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115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他重重叩首,“一旦陆善举兵造反,河东二十万兵马,加上突厥各部的精锐,就算朝廷能够派兵镇压平息叛乱,势必也必会给大唐带来重创。”

  张国忠的话让皇帝很是不悦,“这样的话,吾从你的嘴中听到过很多次了,你与陆善不和,却亲近河西节度使哥舒撼,这是为何呢?”

  “他们都是胡将。”皇帝又道,“你推荐哥舒撼,不但让他做了陇右节度使,还兼任河东节度使,他现在和陆善是一样的,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西,若是陆善会造反,那么由你举荐的哥舒撼是不是也有造反的嫌疑?”

  “这嫌疑,”皇帝冷下眉眼,“还包括了你。”

  张国忠听到皇帝这般言语,吓得连连叩首,“圣人,臣起家微寒,是依托圣人,才有今日成就,圣人就是臣的再生父母,臣一片赤诚之心,又岂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是京官,常伴君侧,而陆善一直在地方,不能时常见我,你身为宰相,应该要有气量,而不是利用职务之便,诋毁在外带兵的将领,陆善是张贵妃的义子,而张贵妃又是你的妹妹,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而不能亲近友善呢?”皇帝说道。

  张国忠与陆善之争,既是政治斗争,也是权力之争,陆善想要拜相,但张国忠却不会允许,都想要做一手遮天的权臣,谁也不愿屈居人下。

  这样的斗争,皇帝并非没有经历过,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虚伪之词,宠爱陆善的同时,放权张国忠,亦不过是他的权衡牵制之举。

  “臣是怕,陆善有野心,对圣人不利,并非是想要挑起争斗。”张国忠回道。

  “陆善是否有反心,朕心里清楚,你的忠心,朕也明白。”皇帝说道,“这些时日,你做宰相很尽心,不断有御史上奏称赞,尚书省的功德碑,就是最好的证明,朕听说,京兆尹为了歌颂你,还将朕修改的字用黄金装饰。”

  张国忠连忙解释道:“功德碑上的金字,是因御笔修改,那碑文为京兆尹所写,京兆尹不敢与圣人争辉,故将御笔填金。”

  精明奸诈之人,将结党臣子对自己的谄媚巧妙化为了对天子的敬仰,这样的话,皇帝很是受用,“那是你的功德,群臣有目共睹。”

  “比起圣人创造盛世,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丰功伟绩,臣这些实在不算什么。”张国忠又道。

  “好了。”皇帝招了招手,宦官将他搀扶起,“朕答应了贵妃,要去太液池赏荷,一会儿庆王也会入宫视膳。”

  “你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你与陆善之间的事,朕不追究,你和陆善都是朕最倚仗的栋梁之才,莫负朕望。”皇帝边走边道。

  张国忠叩首,“喏。”

  皇帝离开后,张国忠也从紫宸殿离去,恰逢庆王带着傅母与刚出生不久的庶子入宫问安。

  “右相。”庆王对张国忠很是尊敬。

  张国忠拱手贺喜道:“恭喜十五大王。”

  庆王便道:“可惜不是两位孺人所生,也非嫡出。”

  “诞育了皇孙即是喜事。”张国忠道,“十五大王的脸色…”

  庆王双眼有些发黑,似熬了多个夜晚,他便走近两步,低声道:“实在是孺人张氏与刘氏厉害,小王都快招架不住了。”

  张国忠听后大笑,庆王宠爱两位孺人,他很是开心,随后不忘提醒道:“十五大王需多加节制,身体要紧。”

  庆王点头,又道:“过几日小儿满月,府上设宴洗儿会,还请右相赏脸。”

  “一定,一定。”张国忠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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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朦胧,山上钟声响起,身穿蓑衣的渔夫摇浆归家,岸边还有钓鱼的老翁,鱼篓里的鲤鱼扑腾着尾巴。

