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 第30章

作者:凤歌琴音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GL百合

  她不料萧白玉只是捡起地上的阎泣刀悬在腰间,又反身走到她身边,在她身侧蹲了下去,口吻极轻极淡:“上来,我带你去北漠。”

  这般重的伤势不能拖下去,也不是简单包扎就能解决的,再停留下去怕是又有追兵。秦红药迟疑的睁大眼睛,虚软的手略微抬起,轻触了一下眼前挺立的脊背,指尖一点就有滑腻之感,血腥味扑鼻而来,她之前还以为这浓郁的血腥味是旁人的鲜血,毕竟萧白玉直挺挺的撑住她身体,好似感受不到一点痛楚。

  秦红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自己坐了起来,眼前闪过大片大片的漆黑,脑中因失血过多都有些缺氧,似是随时都能陷入昏迷。她吃力的开口:“白玉,你流了好多血……我们还是……”

  萧白玉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几乎用上蛮力将她往肩头拉,一用力不知身体哪处伤口又迸开,一团团印出衣衫。秦红药在她耳畔的呼吸已极微弱,伤重之人独有的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双手也失力的拢拉下来,她忍了又忍,还是克制不住的开口道:“你坚持住,给我指路,不然我会迷失在沙漠里。”

  秦红药极轻的应了一声,却又没了下文,萧白玉心中一紧,跃过北定桥飞快向北漠而去。她轻功运行的极为艰难,丹田干涸到疼痛的地步,但又很奇怪的,总有一丝一缕的内劲自体内漫出,支撑着她不会倒下去,奈何她实在跑不快,等踏进北漠时又用去了一天一夜。

  一进北漠才真的知道什么叫风沙伤人,狂风卷起漫漫黄沙劈头盖脸的吹来,比中原的寒冬不知冷了多少,一脚塌下去就陷入柔软稠密的沙中,连抬脚向前一步都费劲浑身力气。秦红药垂在她胸前的手指已冻成青白色,两人的伤口都不再流血,似是连血液也结了冰,风声,砂砾声混成一堆炸响在耳中,在这般混乱的巨响中萧白玉甚至听不到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

  她背着秦红药一步步在荒漠中行走,滚滚黄沙无边无际,一眼望去除了沙漠再无其它,甚至连一丛沙漠灌木都不曾见过,只有几块被风沙打磨的异常光滑的巨石。根本辨不清方向,甚至不知自己再往前走还是怎样,她终于明了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能寻到修罗教的真面目,只因这片黄沙就是他们天然的屏障,除非有人带领,断不可能找到出路。

  黑夜渐渐降临,阳光彻底淹没在沙中,白日里还勉强能看见脚下,待夜幕笼罩之时当真时寸步难行,寒气侵遍全身,手足都被冻得僵硬。背上之人的温度一再降低,这般紧贴在一起都似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萧白玉知晓不能再走下去,秦红药陷入昏迷没有功力护体,不因刀伤而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萧白玉寻了一块背风的巨石,双脚艰难的向那块巨石彳亍而去,背上的人不断下滑,又被她死死接住再往上揽,最后总算摸到了巨石的一角,她再站立不住的向前跌去,两个人交叠的摔进黄沙中。她拽着秦红药的手腕,膝盖挪动,连拉带拖的一寸寸往前爬,终于两个人都藏进巨石下,稍微挡住了一些夜里荒漠的飓风。

  秦红药一动不动的躺在石下,胸口都瞧不出起伏,双眼死死合着,鼻翼都不再动弹,身体摸上去就像一块寒冰般散发着丝丝寒气。萧白玉的呼吸仿佛也停住了,她惶恐的附下身,侧脸紧贴着她的胸口,有一瞬她听不到任何的跳动声,过了半晌才轻轻一弹,又缓慢又微弱。

  萧白玉迫切的想要运功为她疗伤,可真气一提再提,经脉中竟是空空如也,一丝气息流动都察觉不出。她咬紧牙关,再一提却是动用了她的精元之气,一口血涌了上来,渗过牙关自嘴角溢出,她手掌抵住秦红药的肩头大穴,自身的精元之气一缕缕传递了过去,每传一分都会丧失一分的功力。

