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 第35章

作者:凤歌琴音 标签: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GL百合

  自人群簇拥中走近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珠光宝气云鬓花颜,满身的雍容华贵,嘴角噙着类似嘲讽的笑。她刚从阴影中步出,沈绘忽的一惊,认出了这张脸,只是想不通她怎么几些日子不见摇身一变成了洛王妃。

  洛王妃目光掠过几人,在沈绘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示意她先莫要出声,才转身端起架子道:“这几位是王爷同本宫的友人,此处没你们的事,都退下罢。”

  官兵们面面相觑,王爷明明吩咐过绝不许任何一人靠近地陵,又从何处冒出几位友人来,若不是他们听见陵墓中响动,还根本发现不了。但没人敢质疑王妃的命令,都纷纷收起兵刃,缓缓退了下去。等他们走的干净,洛王妃才略微松下一直端着的肩膀,沈绘也再忍不住问道:“楚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成了洛王妃?”

  楚画掩去了装出的威严,不去回答沈绘的问题,一双美目只幽幽的看着萧白玉,沉声道:“萧掌门,你应是不认识我的,我是刀剑门副门主的女儿,我父亲就是江湖传言中死于你手上的刀剑门弟子。”

  原来又是来寻仇的,秦红药眸色一暗,黄巢剑已略略抬了起来。楚画却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她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不是萧掌门下的手,那日我晚到一步,亲眼见着爹爹死在金铁衣手中,当时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人。”

  秦红药联系了一下之前沈绘的问话,灵光一闪道:“那人莫非是洛王爷?”

  “不错,说来无颜见人,那日深知自己不是金铁衣的对手,没有立即为爹爹报仇,但我听到他同洛王爷的交谈,他们打算招安武林中人,将愿意归顺朝廷的高手收为己用,不愿意的就伺机杀害。”楚画顿了一顿,似是想到父亲惨死的模样,几欲哽塞,却还是勉强压下情绪继续道:“刀剑门自是不愿意受朝廷驱使,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才惨遭灭门,所以我想请求萧掌门同我一道揭开金铁衣那小人面目,为我父亲报仇!”

  沈绘反复打量了一下场上几人,不可思议道:“楚姐姐你怎知萧姐姐会来此处,还……你又是怎么当上洛王妃的啊?”

  楚画露出极浅的笑容,那笑却挥不去她脸上的哀愁,轻声道:“我并未料到会见到萧掌门,接近洛王爷也只是想掌握更多证据能揭露金铁衣那小人罢了,可能这就是天意助人吧。”

  秦红药本还在听她说话,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萧白玉实在太沉默了,明明每一句都不离她,却不见她有一句回应。秦红药揽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唤道:“白玉?”

  被她这么一晃,萧白玉再也站不住了,双膝一软直直向前跪去,秦红药猛地弯下腰接住她的身子,目光却忽然顿住,直直的盯着她的背部。之前一直面对着她,从未看过她的背部,只见她衣衫后有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因为那金蚕丝实在太细了,自她背部横穿而过却没带出一点血丝,鲜血还来不及涌出时皮肉就已经合上,是以一直都没发现她身上有伤。

  可这般一晃一跪,伤口陡然绽开,堵塞许久的血液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眨眼间就把她背部的衣衫完全濡湿。秦红药喉头一哽,明白这一定是方才她将自己扑住时挡下了那根金蚕丝,许是那些守卫冲了进来,她便一直隐忍不说,生怕乱了自己的阵脚。

  其他人也都看到萧白玉背部极快晕开的血迹,姜流霜一跃至她身边,掀起她的衣衫只能看到糊满一背的鲜血,甚至瞧不见那道极细的伤口在哪里。楚画不知她们先前遇到了何事,或许是中了洛王爷为了避免别人查看太子尸体设下的陷阱,但眼看那伤势惊人,萧白玉是她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人,也焦急道:“我带你们出去,找一家客栈或医庐么……不,我直接带你们回洛王府,府中时刻都备着大夫。”

