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 第31章

作者:凤歌琴音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GL百合

  锁骨上先是一凉,紧接着就是湿润而温热的气息拂过,萧白玉探舌钻进了骨骼围出的谷地,细细的舔舐了一阵,几乎带着几分狠意的舌尖勾住锁骨,似是抵抗不住勾引般深深探索着。舌尖用力抵住肌肤,没什么味道的皮肤竟被她尝出好处,硬是吮吸出水声来。

  整日裸露在外的锁骨秦红药自己都没怎么注意过,却不想在萧白玉唇舌下如此惹人迷恋,得到她细致入微的照顾,那里蒸腾出微麻的热来。有几瞬甚至产生了错觉,坚硬的骨骼不会就这般在她唇间融化了吧,或者已经被她舌尖勾断,渐渐感受不到骨骼的存在,只有那处的麻痒化作几道激流窜遍手脚,一时说不上是冷是热。

  从未体会过身体这般不自如的感觉,即使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时也没像眼下这般行动困难,一双手好像只能环在她背上,全身骨骼僵住,脖颈处清晰的感觉到她呼出的轻微气息。秦红药模模糊糊的想起昏迷时隐约听到的几声嘶长的狼嚎声,自己现在也成了狼群口中的美食,皮肉在那微凉的齿间和逐渐滚烫的唇舌下岌岌可危。

  与生俱来的强势和不甘受困让秦红药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衣衫,身子艰难的一扭躲开了她的唇齿,萧白玉顿了一下,可口的肌肤从口中溜走,抬头时眉间浮起几丝茫然,一双幽黑的眸子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后大约明白那不是什么喜悦的神情,覆在她胸口绷带的手也缩了缩,似是不知所措。

  秦红药并非不喜欢这样,只是萧白玉动作活像是要把她扒皮拆骨了一般,现在颈窝处还是又麻又烫,不必去看就知道肯定是留下了不浅的痕迹。但看着她缩手的动作顿时又心软了,不愿她露出这种迷惘的表情,只要是她想要的又有什么不能给,便伸手覆盖住她的缩在半空的手背,半牵半拉的重合在胸口,长叹一声:“白玉,你轻点。”

  秦红药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绷带,苦笑了一下,只希望这小祖宗真的知道手下留情,别当真又将伤口扯开了才是。萧白玉听了进去,低头看着自己舔舐出来的红痕,的确和那雪白的肌肤不大相称,在夜色下她款款敞开衣襟的身体似是泛着淡淡白芒,圣洁而凛然,便不舍得再用力气,唇再度落在肌肤上,这回已是轻柔了许多。

  在亲吻中升起热度的唇瓣滑蹭过柔嫩的脖颈,似抿似吻,点点轻吮而过,一手也在她胸口的绷带上似有似无的抚摸过去。秦红药双眸微眯,时而瞧着她垂下的发丝,随着那发间露出的小巧耳朵左右摇晃,时而凝视着屋顶交缠的茅草,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那般紧绷沉重,反而像是运上轻功般飘飘然的浮在床榻上。

  似是身处雨后的花园,杜鹃花不知不觉中垂上水滴,香味因为被雨水细润过而芬芳浓郁了起来,交揉在一起吹进臂中,分不清是谁的味道。秦红药感觉她已经在胸口停留很久了,不断吻过抚过,亲昵的磨蹭着,隔着绷带并未有太多实质的感觉,她力道又很轻,仿佛只是蜻蜓点水般不断安抚照料着伤处。

  秦红药目光迟缓的挪下来,看到萧白玉趴在她胸口静止不动,双眸倒还是睁着,只是瞧不见她瞳孔也不知此时她眼中看的到底是什么,身体的热度就这么被搁在一半,上不去也下不来,气息满满堵在喉中,秦红药也不敢张口去问,生怕溢出一声婉转妩媚的轻叹。

  好在萧白玉也没让她等多久,最后一次轻轻吻过绷带后才把头微微靠在她肩上,身体歪到一侧,小心不会压到她伤口,开口道:“还疼么,我吻过这么多次应该舒服了些。”