  她已不在乎自己会怎样,纵然能活下去,她如何同九华派上下解释,又如何能辩驳她与秦红药的关系,没什么好辩驳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而刀剑门就算不是被她亲手所杀,也是因她而死,这一桩桩罪过摆出来她竟无话可说,她已丢了九华派的所有颜面,再活下去也只是苟延残喘。

  所以用她全身功力换秦红药一命又有何难,只要这个人能活下去,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再去完成她所有的雄心壮志,那也便足够了。

  两人身上都是伤痕满身,这般用功力一催,身上的血腥味都远远散了出去,随风飘过,黑漆漆的沙漠中忽然响起阵阵狼嚎声,渐渐狼嚎声此起彼伏,一呼百应,悠长而凄厉,穿透狂乱的风声,直传萧白玉耳底。她额间已溢出点点虚汗,脸色毫无血色,苍白的可怕,约莫三成的功力已传给了秦红药,她现在虚弱的任谁轻轻一推都会倒下。

  狼嚎声却是越来越近,成群结队的奔跑声自沙上传来,萧白玉抹了一把头上虚汗,探了一下秦红药的脉搏,那跳动终于因着自己的精元之气强健起来,才一手将她揽起,让她更舒服的靠坐在光滑的石壁上。再抽出腰间的阎泣刀,缓步向外走去。

  眼前已是黑压压的一片狼群,每个都伸着血红的舌头,眼里泛着淡淡的绿光,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惊悚诡异。萧白玉站在巨石前,狂风把她衣衫卷的猎猎作响,被汗湿的衣衫紧紧黏在她身上,身上的伤痕被汗水蛰的生疼,血腥味一股一股的窜出,都落在野狼那灵敏的鼻中。

  狼王似是耳朵一竖,身后数十成百的野狼猛地就动了起来,野狼穷凶极恶的扑向前,每一只狼的獠牙都闪着寒芒,咬牙切齿,显然都是饿极了。萧白玉眸色一暗,她现在已使不出缭乱的刀光,只能像最粗浅的武夫那般一刀一刀劈砍而出,但没有内力催动的阎泣刀只是一把极钝的长刀,砍在野狼身上甚至都拔不出来,她手下用力一拖,钝刀吃力的在野狼身上割出口子,鲜血飘洒在空中。

  狼若是受伤了便再不是狼群中的一员,只见那些野狼忽的调转脑袋,前爪按住了自己受伤的同伴,獠牙毫不犹豫的刺进它脖颈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受伤的狼就被狼群分食殆尽。萧白玉故技重施,提着沉重的阎泣刀不断在野狼身上划出口子,无需置它于死地,只要有鲜血溢出便可引去狼群的目光,她眼看着一只有一只的野狼死在原本是同伴的口中。

  面对眼前数十只张牙舞爪的野狼,萧白玉却只想笑出声,明明生而为人,行径却和这些饥不择食的野狼一般,饿极了什么同伴朋友都不认,只要受伤了的便是它们口中美食。武林中人同这些狼有什么不同,为了把阎泣刀什么情谊都认不得,统统化身为眼泛绿光的饿狼,只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坚信了二十余年的信念猝然崩塌,什么正道,什么侠义,到头来都比不过一把神兵利器。萧白玉面如坚冰,再想不到其它,只是一刀一刀挥砍而出,坚守着她身后那一片空地,不后退一步,也绝不让野狼跨越而过。渐渐挥刀的速度越来越慢,再赶不上狼群分食的速度,终于那些饿狼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前爪一扑,速度比之前更快,利牙一口咬上了她的手臂。

  身体里的血像是流干了一般,明明野狼撕咬的伤口那般大,却只有一滴血悠悠渗出,在皮肉上悬挂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坠落,不闻一丝声响的没入阎泣刀中。