  “不行,现在不能动她的身体,得先找到伤口包扎住才行,她经不住这么出血。红药,你运功挡住尸臭,否则尸毒有可能会顺着她伤口进去。你们两个,把外衫都脱下来。”姜流霜一一吩咐过去,秦红药双手僵硬的抱着萧白玉的身体,内力一振撑出屏障,却因激荡的心绪几近失控,迸发的内力猛地撞上四周墙壁,震下片片碎瓦。

  姜流霜还撑得住,沈绘同楚画两人却在这强悍的内力威压下几乎喘不过气,只觉自己一举一动都沉重不堪,随时都能招来杀身之祸。两人艰难的脱下外衫,交叠的铺在地上,看着象征王妃身份的尊贵华服就这么被弄脏染尘,楚画不仅没有皱眉,心中还隐隐有痛快之感。

  姜流霜想让萧白玉伏趴在铺好的衣衫上,这样才方便她寻找伤口,但秦红药的双手却死死扣着怀中的身体,让她挪都挪不动。还是萧白玉自己动了动身子,秦红药才迟缓的松下力道,托着她轻轻放平。

  虽然那根金蚕丝没有贯穿她的身体,却也是深陷进她的皮肉中,姜流霜用手帕一点点擦拭着她背上的血迹,一边在晕红中寻找那道应是比头发丝还细的伤口。这般俯平了身子,伤口又悄然合上,才没有溢出更多的鲜血,不过也让伤口更加无影无踪。

  萧白玉还没有失去意识,一直咬牙守着一分清明,只是所有的力气都被用来咬紧牙关忍耐着背部某处的剧痛,疼痛过于剧烈时都分不清哪里在痛,只感觉好像从身体内部开始蔓延,最后全身都痛到酸麻。她隐约感觉到那根金蚕丝许是给她背上拉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若真能痛晕过去倒是一件好事。

  可她却不能让自己失去意识,模糊的余光瞥到秦红药跪坐在她身边,双手握拳放在膝上,用力到手背青筋都爆了出来,指关节几乎泛白到透明。只是看着她的伤口就已这般,她若是当真晕过去,还不知秦红药会变成什么模样。

  萧白玉伏在地面上的手指吃力的挪动,指尖似有若无的碰了碰她的衣角,秦红药轻不可闻的一颤,紧握成拳的手指终于展开,紧绷许久的骨骼都发出清脆的嘎嘣声,掌心轻轻托起她的手指,虚虚的握了握。

  萧白玉想要说话,可气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短促,一句话断续不成语:“红药……你,也别看了,怕……你吃不下,饭……”

  秦红药却还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她分明是在用自己说过的话逗自己,艰难的翘了翘嘴角,露出难看至极的一抹笑,嗓音沙哑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好看,越看越有食欲。”

  “好了。”姜流霜坐直身子,收起刚掏出的瓶瓶罐罐,右手探到萧白玉的脊背上,紫儿从袖间窜出,尖细的獠牙缓缓没进她的皮肤中,留下两个明显的孔洞。姜流霜将她衣衫盖了下来,站起身道:“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感觉不到痛了,没伤到内脏,但伤口挺深的,需要在床上趴个几日。”

  “多谢。”秦红药心乱如麻的道了谢,伸手为萧白玉理了理鬓发,触手一片汗湿,足见她忍得有多么辛苦。秦红药不忍心她再这么醒着,伸手覆盖住她的双眼,低声道:“你若是累了就闭眼睡一会儿,不用强撑,一炷香后我再带你走。”

  萧白玉侧枕着自己的手臂,嘴角含着笑意,在她掌心下摇了摇头,气息似乎平稳很多:“流霜医术很高明,的确不是很痛了……”

  姜流霜瞧了她一眼,虽然的确给她上药包扎好,紫儿咬下的那一口也会让她逐渐感觉不到痛,但怎么说也没有这么快就见效。不过也是知她意图,毕竟秦红药冷下脸来着实可怖,那浑身散发的杀气让另外两人都战战兢兢的,便接话道:“最近几日我从你嘴里听到的谢字大概要超过这八年加起来的吧,之前我救了你那么多次都没听你说声谢。”

  “是么。”秦红药抬起脸想了想,好像的确如她所说,唇边浮起几丝浅淡的波纹,算是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她用内力撑出的屏障渐渐收回,最后只笼罩着萧白玉一人,她功力一散,沈绘顿时大大的吸了口气,感觉心脏都要憋气到跳出来了。

  只是却忘了身在地陵中,这一口气吸上来满满都是尸体腐败之味,沈绘克制不住的干呕了一嗓子,几乎呛出眼泪来。楚画奇怪的瞧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不用呼吸么,为什么还要这样自虐?”