  合着她只是在抚慰伤处么!秦红药本已泛上水光的眼眸瞪大,一时气结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本以为萧白玉亲吻抚摸了这么久,是要,是要……

  秦红药只觉一股血冲到脑子里去,忽的翻身而起,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揽过侧躺在身边的人,萧白玉被她整个笼罩在身下,青丝扇动间覆在脸上。秦红药咬开她掩在面上的发丝,先是咬了一口刚刚一直在眼前晃动的耳朵,又不忍上面留下的淡淡齿痕,张口含住了耳尖,有些急切的吮吸起来。在她腰间的手也胡乱的拉扯着衣带,只露出一丝空隙手指便钻了进去,顺势而上,(帮她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

  萧白玉没有防备,被迫的被拉进火热的温度中,呼吸也被掠夺,身体被束缚,她轻呼出声,但那声音转瞬又被堵住,随着舌尖一起被另一人吞咽了下去。

  衣衫布料的索索声如火/炮被点燃了引线一般,紧绷而全神贯注,引着人坠入毁天灭地的深渊。

  秦红药觉得自己好热,可不管手心下的身体还是微微吹过的寒风都这么冷,却无法浇灭她心底窜出的火苗。之前落在她身上的吻,青涩而虚软,却像是柔软的羽毛不断撩拨,让她迫不及待的渴求更加真实火热的碰触。

  萧白玉并不讨厌她的抚摸,甚至还回应了她仿佛席卷一切的唇舌,直到舌尖分开时连她也有些气喘。她略微抬起头看着秦红药在衣衫下游动的手指,不断将衣衫拱起又落下,有些调皮的意味,又瞧了瞧埋在她脖颈间的脑袋,伸手将她的脸抚了起来,又挪回自己唇上道:“那里痒,这里舒服。”

  秦红药对上了她漆黑的双眸,手下一怔,搁在她衣衫里不再动弹,嘴唇还被她磨蹭着,她惬意的叹了口气,双手静静的搂在身上之人的脖颈上,脸色无半分迷乱或激动,好像只是在平静的享受什么。

  秦红药僵住的手毫无阻隔的贴在她肌肤上,身上沸腾的热度一点点冷却了下来,她到底在做什么,分明知道萧白玉现在神志不清,对这些事半分不懂,当真要在这个时候同她交欢么。先不说她清醒过来是否还记得这些,是否会怒骂自己趁人之危,诚然自己可以继续,现在对自己全身心信任的她想来也不会阻止,但是莫非只能在这种时候才显露对她的深切渴望,才不用担心会被狠狠拒绝么。

  莫非自己要爱的如此卑劣而低下么。

  秦红药缓缓从她衣襟下抽出手来,将她衣衫重新整好,束紧衣带,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放开手。萧白玉听话的松开手,见她又躺了下来,毫不犹豫的靠进她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秦红药默默整理好自己衣衫,冷静下来后胸口果然又在阵阵作痛,抬眼时看见萧白玉挨着自己似是睡了过去,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只能将被她们踹在一边的棉被拉了过来,仔细覆盖住两人,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火热过后的冰冷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秦红药也不知自己睡着了没有,意识还是浅浅清醒着,只觉周遭好像越来越冷了,甚至觉得有什么在嘶嘶的冒着寒气。

  身边的人轻轻一抖,秦红药本就不深的睡眠立刻被惊醒,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萧白玉,见她双眸紧闭,脸色还是一片惨白,犹如深海中的一座冰山般沉沉的睡着,似乎没有异常。秦红药有些不放心,探手摸了摸她的身体,总觉得好像比之前更冷,这么一被触碰她身体又是一抖,暗道一声不好,直接伸手去摸她额头,刚一碰就被烫的缩了回来。

  那额头的温度似是喷发的火山,烫的吓人,她竟是发烧了。

第66章 携手相将

  秦红药相当震惊于萧白玉居然发烧了这个事实,以她们的功力来看别说受凉这等小事,再严重的病症也绝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也许只是受了方才踹掉棉被的一点凉意便发起高烧,她身体的虚弱已超乎想象,秦红药不知一个人身上怎会出现如此极端的一冷一热,她匆忙下地,外衣也来不及裹,赤着脚奔去另一间草屋。