  荒漠中飓风忽停,黄沙在空中骤然静止,不飞也不落。那只正撕咬手臂的野狼疑惑的抬起头,沾着血肉的尖牙轻轻抖了一下,放大的瞳孔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瞬。

  狼王正啃咬着手下献上的食物,忽然觉得周遭拥挤了起来,它抬眼一看才发现剩余的野狼都聚在自己身边,耳朵垂下瑟瑟发抖,皮毛都泛起了些许冷意。它明明闻见了空气中比之前更强的血腥味,怒吼了几声,却见手下一动不动,挤成了一堆,圆圆的眼中竟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狼王被手下堵住了视线,它暴躁了起来,欲要再吼,立起的脖颈后却泛起一股如芒在背的冷意,似是有刀子在颈后缓慢的切割着。它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头,再也吼不出来了。

  直到狼王的头颅被一刀砍飞时,那圆睁的眼睛依旧看着自己颓然倒下的身躯,看着遍地野狼四分五裂的尸体,看着荒漠上黑芒笼罩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味,那是它最喜欢的气味,可它再闻不到一丝,似是整片荒漠都已死去。

  许久后,风沙终于开始缓缓流动,一丝丝强硬了起来,黄沙漫过掩埋了一地的残肢碎骨,荒漠一切如常,除了再无一只野狼。

  秦红药猛一睁眼时看到的竟还是姜流霜那间草屋,目光依次掠过地下的木桶,最后落在姜流霜对着她捣药的背影上。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胸前的伤口,那处包裹着厚厚的绷带,手指一触还在隐隐作痛,她又是恍惚又是困惑道:“流霜,我是在做梦么?”

  姜流霜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捣药道:“你睡了三天三夜,做梦是应该的。”

  秦红药噢了一声,心神还不知飘荡在哪边,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做梦,我说怎么又回来了。”

  姜流霜站起身,随手抽出一根金针,专门在她身上找了一个极痛的穴位一针扎了下去。秦红药肩头猛地一跳,冷不防痛哼一声,身子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

  姜流霜瞧着她冷冷问道:“现在醒了没?”

  秦红药捂着自己被扎过的地方,双眸再一眨彻底恢复了清明,她刚刚一动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皱着眉轻咳了两声,脑中浮现出意识最后一刻的画面是那人被血染红的肩头。她浑身一震,翻身便要下床,伤口涌起的疼痛一阵阵的,几乎憋得她喘不过气。

  姜流霜一手按住她肩膀,用力将她推回床上,怒气似是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你再乱动一下信不信我治死你的白玉。”

  秦红药愣了一下,往日里风情万种的双眸只是呆呆的一眨,看的姜流霜又是无奈又是感慨,她昏迷这三天来也不知自己听她叫了多少声白玉,当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罢,让她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姜流霜转身将身后的竹帘一拉,那床榻上分明躺着一人,当时那件血衣已被人重新换过,脸色虽说不上差劲,但隐约有一股黑气来回涌动,脸颊上残留着浅淡的划痕,身上也到处裹着绷带。

  她只静静的躺在那里,却仿佛周围的空气也静止了一般,冷冷的停滞在空中。秦红药伸手探了一下她的手腕,手指先是被乍然席上的寒气激的缩了一下,又慢慢落了上去,那体温完全不似活人的温度,直像是一头扎进冰窟一般。

  “她怎么这么冷?”搭在她腕上的手指清晰的感觉到脉搏跳动,并非是虚弱的,反而强稳有力,不见一丝垂危之象。

  “你真该看看她背你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整个人活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初见时的场景姜流霜依然历历在目,因为实在太过骇人,连她这般沉浸在毒物中的人都被惊得半晌不能言语。

  秦红药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也不知在自己昏迷时萧白玉是怎样穿过荒漠寻到这里的,但只听这么一句话,都忍不住攥紧她冰冷的手腕,好似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她睡了多久,她还好么?”

