

  很多人猜最后明氏大概还是要落到明宴手里。

  虽然后来明宴多少受到一些冷落,但毕竟是明总唯一的亲弟弟,也没见她对其他哪个明家人更上心一些。

  而且很多人都听说,在明总住院期间,明宴鞍前马后地照料着,便叫明总心软,还立了遗嘱将财产全都留给他。

  然而还没等明总死,明宴偏偏那么巧地先出了车祸。

  抢救了两天以后,小命保了下来,但遗憾的是,他因此瘫痪在床,只有上半身勉强能动,却连坐起身都够呛。

  拖着这样的身体,别说管理公司,就连出医院都难。

  于是公司到底交给谁来接手,又成了一项悬案。

  最后真正接手的人选倒是并不让人意外——同样是明家人,出身于旁支,跟本家这边关系已经有些远,年轻时候的日子过得很苦,明欢资助了他上学,毕业后就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后面成长起来,就成了公司里隐形的二把手。

  血缘问题大概是唯一阻碍他继承公司的因素。

  然而消息公布之后,却没有什么人怀疑是他对明宴下的手。

  因为明欢早在刚查出自己得了绝症的时候,便已经立了第一份遗嘱,直接明言自己死了之后,就将明氏交给他打理。

  之后她决定放弃治疗,一心扑在公司之上,逐步将手里的权利移交,直到她住进医院的时候,手续已经办完了大半,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布。

  那时候旁人还以为这是源于她对副手的信任,却没有想到她的信任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足以证明他清白的原因之一。

  之二则是明欢留下的最后一份遗嘱——

  她将自己私人所有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弟弟。

  乍一听起来像是对弟弟心软之后的馈赠,然而真正等到她死后公布她的遗产清单时,其他人才知道,明欢手里的财产早就抛了个干净。

  再往前看,全都是明欢在生病的大半年里分配好后留下的东西。

  公司留给有有天分有能力的副手,个人名下的不动产全部变卖,所有的钱都陆陆续续捐赠出去。

  原先还留了几百万和几栋楼准备留给母亲和弟弟,然而后来这部分的遗嘱也被明欢本人要求废除,期间又陆续往外捐赠几次,最后就只剩下这十几万块钱,还有两栋郊区的房子。

  比明宴原本就拥有的财产还要寒酸。

  换句话说,即便明宴不出车祸,也根本轮不到他来继承明氏。

  助理当着明宴的面,面无表情地为他办了财产转让的手续,一边告诉他,车祸的原因已经查出来,是明家某位叔叔的手笔,指望着能在干掉明宴之后自己蹭进来分一杯羹。

  那位叔叔之前跟明宴关系不错,还经常给他出谋划策,怂恿他从姐姐手里夺权。

  不知道哪一次的酒后,他偷偷骗明宴签下了转让公司的合同,藏在家里的保险柜里,被警察搜查出来,也就成了证明他犯罪的重要佐证之一。

  根源与明家姐弟小时候被害的原因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认为明欢会把自己的遗产留给血脉相连的亲人,如果明宴死了,明氏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也给了他们再度抢夺瓜分的机会。

  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诱惑摆在面前,就算明知是刀山火海,也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往里闯。

  当那是陷阱,他们自然也再无处藏身。

  明宴意识清醒地听着助理语气平静的解释,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僵硬的手挥舞起来,带倒了旁边的点滴架,发出一连串的噪音。

  明夫人闻声匆忙抱着饭盒跑进来,看见儿子从床上滚下去,伤口崩裂,流了满地的血。

  她不由地尖叫一声,然而却不敢上前,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捂着嘴,默默地流泪,有些不知所措。

  助理冷静地按下了床边的呼叫铃。

  医生很快闻声赶来,他和作见证的律师跟医生简要说了下情况,便退了出去。

  律师跟明欢合作多年,近距离见证过明家的爱恨情仇,这时候也仍旧难掩唏嘘。

  “这一家人……唉。”律师叹了一口气,问,“你说明总会觉得高兴吗?”

  “不会。”助理回答道。

  “也是,遇见这种事难免会心寒,恐怕明总也会很难过的。”律师想了想,反应过来,不由地摇了摇头。

  “她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难过。”助理是最了解明欢的人之一。

  他们路过住院楼层的小阳台,看见外面光秃秃的枯枝,连一片叶子都看不见了。

  助理的视线多停留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明总是个很果断的人,家人叫她觉得死心,她就不会再有所动容。那些安排也不是为了刻意针对谁,只是为了把所有有用的东西放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公司留给真正能管理好它的人,房子卖给想要的富人,钱捐给山区、灾区,成立助学基金……都好过留在不学无术的混混手里当柴烧。

  律师看了冷静的助理一眼,不由地问:“你也不觉得伤心吗?”

  助理避而不答,只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律师注意到他的脚步分明是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这场病,对明欢来说或许也是一场解脱。

  律师有心想安慰他几句,然而类似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沉默着走到楼下,最后看一眼明欢生前住的那间病房的方向。

  “但愿来生运气好一点。”助理低声自语。

  律师没有听清他的话,却也冒出了相似的想法:“希望她下辈子投胎转世,能遇见一个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