  她急如风火的一把推开房门,挂着的门栓应声断裂,她脚不点地的跃到床前,手刚伸到一半,从漆黑的夜色中忽然窜出一条细蛇,身子一扭就盘旋在她手臂上,扁平的蛇头嘶嘶吐着信子,獠牙寒光一闪直冲她脖颈而去。

  “回来。”床榻上的人缓缓坐起身,手一招那细蛇听话的退了下来,重回到主人的肩头。姜流霜揉了揉额头,语气冰冷而不耐:“你下次再不敲门就冲进来,我真叫紫儿废你一条胳膊。”

  “抱歉,你快跟我来,白玉发烧了!”秦红药根本没工夫去争辩若她真想躲,那蛇怎会触到她一根毫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萧白玉怎么承受的住那极端的冷热折磨,拉着姜流霜就往外走,都顾不得人家衣服也没穿好,肩头的细蛇仍旧虎视眈眈的盯着她,随时都能给她一口狠得。

  姜流霜有些诧异,她从未在秦红药口中听过抱歉这两个字,此时又看到她只穿一件内衫,光着脚在寒风中站在严冬的地上,急促又不修边幅,看来是万分急切。一时也没想着去反抗,任由她把自己拉到萧白玉床边,又匆匆点起烛灯,她不知还要准备什么,在原地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姜流霜看她一副失了常态的模样,又转头打量了一下双眸死闭的萧白玉,暗想难道这此人在秦红药心中比她自己还要重要么,可以为了她心神俱乱。烛火一亮,光芒眨眼间淌遍了茅草屋,姜流霜眯着眼让自己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秦红药脖颈处明显的痕迹上。

  猛然提高音量的骂声几乎响彻了整间草屋:“你是不是有病?啊?她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做那些事,她病死也是你活该!”

  秦红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天地可鉴她真的什么坏心思都没动,要真是她主动地那痕迹能在她身上么。但她又无处反驳,总不能说的确是被勾引了想霸王硬上弓的时候良心发现又停了下来吧,说不准真是因为她后来掀了萧白玉的衣服才害她受凉的,她苦着脸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我有病,我的错,你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秦红药知萧白玉身体虚弱,但看她威风凛凛的压在身上时力气极大,还以为没有大碍,甚至引导着她动作,这生病的缘由怪罪下来自己至少占了一大半。

  姜流霜恶狠狠的瞥了她一眼,才坐在床边探了探萧白玉的额头,一触即缩,她身上是千年寒潭般的冷彻肌骨,额头又火烫难捱,但她脸色却惨白如雪,丝毫不见高烧之人应有的满面通红。一摸脉搏只觉内息竟停滞下来,想来是经脉各处被寒气堵塞再不流通,若不快点化解掉她体内的寒气,迟早会高烧加重爆体而亡。

  “她之前消耗太多精元之气,走火入魔只是暂时的反噬,但现在又受了凉,经脉彻底堵塞了。”说到这姜流霜又瞪了秦红药一眼,她一直按捺不说只是不想秦红药一直郁郁寡欢自责不停,没想到她竟不加节制,这种时候还想着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之事。

  “她大半的精元之气都传给了你,她就算醒来也丧失全部功力,我瞧见你的时候你体内的血几乎都流干了,若不是她的精元撑着你,你早就可以入土为安含笑九泉了。”姜流霜干脆的站起身,拍拍手往外走道:“救不了,等收尸吧。”

  秦红药怔在原地,她不是没发现自己醒来后内息好像更为雄厚了一些,还当是受伤后姜流霜使了什么招数打通了她的经脉,或是喂她吃了什么大补的药物,从没想过萧白玉为了保她竟消耗自己的精元之气。这精元之气俱是几十年功力才能融成的丹田之气,每流失一分功力都会下降一分,直到丹田干涸力竭而死。