  ——苏州·寒山寺——

  李忱与苏荷来到苏州后,住进了寒山寺中,然而苏荷来苏州,却并不是想要游玩。

  刚落脚,苏荷便向寒山寺的僧人以及香客四处打听吴郡的名医。

  然而经过多方打听,苏荷只打听到了名医的弟子。

  大雄宝殿内,不信奉任何神明也不相信神佛的李忱,竟也跪在了金光闪闪的佛像跟前。

  寒山寺的钟声响起,李忱双手合十,呆看着眼前的佛像。

  “施主心有疑惑。”一旁敲击木鱼的主持停下手来说道。

  李忱虽不信奉佛与道,却也尊敬两教的学说,“若是当真无心,佛还能看透我的心吗?”

  “无心者,无一切心也。”主持看着佛像说道,“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

  寒山寺为禅宗南宗五派之一的临济宗,李忱曾听闻过临济宗的无心说,“佛法太过深奥,李忱想不明白。”

  “施主是世俗中人,岂有无心之说,”主持说道,“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李忱低下头,双目无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苏荷则在观音殿内礼拜,观音倒坐,位于殿后,妇人朝拜多为求子,而苏荷只为平安,她朝观音像叩拜后,又朝殿内的僧人鞠躬,“大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施主请说。”

  “吴郡有一位神医,观人颜色谈笑,便知疾病深浅,曾被召入京师,后来放归离京,有人说他回到了故土苏州,大师可曾知道这位神医吗?”苏荷问道。

  “施主说的是周神医吧,周神医早已隐士,只有他的徒弟会下山,经常在苏州城内行医治病。”僧人回道。

  苏荷打听到后,很是感激道:“多谢大师。”

  僧人看着苏荷激动的神情,想起了昨日入住的一行人,其中似乎有个腿脚不便的年轻人,与眼前这位小娘子郎才女貌,于是顿悟,进而告知道:“纪神医每月朔望都会在通玄寺坐堂问诊。”

  苏荷听后,再一次答谢,并于功德箱之中投入香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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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二年夏初,通玄寺。

  果然如寒山寺的僧人所言,神医的弟子纪明,会在朔日前往通玄寺中义诊。

  通玄寺中有一座极高的佛塔,塔身共有十一层塔,为吴中第一塔,纪明问诊的禅院,就在佛塔旁。

  想到神医的名气后,苏荷连夜离开寒山寺,来到通玄寺的禅院等候。

  然而守夜的,并不止苏荷,许多求医的百姓也都在天未亮时就入寺排队等候了。

  苏荷庆幸自己来得早,虽熬了一夜,但只要能见到神医弟子,她便觉得值当。

  青袖陪同着苏荷,坐在禅院的石阶上昏昏欲睡,“娘子,要是明日纪神医没有来,那咱们岂不是白等了。”

  “不会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苏荷说道,“况且你看这些人排队等在这儿,都是来求医的。”

  “娘子待郎子可真好,比对阿郎与郎君们都好。”青袖靠在苏荷肩膀上说道。

  “她与父亲和兄长不同,”苏荷握着一个人偶说道,“她身上的腿疾若是治不好,那么她的噩梦,永远都无法消除,人怎么能一直活在过去呢,身心都遭受折磨,那样太痛苦了。”

  就在聊天解乏时,苏州城迎来了天亮,东边的海岸被一道白光划破,金色的朝阳穿透云层。

  随着一声钟响,香客不断涌入,通玄寺开始热闹了起来。

  天亮之后,前来看病的百姓更加多了,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了禅院外。

  “周神医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向了禅院门口,队伍也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神医弟子进入禅院,虽引起了一阵轰乱,但队伍并未散,使百姓如此有秩序的,是神医弟子看诊时所定下的规矩。