  姜流霜摇了摇头道:“很不好,她看着我给你包扎好伤口后就昏了过去,我检查过她的脉搏,脉象强健,但内息极为紊乱,内息紊乱到她这种程度都会走火入魔经脉爆体而亡,但她却能好生生的睡着,实在怪异。”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一般,沉睡三天的萧白玉忽然醒了过来,一双眸缓缓睁开,那眼中却不见瞳孔,俱是漆黑一片。姜流霜只望了一眼便倒抽一口冷气,那黑漆漆的双眸似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跌进去便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她缓缓转头,眼中不知瞧见了什么,嘴角却浮起笑意,清丽的脸庞上端的是带上了邪气,柔声唤道:“红药。”

  她音色又变了,秦红药记得清楚,她干脆利落给自己一刀前也是这般唤了一声。但见她缓缓坐起身,秦红药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的上前扶住了她,依然不曾对她防备。

  萧白玉伸手抚上了她露在衣衫外的绷带,缓缓往下隔着衣衫触碰着她的伤处,皱眉道:“你受伤了。”

  她手指冰凉的过分,这般在衣衫外轻轻一划,内里的肌肤都能感觉到寒气逼人。秦红药没有躲,只沉默的看着她漆黑一片的双眸,她似是又忘了发生过的事。

  萧白玉却没有理会她的沉默,一遍遍抚摸过她胸口的伤处,忽的伸手拨开她衣襟,俯下头轻轻一吻落在她胸间,唇瓣来回吻过她的绷带,唇间模糊的溢出一句话:“舒服一点了么?”

第64章 愿言配德兮(肆)

  萧白玉埋在秦红药大敞的衣襟间,唇瓣流连的轻点在伤处,一只手沿着绷带向上滑,拨开虚虚盖在她肩头的外衫,毫无温度的手指抚上熨烫的肌肤,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

  在她手指下的皮肤像是忍受不住如此寒气,都小心翼翼的瑟缩了一下,半晌不敢靠近,秦红药被这寒意冻得浑身发抖,这比北漠冬夜里的飓风还要寒冷。她双手把住萧白玉的腰侧,轻轻推了推,两人都重伤未愈,按理来说力气都不会太大,但没想到这一推她却是纹丝不动,甚至更近的挤了过来。

  她侧脸整个贴在了胸口,冷冷的覆在被包扎完好的伤口上,的确消减了几分疼痛,方才还不断隐隐作痛的刀口在她安抚下悄无声息的平静下来,秦红药喟叹一声:“白玉,你先起来。”

  萧白玉靠在她胸口眼眸微挑,从下而上的瞧着她,眼角拉长而上扬,那是绝对不会在这张脸上出现的邪妄之色,连笑意都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姜流霜啧啧了两声,转身合上了草屋的房门,半是戏谑半是不忍直视道:“我去给宝贝们弄点吃的,你们继续。”

  “给我回来!”秦红药只恨自己手上无力,她清楚怀中之人定是走火入魔丧失心智,却没想到严重到如此地步,这神情这话语已完全不是萧白玉能做出说出的,当真如阎罗附体一般。她抱紧怀中人,忧心忡忡又抱有希冀道:“流霜,你有办法让她清醒过来么?”

  姜流霜上下打量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面容严肃了下来,道:“她现在内息极乱,如果将她内息引顺还有清醒的可能。”

  这法子听来倒是简单,秦红药眉头一挑,怀疑的看着她,如此轻易的法子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又怎会拖到自己醒来萧白玉还是这幅模样,想来还有其它顾虑。姜流霜点了点头,似是肯定她的疑问继续道:“但我发现她体内经脉已极为脆弱,可能是一再强行催动内力,精元之气也损耗大半,再经不得一点外力。不管是我的金针还是你的内力,一旦为她疗伤,她经脉立刻就会崩裂。”

  秦红药双手无意识的在萧白玉背上轻抚着,许是来往北漠这一路上为了保护自己又经历了恶战,才让怀中的身体脆弱到一碰即碎,也只有为她强经固脉后才可引导杂乱的内息,她沉吟片刻道:“我听闻有一副方子能接续经脉,即使经脉尽断也可起死回生。”