  原来萧白玉已是这么爱着她,被她欺骗被她所害的众叛亲离后,依然深爱着她,不惜以性命相护。寒气自脚底窜入胸口,秦红药扶着木桌弯下腰,咳的像是要呕出血一般,咳嗽声拽住了姜流霜离去的步伐,她意味不明的瞧着秦红药弯下的背影,直到看见她身前的地面被一滴水打湿,紧接着又是更多的水珠滴落,水渍渗入大地中,转瞬就结了薄薄一层白霜。

  “救不了……真的么?”秦红药没有抬头,沙哑的嗓音挤出几个字,她在屋内的沉默中明白了事实,忽的走到床边把萧白玉扶起来,自己坐在她身后,双掌功力一运,内息已源源不断的涌入掌心。姜流霜看出了她的意图,冲上去一把拉下她的胳膊,怒道:“你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她经脉承受不住任何外力么,你运功给她疏通经脉只会撑破她的身体,你也逃不过她内息的反噬。”

  她虽脾气古怪,但对手中的人命看的还是极重,要么不治,要么就要治好。并非是一时赌气才说救不了,而是萧白玉身体脆弱到让她无能为力,别说以毒攻毒,哪怕是金针刺下很有可能都要了她的命。秦红药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是缓缓一笑,那笑意带着破碎的凄美,走投无路而孤注一掷。

  萧白玉被她撑着垂头歪坐,浑身不断发抖,双眉紧蹙,似是在承受极大的苦痛。秦红药脸色苍白的低头看着她,双眸眷顾而不舍道:“她若是承受不住死了,也是好的,至少不用这般痛苦。若是她撑得下去,耗尽我的精元之气也要救她。”

  姜流霜缓缓松开拽着她胳膊的手,看着她死死抱着萧白玉,无奈又不解的问道:“那你自己呢,她比你自己还重要么,你别忘了她现在是撞上南墙一无所有才拼死救你,那你的身后事又怎么办?”

  秦红药摇了摇头,似是再说那些不重要,又似是在说她不知道,但萧白玉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爱上了自己,她不应该落到这一步,也不应该承受这些本不属于她的痛苦。姜流霜长叹一声,从毫无办法的脑海中挑了个还算合理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的说道:“听说过卧冰求鲤么,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能化解她体内的寒气。”

  姜流霜细致的将门窗缝隙用布料稻草塞好,确认没有寒气再侵入,才转身离去合好房门,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暗想若是那法子有效,萧白玉能撑过黎明之时,那才是真的度过危机。看来她要掐着时间过来瞧一眼,免得秦红药那个死心眼当真去寻死觅活的。

  草屋内烛光盈盈,光亮半明半暗的打在两人身上,驱走了黑暗也驱走了冷意,秦红药运起内功,让全身在功力流转下火热灼烫起来,然后紧紧抱住萧白玉,身体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棉被也严密的围在两人身上,试图将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递给她。

  隔着衣物不大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自己的体温也只是虚虚罩着她,秦红药微微推开了她,解开了自己衣衫前襟,怀口坦露了出来,又将她搂紧抱好,火烫的肌肤触到她仿佛结冰的衣衫,牙关都在不停碰撞打颤,秦红药硬是忍了下来,加快体内功力流转,源源不断的热度蒸腾了出来。

  皮肤温度越来越高,烫的胸口伤处也是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丝毫没有缓解萧白玉身子的冰冷,她蜷在火热的怀抱中不断发着抖,额头的温度几乎比秦红药身体还要烫。秦红药一咬牙,伸手褪去了萧白玉的衣物,双手死死环抱住她,肌肤相亲毫无阻隔的,将她整个身子都纳入怀中。

  当真是卧冰求鲤,秦红药只感觉自己光着身子抱着一座冰山,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藏在深海中巨大的山体不断涌出强烈的寒气,以她现在雄浑的内力都抵抗不住这严寒之意,一面死死抱着萧白玉不松手,一面牙关打着哆嗦忍耐这非人的冷。

  内力蒸腾带来的灼热温度竟一点点被寒气压了下去,甚至连头脑都被冻僵了,流转的内力渐渐缓了下来,温度再降低一步。忽然萧白玉在她怀中挣扎了起来,将她深陷寒冬拼命抵抗冷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怀中之人溢出几声痛哼,眉头死皱,身体像是无意识的阵阵抽搐。