  沈绘忽地一跺脚,被她提醒后才发现,对啊自己根本不用呼吸,却因为那杀意极重的压力沉甸甸的坠在心头,即使明知那杀气并不是冲自己而来,还是情不自禁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而当那威压一散,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

  实在是蠢得无以复加,沈绘抱着头默默哀嚎。

  姜流霜再度走近金棺,棺盖已经被秦红药震碎,金块木屑散了一地,大部分都洒在太子尸首上,她记得方才秦红药好像发现了什么,便仔细打量着太子尸首。她见惯了尸首,又终日与毒物为伍,并不把眼前这腐败的尸体当回事,甚至还掰开尸首残缺的嘴唇看了看。

  “舌头未见发黑,双眼和唇齿紧闭,身体上也未见青筋血脉爆出,不是急病也不是中毒致死。”姜流霜下了判断,她随手拨了拨太子的头发,指尖却忽然触到一枚硬物,她试探的拔了拔,却发现那枚硬物死死嵌在发中,分毫不动。

  姜流霜俯身细细一瞧,脸上极难得的浮起喜上眉梢的笑意,急急道:“你们看,这才是太子的死因,是被人从头顶百会穴直插下一枚铁钉,这种死法会七窍流血,乍看之下的确很像急病暴毙,但这个地方容易钉进去,却极难拔出,除非破坏掉头骨。”

  沈绘闻言一喜,兴奋道:“难道真的是洛王爷害死的太子,却因为拔不出铁钉来,才迟迟不肯送太子上京,还派了这么多重兵把守,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太子头顶的铁钉。这样等十日后太子尸身完全腐烂,就可以用另一具骸骨套上太子的衣服瞒天过海了。”

  秦红药听她们推断的与自己之前刚看到那枚铁钉时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便也不再插话,只专心致志的握着萧白玉的手,陪她熬过身上的痛楚。

  沈绘没高兴多久,又起了别的忧虑道:“那我们该怎么给潭月平反呢,洛王爷在成都一手遮天,他肯定不会承认,我们说不定还要因为私闯帝陵被抓起来。”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姜流霜偏头看着太子尸首,暗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太子尸体吊在城门上,这样任谁来看一眼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这种法子未免太过毒辣,她和太子又无冤无仇,再怎么也不能这样作贱人家尸首。

  她们来来往往的谈论都落在萧白玉耳中,沉默之中她轻轻晃了晃秦红药的手指,一双眸蕴着信任的笑意,清亮的瞧着她。秦红药对上她的目光,不消多说就懂了她的意思,暗骂一声她都这样了还顾得上操心别人,又不愿让她失望,便打破沉默道:“可以假装有一个人亲眼看到太子被害的场景,反正我们都知道太子怎么死的,把经过添油加醋的写一写,趁着晚上贴满成都墙上,尤其衙门和洛王府附近多贴一些,这样不需我们出面便能逼迫他们放人。”

  沈绘连连点头,拍手道:“好主意,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保准明日人人都能看到真相。”

  楚画想了想,提醒道:“莫要直说是洛王爷动的手,不扯到他身上还有可能不去追究,想着息事宁人便放了姜家,若扯到他身上就怕狗急跳墙一个都不放过。”

  沈绘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笑意,分明在说我晓得。说话间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萧白玉动了动肩头,感觉背部痛意已经销声匿迹,才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似笑似骂道:“你啊,就只有这种坏点子想的最快。”

  秦红药见她笑意舒展,便知她应是感觉不到痛了,想随着她的话笑出几声,嘴角勾了勾却还是落了下来。终于俯身给了她一个极轻的拥抱,心有余悸的叹息道:“白玉,你可再别吓唬我了啊……”