  “不错,此药名为寒玉蟾蜍膏,须得有天下至宝北寒玉和雪色蟾蜍才可合成,其雪色蟾蜍乃极阴极毒之物,此药方子虽有,但从未见过这膏药的真正模样。”姜流霜经手的毒物没有一万也有上千,连她都说从未见过的蟾蜍,是否当真存在于这个世上都不得而知。

  但终归是有方子的,秦红药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神情一扫之前的愁眉不展,已是她惯有的坚定不移,她沉声道:“没见过又怎样,我就算翻遍整个天下,也会找出来这两样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她想救的人就一定救的下来,姜流霜也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她终于翘了翘嘴角,难得流露出与她年轻相仿的俏丽:“北寒玉是我们姜家的传家之宝,藏在七鼎山那里,我可以随你去取,但另一样东西我就爱莫能助了。”

  萧白玉缓缓直起身子,漆黑的眼眸扫过两人,辨不出情绪的问道:“你们要去找方子给我治病,我得了什么病?”

  她嘴角泛起几丝波纹,勉强可以称之为笑意,似是在笑眼前两人小题大做,她明明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有什么病好治。秦红药暗想这大概就是喝醉的人总喜欢说我没醉的表现吧,她尝试实话实说道:“白玉,你现在走火入魔迷失了心智,不过无须担心,我们有法子救你。”

  “迷失了心智?”萧白玉偏头,嗤嗤的低笑了几声,语出惊人道:“我现在才是心智最完整的时候,你们救我做什么,救我回到残缺的时候?”

  秦红药和姜流霜对视一眼,明白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谁也不知走火入魔后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放着萧白玉这样不管也不是办法,她身体虚弱成这般应是动弹不得,但现在还能有说有笑不知又是在消耗哪里的气力。秦红药刚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先昏睡过去,脸侧却被人强硬的扶住了。

  萧白玉抚上她的脸颊,叫她双眼只能看着自己,手指在她脸侧缓慢滑动,忽然笑道:“红药,你的心智也不完全呢,我这样碰你,你心跳就会快一些。你在想什么,喜悦么,还是为我而悸动。”

  “所有的人都迷失了心智,欲望,悲伤,喜悦,没人能逃得掉这些,这天下就是一间庞大的医庐,你们都是心智不完整的人。”萧白玉俯身上前,轻点了一下秦红药的嘴唇,唇齿相接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人微微一颤,扶在她腰侧的手也是动了动,不知要推开还是抱紧,她直起身肯定的点了点头,似是再说果然不错。

  萧白玉睁着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眸,眼中波光纹丝不动,不游移也倒影不出任何事物,冷静的自言自语道:“不受任何影响的人才不会迷失心智,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

  她语气淡淡,似当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连笑意都是空洞而怜悯,没有试图说服谁,也不曾想让谁理解相信。秦红药看不下去她这幅模样,明知她是走火入魔后神志不清,却也知道她这一路来已承受了太多磨难,十年来的九华派重担一朝湮灭,又亲身感受了欲望驱使下往日正气凛然的面孔会变得多么憎恶可恨,她现在说的这些很有可能就是一直压抑在心中愤恨的诘问。

  秦红药双手环住了她,把她拉进怀里,动作轻柔的似是捧着一件无价之宝,压住心底泛上的酸楚道:“你说的不错,旁人想杀你害你,我是绝对不允许的,你就当我是为了你一人甘愿迷失心智罢。”

  萧白玉温顺的靠在她怀里,像是一只收了爪牙的小兽般,脸颊磨蹭了一下她胸口,合眼遮去了满眸的黑意,从她温热的身体上汲取到温暖,笑意也软化了下来:“我知你爱我护我,你是我唯一想要靠近的人。”

  秦红药默叹一声,清醒的萧白玉定是不会如此轻易卸下所有防备,直白的说出心底的苦与乐,她是个连嚎啕都寂静沉默的女子,再难都不会舍弃那一身的凌霜傲雪。有一瞬甚至在想若是她清醒时也能这般依赖自己便好了,有自己守着她,再没人能伤害她一分一毫。