  “白玉,白玉……”

  呼唤自己的声音好像从遥远处传来,飘忽而不真切,带着焦急和心痛,在萧白玉不甚清晰的脑海中辨认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但却熟悉的想要依靠。但运功过度的经脉每一寸都在反抗曾经受过的榨取,剧烈的酸痛从心脉中溢出,急速传遍全身,如同扑天的浪潮,吞没她所剩无几的意识。

  全身都渗出虚汗,手脚克制不住的颤抖,好像全身经脉尽断的痛楚片刻不停的涌上,步步紧逼,即使心底千遍万遍告诫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要睁开眼睛,但这无穷无尽的酸痛又如何忍得住。感觉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眼里却是一大片的空茫,白惨惨的什么都瞧不见,只有疼痛感觉得最清晰,让人疯狂欲死。

  她拼命在痛楚的深海中挣扎着,模模糊糊的想到自己耗去大半的精元之气,又在狼群的撕咬中失去了意识,莫非现在她正在被那些野狼分食殆尽么,也许野狼的獠牙正刺穿她的皮肉,一口口咬下她的血骨,才带来如此张狂叫嚣的疼痛感。

  怎么还没有失去意识,怎么还没有死掉,难道要让她一直忍受这种被野狼生吞活剥的痛苦,胸口疼痛的像是心脏都被挖了出来,经脉阵阵弹跳着,热流混合着气息不断冲撞着寒气堵塞之处,似是要裂开来一般。她以为自己已经喊出了声,却没想到只有几下痛不成声的轻哼传进耳中,她剧烈的扭动着,手胡乱的抓着什么,想要寻到身边的阎泣刀干脆利落的给自己一刀,死了再被野狼吞噬就感觉不到痛苦了罢。

  但伸手只抓到了光滑湿润的肩头,隐隐感觉到这应不是野狼坚硬的皮毛,手指却控制不住的深深嵌了进去,似是在苦海中漂浮时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深深的用上全部力气扣住了浮木,不断期盼着这根浮木将自己带离这漫无边际的海洋。

  “白玉,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对不起,白玉……”

  好像有谁在哭,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那转瞬的温热过后就是火辣辣的热度,从未想过有水滴能烫到如此地步,比架在燃烧柴火上的沸腾开水还要烫。可是这灼烫却渗入她的身体,一点点驱散着遍布全身的酸痛,似是在心里点了一把火,火焰燃烧起来,暖烘烘的烤着她的身体,明明身处烈火之中,却感觉不到烟熏咳呛,也没有火苗舔过身体的疼痛,反而像是把浸在冰水之中的四肢烘干烘热,终于暖意赶走了严寒,经脉也不再鼓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白茫茫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些许光亮,萧白玉虚弱的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眼神涣散的望着没有目的地的前方,虽然那逼人欲死的疼痛已经褪了下去,但身体每一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欲要炸裂般的余劲,她茫然而面如土色。

  自己竟是还活着么,耗尽精元之气后已是功力尽失,或许还被野狼咬掉了胳膊,这般没有武功的自己已是废人一个,哪里还有活下去的价值。萧白玉一点点往前想,她现在已背弃了九华派,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再无她立足之处,还有什么……噢还有一个人,害她至此最后却还是得到她大半精元之气的人。

  她刚睁眼时秦红药就看出她眸中黑芒已散,可是她瞳孔却不复之前清亮,而是黯淡的凝视着某处,身体虚弱的窝在自己怀里,动也不动。两人身上都是布满汗意,潮湿的黏在一起,汗珠混合着泪水不断滴下,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不动秦红药也不敢动,只是不断催动内力继续维持着灼热的体温,萧白玉感到舒适的温度她只觉得犹如烈火焚身,豆大的汗珠淌遍全身。

  意识渐渐回来,湿透黏糊的身体有一点难受,但萧白玉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全身软绵绵的,感受不到哪里存在哪里不存在。她目光一点点收了回来,先是看到眼前只有一半的侧脸,那脸上一片湿意,发丝都黏在脸上,狼狈的很,红唇很鲜艳,尖尖的下巴拘谨而紧绷的收着,她没力气抬头,也无需抬头就知这一半的侧脸属于谁。