第71章 不得于飞兮

  太子的死因已经真相大白,五人兵分三路,姜流霜明面上说着去向堂妹询问黄寒玉的下落,钻出地陵一溜烟的直冲监牢而去,牢房倒似比客栈更亲密些。秦红药怎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过有人在牢房里守着姜潭月也好,免得洛王爷想先下手为强,也就随她去了。

  楚画同沈绘两人在客栈中要了一间上房,关上房门絮絮叨叨起来,一个人说应该写的夸张些,另一个人又说夸张只会适得其反没人相信,秦红药抱着萧白玉经过她们房门前都能听到不断的争论。虽然谈话途中被萧白玉的伤打断,但楚画应是对她们极有用的一人,若能借着她掌握的证据一举扳倒金铁衣,九华派上下同掌门才能洗净一身脏污。

  只是不知楚画有多少的可信度,看起来倒是同沈绘熟识,等片刻后守着萧白玉入睡后再来好好探探她的底细。客栈的老板娘端着一盏柱灯,盈盈的在前面引路,为她们推开房门后却并未离去,在门口踌躇半晌道:“两位女侠,你们还记得我么,几月前你们在成都酒楼救下的那个乞丐。”

  秦红药刚把怀中之人轻轻放下,让她平平的趴在床上,两人闻言一起回头看去,方才对话时灯火昏暗,并没有仔细去瞧老板娘面貌。可现在被她提醒后,再打量一番都很难认出眼前之人,毕竟当初是个衣衫褴褛蓬头乱发的乞丐,现下却衣冠整齐发髻不乱,那眉眼的确是有几分熟悉。

  萧白玉下巴搁在枕上,想起当时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时光荏苒后她们的处境都有了变化。看起来老板娘现在也是生活美满吃穿不愁,与几月前被夫君抛弃的孤苦摸样完全是云泥之别,便也由衷一笑。

  老板娘见两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拘谨稍退,认认真真的道谢道:“都是两位女侠出手相助我才没有在泥潭中越陷越深,后来我一直想当面向两位女侠道谢,但奈何不知两位姓甚名谁,今日真是老天有眼,方才一见我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说这江湖未免太小了,楚画也说天意助人才能让她见到萧白玉,成都对她们来说只有一面之缘,却接二连三的碰到熟人。萧白玉撑着力气与老板娘客套两句,秦红药是做不来寒暄这等事,只坐在床边轻抚着她的肩头,沉默的要她放松下来,别因说话再动到伤口。

  老板娘极有眼色,看两人都是风尘仆仆,萧白玉好似还行动不便的模样,当下止住了话头,让她们稍等片刻后端来了一大桶水和三四小菜,都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来是送她们进屋前就叫人先行备好了这些。

  老板娘替她们关上房门后,秦红药站起身探了探水温,热度刚好,又转头叼了块熟肉两三口嚼烂吞下,都没有问题,便一边咀嚼一边模糊问道:“白玉,你要先进食还是沐浴?”

  这话像极了一对平凡夫妻,又转念一想她们都已拜过堂,当然算得上是真正的夫妻,这样的关系陌生而又甜蜜。萧白玉趴在枕上扑哧一笑,笑声都沉沉的埋进了软枕中,只剩闷闷的轻响。秦红药回头瞧了她一眼,不确定她刚才有没有说话,疑惑道:“你说什么?”

  “说你傻,我这个样子趴在床上能做什么。”萧白玉抱着枕头看着房内腾起的丝缕热气,不知不觉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天色还早,周遭被夜幕笼罩,又深知秦红药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便在安全的踏实感中放松了身心,渐渐合起了双眼。

  只是刚经历过地陵那一幕,即使身体疲惫却心神振奋,还是不大能睡得着,萧白玉也没有强求入睡,只当闭目养神,侧耳倾听着另一人的动静。只听她脚步声在屋中来回,又是水声轻响,接着她又带着一股热气坐回床边。