  可正是萧白玉那不屈不折的气度让她一见倾心,她紧了紧拥抱的力道,下定决心要寻到雪色蟾蜍让萧白玉恢复神智,即使清醒后的她依然对自己爱恨交加,但那依然是自己深爱的满身风华。

  秦红药慢慢抚着她的脊背,渐渐她的呼吸轻缓悠长了起来,她如今身体本就残破不堪,能支撑她清醒这么久已是诡异至极,终还是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秦红药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会床榻,棉被严严实实的裹住她冰冷的身体,合起被她拉开的衣衫,开口道:“流霜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去同哥哥说一声,回来我们就出发。”

  姜流霜翻了个白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出什么发,你好生在床上躺个三五天养好伤再说,听沉哥哥讲外面都是追杀你家白玉的人,你这个德行出去能做什么?”

  秦红药按了按胸前的伤口,没了萧白玉凉凉的抚摸又开始阵痛起来,她皱眉道:“我怕她撑不了多久。”

  姜流霜回身自药罐中挑出一枚药丸,递给秦红药,示意她将药丸喂给沉睡中的人,一边道:“只要不再受内伤是没有大碍的,这药丸能帮她稳固心神,我发现有一股力道一直护着她的心脉,才让她撑到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服食过生生造化丹。我还奇怪呢,这生生造化丹不是极稀有的玩意么,修罗教上下也才一颗。”

  秦红药一怔,想到当初在藏海岛给萧白玉演了一出众叛亲离的戏码后,为了得到她的信任自己的确在炼丹房里熬了两天两夜,才制成一枚生生造化丹送予了她,没想到当时的顺手一招现在竟成了保护她心脉的唯一之力。

  “对了,你们昏迷时沉哥哥来过,把那柄阎泣刀瞧了个仔细,还让我转告你这把刀暂且看不出古怪,先留在萧白玉身边,可能她无心中会发现什么,让你多留神些。”姜流霜说话间地上的木桶就不断摇晃,现在连草盖都被顶开,那些小东西一个接一个冒出头来,哀怨的盯着主人。姜流霜探手摸了摸它们,无奈道:“好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弄吃的,耐心点。”

  姜流霜合上门走后,草屋内陡然就安静了下来,秦红药试着用手指分开萧白玉的唇瓣将药丸喂进去,但昏睡中的人做不出吞咽的动作,秦红药只得俯身下去贴住那双唇瓣,伸了舌头进她齿间,舌尖顶着药丸在她口中深入,轻轻搅动一下,试图让她咽下去。

  好像也只有她唇舌还带有些许温度,秦红药舍不得离去,细密的舔舐过她藏在口中的软舌,药丸在交缠间已经融化淌进了喉中。抬起头时萧白玉的唇瓣都带上了薄红,总算有了些血色,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手指抚摸过那唇瓣上的湿润,苦笑了一下,萧白玉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希望的。

  只是在萧白玉睁着眼时她却不能吻下去,那样总感觉是在趁她神志不清时占便宜,只是现在的举动也称不上光明正大就是了。秦红药身子侧了侧,在床的一边也躺了下来,手探进被中握住她的手指,偏头注视着她沉睡的侧颜,雪白无瑕,干净纯粹。

  那便一起睡吧,握紧她的手后,在少有的踏实感中秦红药也松懈了下来,合眼休养着疲惫的身体。

  表露心意后第一次同床共枕,交握的双手搁在暖和的棉被中,韵出几丝心满意足的惬意舒适,好像她毫无温度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冷,身体轻轻挨在一起就让人有满足叹息的冲动。

  只是这种舒适并未持续太久,睡眠中因一股从胸口席上的寒意猛然惊醒的感觉着实不太妙,而即刻映入模糊视线中的,是萧白玉苍白空洞的面容,一双略带湿润的漆黑眼眸,披着幽暗的色彩,俯视着她。