  目光再往前挪,看到自己的右手攀在她□□的肩头上,五指深深嵌入皮肉中,那处血肉模糊,鲜血混合着汗珠不断往下淌,在微红的肌肤上刻出蜿蜒的溪流。顺着溪流往下看,是一片起伏雪白的峰脉,剩余的都掩进阴影中,看不真切。

  意识到自己是不着一缕的同她贴在一起,她肌肤的火烫一点一滴传递过来,想来就是这份暖意将她从痛楚的深海中救出。萧白玉是惊讶的,但她连惊讶的力气都转瞬即逝,任由两个人貌似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或许经历这一切后再没什么能拨动她的心弦,她瞥了眼自己的右手,被撕咬过得地方包着绷带,嗯手还在。

  慢慢感受到全身的存在,似乎的确没什么残缺之处,火热的温度包裹住全身,逐渐热的她有些喘不过气,但不消她开口说话,秦红药就看出她呼吸不畅,撤掉了功力,静静的拥了她片刻,才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铺上,她手指脱离肩膀的刹那有尖锐的疼痛涌上,不过只是皮肉之伤没什么大不了,自己随意披了间衣衫下地,寻到干爽的布料回来给她擦干汗意。

  秦红药转身前吹灭了烛火,想来萧白玉定不愿在明亮处袒露身体,当然此举也有些自欺欺人,即使在黑暗中以她的目力又有什么看不清。不过好歹草屋中陷入了漆黑,她回到床前,将萧白玉软绵的身体一点点擦拭干净,果然再无寒意,全身都被熨烫的暖呼呼,她已尽量避免自己把目光落在眼前的身体上,要么盯着自己握着布料的手,要么欲盖弥彰的看着一边的被褥。

  目光这般游移了一阵,最终还是落到萧白玉脸上,她神情看不出一丝羞怯和介意,或者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一时让秦红药都在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恢复神智。可是那双眸却是黑白分明,瞳仁偶尔会转动,也会对上她的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会上下扫过她的身体,片刻后又挪开。

  这般被她一看秦红药才发现自己身体几乎是敞露在外,汗水自然风干后皮肤都紧绷起皱,她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萧白玉的身子,发现也是一样,布料根本擦不掉黏在身上的湿意。秦红药一张口就感觉喉中异常干涩,似是全身的水分都化作汗意蒸腾而出,她艰难的吞咽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这样擦不干净,我抱你去沐浴。”

  萧白玉又瞧了她一眼,没有反对也没有点头,疏通经脉时的折磨已让她除了转动眼珠再无别的力气,秦红药也看了出来,不再征求她的意见,自顾自的简单穿好衣服,架起木桶,去屋后的水井中打来水,将木柴堆在木桶下,丢了火折子进去燃起一丛火焰,时不时探一下水温,直到温度差不多合适时,才抱起萧白玉,一点点将她没入水中。

  萧白玉靠在木桶边仰头不知在想什么,热水轻轻浸泡着身体,四肢百骸毫无抵抗的任由热流涌遍,也让她更清晰的感觉到经脉中再无一丝气力,丹田彻底干涸,分明感觉的出身体里内息依然杂乱无头绪,却没有一点办法去引导,她当真没了内力。

  她目光落到秦红药身上,见她衣衫不整的蹲在一旁,一边试探着水温一边添加柴火,嘴角微动,声音柔和道:“你也来洗一洗,小心不要碰到伤口。”

  秦红药抬起头盯着她的薄唇,似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而出,可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这种疑问就变得有些可笑。秦红药站起身脱去本来就是虚虚盖着的一层衣物,一腿踏入木桶中,她尚还犹疑的看了一眼萧白玉,那人却只是仰头看着她,将她全身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没有半分被惊动的模样。

  好在木桶够大,容纳她们两人也是绰绰有余,秦红药有些吃力的半蹲在水中,勉强让胸口的伤处搁在水外。萧白玉试探的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有了些气力,便倾身上前,拿起一旁的布料沾湿,谨慎的擦拭过她肩膀,被自己五指扣出的伤痕有些吓人,她浅浅的擦净血迹后,再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身体,问道:“还有别处受伤么,感觉可还好?”