  “就算不能沐浴也要换一换衣衫,你这件又破又脏的,这么大的血腥味亏你睡得着。”秦红药感觉自己都变成了一个老妈子,跟在她屁股后面说前提后,自己是最讨厌唠叨的,谁不听话杀了便是。但估计这几天唠叨过的话比她过去这一辈子加起来都多,就怕她受冷挨饿的。

  萧白玉感觉背上的衣衫被掀起,先是一阵轻轻的凉意,转瞬又被覆上一块滚烫的手巾,热意从脊背窜向四肢,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头,适应后只觉全身舒畅。

  上过药的伤口还是很明显,秦红药避开伤口为她擦干净背上的血迹,中间几次去换洗手巾,被她这般用热水擦过身体,身体的疲倦之感都褪去不少。萧白玉枕着手臂偏头有一眼没一眼的看她,双眸缓慢的眨动着,只见她目光都落在自己背上,神情倒是十分认真,双眉还拧的很紧,许是看到伤口的痕迹就不大开心,从她耳后滑落的碎发在脸颊旁微微晃动,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萧白玉刚想伸手替她把碎发挽上去,秦红药凶狠的眼神就飞了过来,似是来不及从看到她身上伤痕的恼怒中切换出来,一瞪眼止住了她的动作,粗声粗气道:“你要拿什么,说,我给你拿。”

  其实她那一眼被散下的鬓发遮住了,萧白玉并没能接到她的眼神,但光听她好像吃了火/药的语气都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头发乱了。”

  秦红药一手还带着水气,胡乱抹了两下倒是借着水意抿住鬓发,她压好萧白玉的手,恶狠狠的道:“这点小事我自己还做不了么,你安生趴着就好,别总让我叨叨行不。”

  秦红药嘴上说的厉害,下手擦拭时还是足够轻柔,她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心口不一,没来由的起了一股闷气,咕哝道:“我都快成一个老妈子了,偏偏有人还不领情,就会整天找事。”

  萧白玉平白被冤枉了一通,哪里没有领她的情了,若是不关心她至于现在趴在这里动也不能动么,却知她到底还是太过担心自己,也不和她硬着来,只悠悠道:“寻常夫妻之间不就是这样的么,还是你又想反悔不愿同我做夫妻了。”

  秦红药手上一顿,对上了她带着笑意的明眸,心中的闷气都被她一笑抚平,化作柔柔的一声轻哼道:“我们已是拜过堂了,谁也不能反悔。”

  “拜堂只是走个过场,你要是想反悔谁都拦不住,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萧白玉不满意她的回答,故意拿话激她,心中很清楚自己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应,毕竟上一次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还一心沉浸在寻死觅活中,现在想来只觉得可惜。

  果见秦红药竖起细眉,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忘了,严厉道:“拜了天地便是发过誓,我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之人,但从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我说要同你在一起便是生生世世要同你在一起,说爱你便永远只爱你一人,死活都不会变。”

  萧白玉脸上的笑意控制不住的扩大,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重把脸埋进枕中,不让她瞧出自己因她一句话就满足起来,笑的似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秦红药没听到她的回应,还以为她仍旧不信,伸手便将她的枕头抽掉,把她脑袋扳过来对着自己。

  却不料瞧见她脸上的笑意,似是在舒心的享受这一刻的美好时光,轻松而真切,一双眸中有诉不尽的温柔。秦红药很快便反应过来萧白玉原来是在套她的话,就想引着她说出真情切意,然后一个人埋在枕头中偷乐,实在狡猾无比。

  萧白玉却不给她生气的间隙,拉了拉她的手腕,轻声道:“红药,你低下头。”

  秦红药瞪了她半晌,还是抵不住她的柔软目光,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低下头去,她心里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她要比萧白玉长上几年,江湖阅历比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也是自己先明白这份心意的,怎么一牵扯到感情上的事总被她牵着鼻子走。但即使如此,却还是甘之如饴,这是不是很有问题啊。

  但想不明白是一回事,她主动送来的亲吻又是另一回事,她微微仰起头双唇就碰在一起。秦红药更深的低下头去,一手垫在她脑后,让她不必一直僵着脖颈,红唇泄愤似的碾过她的唇瓣,反复感受过她的柔嫩后,才意犹未尽的探出舌尖,仔细描摹着她的唇廓,品尝着专属与她的清淡香气。