  秦红药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由侧身转成了平躺,她微微一眨眼,对上萧白玉紧紧凝视着她的目光,屋中已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没有点起灯火,也不闻其他响动,安安静静,却仿佛蕴藏着一碰触就会燃烧起来的悸动。

  萧白玉屈膝跪在床上,身体伏在她身上,有长长的发丝垂下滑擦在她颈间,有些痒有些凉。在夜色的笼罩下,双眸中不再是毫无生气,反而泛着淡淡黑芒,没有血色的脸颊白都有些透明,似是瓷器人偶般冰冷而绮丽。

  “白玉,你做什么……”秦红药低语道,这才发现自己衣襟又被解开了,绷带连着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难怪会有寒意直窜身体。她动了动手臂,肩膀却被萧白玉双手撑住了,只能弯曲半截手臂扶住她的手腕,象征性的推了推,果然推不动。

  萧白玉撑着身体没有动,双眸轻轻眨了一下,目光不知落到她脸上哪个地方,停下再不挪动,薄薄的双唇微微一碰,碰出清冷又惹人脸红的声音:“我醒来的时候,在口中尝到了你的味道。”

  秦红药握着她的手腕僵持在那里,才知道原来她是在看自己的嘴唇,寒意越来越浓,不光是空气中冷冷的冬风,还有她撑在身上的双手。秦红药想合拢衣衫,双手却被压的很死,只能勉强偏过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味道。”

  萧白玉又沉默,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忽然压低了身子,如瀑的青色覆盖住两人的身体,柔软的衣衫布料贴住了她袒露的胸口,将就为她挡住了暖意的流失。秦红药眼前一暗,嘴唇就被堵住,红唇与凉薄的唇瓣贴在一起,有软滑的舌尖不请自来,顺利的探进她口中,细腻又似掠夺般卷起她的舌,纠缠往复。

  寂静的夜色中交缠的水声清晰可闻,萧白玉抬头时唇角拉起了银丝,她轻轻一笑道:“现在知道了。”

第65章 愿言配德兮(伍)

  秦红药眼睁睁的看着萧白玉手指抹去自己嘴角津液,又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手指并拢又张开,似乎对她们缠绵之物有非凡的兴趣,低笑道:“你看……从我们身体里流出的。”

  她这话说的露骨,可那神色还是不徐不疾,秦红药咬唇,这人是真的在挑逗她还是当真不知这话暗藏着多少孟浪。被压住的肩膀总算可以活动,秦红药抬起手,在身上之人的腰间犹豫了片刻,还是稳稳的搂住她,罢了,由她去吧。风光无限的是她,跌落尘埃的也是她,只要看到眼前的人是她,就愿意为了这个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她轻轻一回应,萧白玉就像受到鼓励般重又埋下头去,吻过她的嘴角,湿润的唇瓣下滑,在她下颌上也吻出浅淡的水痕。那唇瓣生冷,往脖颈处微微一贴就引起肌肤的战栗,服帖的茸毛颤巍巍的立起,软软的抚在唇上,感觉新奇又有趣,便更加挑逗的亲吻那细长的脖颈。

  秦红药又想抽气又想笑,感觉萧白玉就像一个心智未开的孩童,寻到了一件稀罕的玩意,便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着那玩意,只是她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唇舌。她应是分毫不懂该怎样继续,半晌都停留在颈窝处,最重要的命脉在她唇上一下比一下跳的用力,在这窜便全身的寒意中居然腾起几丝灼热,自鼓动的脉搏处缓缓散开,秦红药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将她微微下压,默不作声的引导她。

  萧白玉顺着她的力道往下挪,手指滑过她的肩头,覆在她胸腹之上,下巴垫在她锁骨上,盯着她纤细精致的美人骨圈出的谷地,有几分尝试意味的抿住那条凸起的骨骼,轻轻拉了拉。秦红药肩膀一抖,锁骨更高的显了出来,细嫩的肌肤拉扯深陷,平白给那处谷地填上了隐秘和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