  秦红药迟缓的摇头,又点头,一并回答了她的两个问题,看着她脸上浮出淡淡笑意,似是再说无事便好。秦红药动了动唇,一时竟涌起些怒意,有事的分明是她好不好,险些死掉的也是她,为什么要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关心自己,她知不知道这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心底割出一道更深的伤痕,比□□的要痛百倍。

  但她张口后又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么,可是一切的安慰都不过是火上浇油,没有经历过的事再怎么说感同身受都像是同情,针不扎到自己身上谁能说疼。又或是向她保证,柔柔的告白,说不论怎样我都爱你,这话说出来不是更加过分么,就好像两人已经不再对等,不过是在施舍自己的爱意和关怀,如同嗟来之食。

  萧白玉看着她欲言又止,笑着摇了摇头,眼眸逐渐清澈明亮起来,音色放松:“你不必说什么的,你也知道我功力尽失了吧,嗯……不是你的错,当时只是觉得你的命更重要一点,你还有很多未做完的事,再加上这一刀的确是我捅的,算是赎罪吧,仅此而已。”

  秦红药感觉自己的确是想怒吼出声,狠狠骂一句“你在说什么鬼话”,这种自我贬低的话语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哪有什么谁比谁的命更重要,难道还要怀疑她这个人在自己心底的分量有多重么。但怒吼都憋在了喉中,短暂的静默,只有几秒,却足以让人忐忑不安,她终于自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句话:“那些杀手大概都是金铁衣的手下,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还有其它那日上过九华山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萧白玉却只是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让她严肃到充满杀意的表情放松下来,才继续道:“杀了又有何用,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么,谁都知道我欺师背祖,同邪魔歪道关系匪浅,你又能杀几个?”

  她手心带着水气的温热,坦然自若的坐在水中,丝毫不介意身体被人看去,她这样的淡然却让秦红药心口紧缩,眸中也闪过狠厉,咬牙切齿道:“谁敢这么说我就杀谁,几千几万个我都一个个抹了他们脖子,全天下都这么说我就杀了全……”

  抚在脸侧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萧白玉脸上也没有因她这般残忍的说辞露出反感之色,只是淡淡告诫道:“不可滥杀无辜。”

  “到这种时候你还在乎无辜不无辜吗,最无辜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你永远都对保护别人对所谓的正义这般坚信,你知不知道你想保护的那些人中有多少盼着你死?”秦红药当真怒不可遏,她一向对欺骗别人看着他们悲痛欲绝抱有快感,因为这样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可萧白玉却与她截然不同,难道发生了这么多被欺骗被背叛的事都不会扭转她的想法么。

  萧白玉轻笑着叹息一声,心平气和的坦白道:“倘若连我这般的人都不再相信,那武林中还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雄,谁还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所保护的,不关乎旁人,只是自己的安宁。”她顿了顿,眼眸敞亮而坦荡:“而且我真的无辜么,我的确如他们所说不是么,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我做了更过分的事,我甚至爱上了逼死自己师父的人。”

  一时间秦红药的怒气退的干干净净,心头竟泛起了些许恐慌,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几经生死刀光剑影中都没有惊恐过她,却因萧白玉云淡风轻的几句话慌乱了起来。她本以为自己一心否认到底就好,再没有人看到那一幕,也没有人能逼自己承认,萧白玉肯定会相信她的,但事实就这么不遮不掩的摊开来,大大方方的说出了口。

  萧白玉瞧着她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什么,即使沉默了片刻,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没有消失,比起紧绷起来严阵以待的秦红药,她竟是相当淡泊:“我猜即使你没有亲自动手,我师父的死同你也脱不了干系罢,金铁衣虽卑鄙,但应不会捏造出这等事来。我后来想过,你一再接近金铁衣,也是相当肯定他身上藏着师父的遗物,我说的对么?”