  萧白玉侧伏在床上,腾出一只手揽上她的脖颈,与她极尽亲密之能事,感觉到她的舌尖在齿间轻点着,顺着她心意松开牙关,潜藏的舌被她卷起时好像连心也一起被卷了起来,被她一口口吞食下去。另一边刚搂上她脖颈的手就被她拽了下来,手腕也被她紧紧握住,不许她乱动。

  这也不让那也不许,萧白玉咬了一口她的舌头,力道不轻不重,但秦红药连躲都没躲,她唇边溢出一声模糊的轻笑声,又被唇瓣揉碎,不知吞进谁的嘴里。探入口中的舌尖好似如鱼得水,硬生生摩擦出一片火热,掀起巨浪翻涌,萧白玉被她吻得喘不过气,却又舍不得推开她。

  有急促的鼻息打在秦红药脸上,她心中暗笑,再让萧白玉故意说那些不中听的来套她的话,定要把她吻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满意。只是一想到与自己接吻的是她,只有她一人能同自己唇舌缠绵,也只有她一人能靠的如此之近,让自己放下所有戒备防御,将全身心都展示在她面前,一颗心就软的化成水,再想不起什么恼怒愤意,一味沉浸在这份无间的亲密中。

  将她本有些泛白的唇瓣吻至水灵鲜红,才微微挪开,顺着唇角一路啄吻下去。萧白玉终于得了喘息的空当,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吻抽走,沉沉的趴在她手臂上,昏昏然的打开身体,任她挤进脖间,又绕到肩后,吻上不着一缕的后背。

  秦红药歪坐在床边,身体几乎架空在她上方,垂下的衣角会时不时蹭上她背部,即使心神已动摇至恍惚,却还是记挂着不能擦到她的伤口。秦红药勉强让自己坐起身,将方才抽出的枕头重新塞回萧白玉脑后,腾出自己的手来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衫,随手往旁边一甩又立刻俯下身去。

  背后的温度忽然抽离,凉意带着不为人知的失落才刚涌上,但熟悉的香味又再度笼罩下来,背部随之落下如雨点般的细吻,萧白玉隐隐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可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也或许是因为那一吻夺走了所有的空气,身处越来越浓烈的火热中,竟生不起半分拒绝的心思。

  清明渐渐在交缠中融化到一丝不剩,秦红药吻着她光洁的背部,爱恋又心疼的轻蹭着她伤口的边缘,明知她现在已感觉不到痛楚,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向那金蚕丝是如何割破她的皮肉,深嵌进她的身体中。那一瞬间或许只有冷意,可她又是如何在剧痛中一直硬生生支撑下去,在涌入的官兵包围中一声不吭,只是不愿扰乱自己心神。

  但又怎能不乱,她倒下的那一刻背部大片的血迹就像针尖一般扎入眼底,她没有任何功力护体,若是金蚕丝再偏几寸,贯穿了她的肺腑,那自己又能如何处之,当真还能活的下来么。即使这样,她分明知道自己能用来抵挡的只有□□,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扑在自己身上,这份情谊彼此都一清二楚,又何须纠结谁先说出口,谁又在套谁的话。

  “秦姐姐!我们拟好告示了,你要不要来看一眼,没问题我就多抄几份贴出去!”突如其来的叫声撕破了稠密的缠绵之意,咚咚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秦红药停顿了一下,却对外面的声音不管不顾,眼看就要触碰到那处,又怎会甘愿停下。

  萧白玉身子一僵,双眸睁开瞧着眼前夜色的漆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一下敲门声,彻底让她清醒过来,一把扯出了秦红药还埋在她衣衫里的手,哑着嗓子道:“红药,去开门。”

  为什么她能脱身的这么干脆利落,方才分明是同自己一般的心神模糊,秦红药咬着牙抽了一口气,发出咬牙切齿的嘶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坐直身子,拉下她被自己掀起的衣衫,又扯过一旁的棉被覆在她身上,才翻身下床,怒气冲冲的猛然拉开了房门。

  门一开一张薄纸就贴到自己面前,还能听到沈绘兴冲冲的声音:“这可是我和楚姐姐商量了半个时辰的告示,保证写的精彩。”

  秦红药竭力控制自己的力道,不让握紧的手指一不留神就把面前的人撕个粉碎,一寸寸拉下那张薄纸,指尖都已掐破纸张。沈绘看着她笑出尖牙的表情一愣,又上下打量着只穿一件内衬赤着脚的她,皱眉道:“秦姐姐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们在这累死累活你倒脱衣服去睡觉了吗?”