  “不论出身,不论男女,皆按先来者列序,否则一律轰出。”小药童喊道。

  苏荷来得早,位置自然靠前,神医弟子进入屋内,铺张桌案开始问诊。

  所有伤病者,几乎都只稍一眼,便能知道其病害,若遇疑难杂症,也都能经诊脉后给出药方,由药童摘录。

  “此药方,每日煎服一次,坚持半月,即可药到病除。”神医弟子仔细检查了一眼药童按照他的口述所摘录的药方,确认无误后方才交给病患。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下一位。”

  苏荷踏入屋内,耳边瞬间安静了不少,直到来到跟前,她才看清神医弟子的容颜。

  是一位已过天命之年,两鬓斑白的老者,留着长须,如修道者一般,精气神十足。

  神医瞧了一眼苏荷,便说道:“老夫只给病者问诊,娘子既然康健,又是习武之人,何故占这病诊一席。”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长恨歌(七十七)

  “病者有腿疾, 无法自行前来问诊,听闻先生医术高明高,不用把脉便能知道疾病的深浅, 这才前来。”苏荷说道。

  苏荷说的并非吴郡言语, 而是官话,周广望了她一眼, 摸着长须说道:“代人问诊,请将病情仔细说来, 以便老夫分析。”

  “病者与我同岁,年幼之时因游船不慎落水,于盛春时节感染风寒, 自此之后, 双腿再也无法站立,常年服药加之药浴, 却始终无法治愈。”苏荷说道。

  “娘子的口音不像是吴地人。”周广没有着急下结论,而是看着苏荷怀疑道。

  “我从长安而来。”苏荷回道。

  “娘子的口音也并非京城人士。”周广又道。

  “我生于朔方,夫君是长安人, 所以我也算是半个长安人。”苏荷回道。

  “所以病者是你的夫君。”周广又道。

  “是的, 先生。”苏荷回道。

  “小娘子请回吧, 这病,老夫无法治。”周广摇了摇头, 旋即起身背转, 没有任何缘由就向苏荷下达了逐客令。

  “先生不能治,那么先生的师父呢?”苏荷不肯离去, 此行的目的, 就是周广的师父, 于是问道, “纪神医也不能吗?”

  “娘子还不明白吗。”一旁的药童说道,“师父一但摇头,不是病理难治,而是病患本身。”

  听到这儿,苏荷更加肯定了神医师徒的医术,等候了一夜,她自然不甘心就此离去,“先生不是不能治,而是不敢治,医者仁心,先生岂忍,让病者一生都活在过往的痛苦之中。”

  “老夫知道你的夫君是谁。”纪明说道,“恩师既然选择从长安离开,早已给自己立下誓约,无论朝中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再参与。”

  “纪神医知道圣人的十三子?”苏荷问道。

  周广默然,又道:“娘子既然明白,有些事情老夫就不点透了,恩师年事已高,不喜争斗。”

  “治病救人,如何是争斗了。”苏荷有些生气,她看着道貌岸然的纪明,“先生既然在这里义诊,便说明先生有济世之心,不问出身,这是先生自己的规矩,而今有病者求医,先生却拒之门外是何道理?”

  周广不语,苏荷又道:“先生究竟为何不敢救,就因为她是圣人之子?即便她是皇子,先生救了又如何呢,这几年,先生与周神医是否去过关中与中原呢,大唐如何,天下如何,您今日若不救她,于弃天下人无异。”

  周广自然明白苏荷的意思,而苏荷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感知纪明与周广师徒似乎知道一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抗拒。

  能通过苏荷的简单叙述就知道病者是皇十三子,这对师徒与皇家的渊源一定不浅。

  周广长叹了一口气,以苏荷强硬的态度,今日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师父说的果然没有错,该来的,终究会来。”

  苏荷见纪明如此犹豫,旋即屈膝跪下,“苏荷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今日,恳求先生出手。”

  周广连忙弯腰扶起苏荷,“有因必有果,这因果,师父早就算到了,既然逃不掉,那便只有坦然接受。”

  “因果?”苏荷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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