  秦红药一言不发,只凝视着面前这幅让她心折的面容,她说的基本八/九不离十,即使在被人追杀那般紧张的局面下,她还能这样清晰的思考,没有被谁的话冲昏头脑,当真是自己爱的那个她。

  “所以我想失去意识后给你的那一刀也的确是我自己的意愿,不是被什么控制,我确实想杀了你。”杀这个字眼被她轻易吐出,两人一丝/不挂的面对面坐在木桶中,谁看谁都是一览无余,没什么可隐藏的。柴火还在木桶下噼啪作响的燃烧着,秦红药在热水浮起的水气中也是轻轻一笑,松了身体靠在木桶上,萧白玉肯这么直白的袒露心意定是心中早有定夺,她又何必草木皆兵的去紧张。

  心意早就明了到不能再明,眼前坐着的就是她全身心爱着的人,那萧白玉要杀要剐又有何不可。

  萧白玉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原本平和的语调沉了下去,在空中晕出一抹凄恻:“可是不行,我没办法看着你死,无法原谅你,也无法原谅不能对你动手的自己,所以现在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下场,我丧失内力打不过你,便再也杀不了你了。”

  秦红药也是笑,萧白玉真想杀她何须大打出手,就算被当胸捅了这么一刀她也没有抵挡过。只是笑着笑着鼻中便酸涩了起来,萧白玉所承受的挣扎和苦痛比她所想的还要多出太多,现在她们能静静相对而坐也是付出了她的所有,心头泛起刺痛,她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遥不可及,翻过一座大山后又是一片汪洋,所爱隔山海,平了山海后又是另一番崇山峻岭。

  “我离开了九华派,失去了内力,已是一无所有之人……”

  “你还有我。”秦红药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两人近在咫尺,却在蒸腾的水雾中感觉远在天边,秦红药抓住了她的手,向她身边靠去,两人肩头相碰时都是轻轻一颤,她将萧白玉拥入怀中,水面随着她们动作微微起伏,撞出了些许水珠溅在空中,她重复道:“你还有我,我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萧白玉并不反抗,避开她胸口的伤处靠在她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感受着掌心下细腻的肌肤,将全身的重量都托在她身上。但却不是浓情蜜意的相拥,反而只像是安慰哭泣的小孩,给小孩一颗糖果就能让她安稳下来,秦红药察觉出她的疏离,心中一慌,更紧的抱住了她。

  “别这么用力,小心压倒你的伤口。”萧白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好言好语的劝道,见她用力的双臂分毫不动,又无奈的轻笑了一下,极度的包容,自顾自的说道:“我感觉得到内息相当紊乱,我这副身体应是撑不了多久,兴许还有一两个月。我想在塞外走走,这辈子还没出过中原呢。”

  “我不会让你死,我有办法救你,让你功力恢复如初,我们明日便上路回中原,我……”

  “我却不想让你救。”萧白玉淡淡的出声,手抵上她肩膀,虚软又不容拒绝的推开了她,秦红药若想死抱住她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可感受到她坚定的意味,手一寸寸滑了下来,被她远远的推开。

  “让你救了我又欠你一命,恢复了功力就要杀了你以慰师父在天之灵,你要我怎么办呢,杀了你再自刎么,何必多此一举。你若真想陪我,便带我去附近走走罢,一两个月后什么都一了百了。”萧白玉觉得水温有些烫了,皮肤都成了淡红色,她洗去了一身汗意,靠着自己双腿撑着木桶站了起来。

  水声骤响,萧白玉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被挤到木桶边上,腰间被禁锢,双手撑在木桶边上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秦红药自背后紧紧抱着她,顾不得溅起的水花碰到伤口,力气大到胸前的伤口都阵阵作痛,可能有血溢了出来,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再放手。

  “你现在打不过我,所以一切要听我的,我会带你回中原疗伤,恢复功力,再揭穿金铁衣那个小人的真面目,让你重回武林巅峰。”秦红药怎会不知她这人吃软不吃硬,越是这般强硬的说辞越会让她反抗,但就算是自私自利好了,她不能想象萧白玉死后只剩一片凉薄的世间,要她活下去,要她堂堂正正风光无限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