  秦红药笑的冰冷,牙尖的寒光一闪而过,声音却柔媚的问她:“我要是真不地道,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沈绘浑身一抖,抱着双臂搓了搓胳膊,胆寒道:“秦姐姐你别用这种语气,怪渗人的。”

  “红药,请她进来。”漆黑的房内传来清淡的唤声,沈绘似是找到救星,一猫腰就从秦红药身边钻进了屋内,只是她们未点烛火,黑麻麻的什么都看不清。沈绘摸黑找到了烛台,火苗一亮才看清屋内物事,散了热气的饭菜还摆在桌上,床铺旁的浴桶里也只剩下皮温的水。

  只是地上随意丢着一件外衫,床边的两双鞋也是凌乱的摆放着,沈绘挠了挠后脑勺,感觉自己似乎打扰到什么不该看见的场景,难怪秦姐姐笑的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她目光又飘到床上,却见萧白玉衣衫整齐的侧伏着,头发也纹丝不乱,面上也是平静无波。

  好像又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啊,沈绘看着秦红药关上门缓步走近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表情怎么看都好像要把自己给做掉。但秦红药只是绕过她坐在桌旁,就着烛光浏览了一番手中薄纸,的确写的没什么问题,她给了肯定道:“就这么贴出去吧。”

  沈绘如获大赦般接过黄纸,一转身就想溜出去,萧白玉却出声喊停了她:“沈姑娘,你可熟识那位洛王妃,我想多了解一些。”

  “萧姐姐唤我一声小绘就好,她们都这么叫我。”萧白玉一开口,无形的威压似乎少了许多,沈绘自来熟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继续道:“江湖有一句话说北有侠盗踏雪轻,南有义贼盗墓绘,萧姐姐你可听过?”

  见萧白玉点了点头,沈绘才有些得意道:“后一句说的我,前一句自然就是楚姐姐了,其实我就是因为仰慕楚姐姐的侠盗之名,才把鬼谷之术用在盗墓上,久而久之江湖中便这么称呼我们了。”

  名声再响亮说到底也是个飞贼啊,不过沈绘这无声无息的功夫不用在偷盗上还真是浪费,秦红药讥讽笑道:“被说成是贼还这么自豪,也是少见。”

  沈绘不以为意的哼道:“那你还被称做妖女呢,也没见你自惭形秽啊。而且我同楚姐姐都是劫富济贫,偷来的东西都送给了穷苦人家,一分钱都没用过。”

  “人家富人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劫来济贫,这年头有钱也错了吗。”秦红药还没忘自己也算富人一列,那一叠叠的银票用都用不完,萧白玉也是亲眼见识过她散财童子的模样,知她这气从何来。

  这两人一见面可能只剩下斗嘴了,但沈绘却忽然正色起来,认真道:“不是的,楚姐姐专挑那些浑身不义之财的人下手,那些人千方百计夺取百姓的血汗钱,都是些奸诈至极的人,纯良商贩她是绝不会动。我盗的也都是昏君暴君之墓,我们不会失了分寸的。”

  这般听来楚画倒是可信之人,也能理解她为何出此下策硬要当杀父仇人的妃子,她应是相当有自信能偷出些许证据来,若有此人相助,揭穿金铁衣的阴谋便也不是难事。待沈绘离开去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后,秦红药才坐回床边,扶着萧白玉趴好,真心笑道:“连老天都在帮助你呢,你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福能遇见我们这些人。”

  萧白玉瞟了她一眼,凉凉道:“我要真积了福就不会遇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