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117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怪不得。”李忱低头道,“纪老先生其实并未入宫,当年召入宫中的,是他的徒弟周广,然周广的背后,却是纪明在一直指点,因此长安百姓便称周广为鬼手神医,而呼纪明为仙人。”

  “这世上当真有仙人吗?”苏荷疑惑道。

  李忱摇头,“众妙之门,玄之又玄,我也无法解释。”

  “既然时辰还早,那便见上一见吧。”李忱又望了一眼天色说道。

  “今日这功,郎君可得奖赏下官。”听见李忱要见赵居仁,文喜便笑嘻嘻的讨赏道。

  “讨赏可得找娘子,你家郎君穷的很。”李忱笑道。

  文喜笑嘻嘻的走到船头,向画舫招呼了一声,只见船身中间靠上的位置打开一扇门,紧接着便放下一架木梯搭至小船上。

  赵居仁整理了一下幞头与公服,将斑白的鬓发理顺,便只身从画舫走下,且未带随从。

  然而刚到船头,透过烛光与月光看到轮车上的人时,赵居仁不由的一惊,他连忙上前,跪伏叉手道:“下官吴郡太守赵居仁,见过雍王。”

  赵居仁是京官外派至吴郡的,采访处置使一职,是由曾经的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如今的左相崔裕所推荐,赵居仁也算是崔裕一手提拔上来的,于任上素有贤名,如今江南道能有这般发展,包括华亭县的设立,以及吴郡太湖的整治,都离不开赵居仁的治理。

  江南道采访处置使的任命,五品以上的官员,是以制书授命,所以当时在长安城中的影响极大,因为江南掌控着盐场与运河,又远离京师,而江南道采访处置使的职权之重,掌控着整个江南道,所以在百官眼里,这是肥差。

  李忱没有见过赵居仁,但是在前年的上元夜中,赵居仁却是见过皇十三子雍王李忱的。

  只不过让赵居仁惊讶的是,腿脚不便的雍王怎会出现在这离长安千里之遥的姑苏城。

  天子多疑,未防止前朝诸王争权,逼迫皇帝提前退位之事再度发生,便制定了新规,皇子成年后不在出任地方,而是被软禁于长安城中,并于万年县东北隅的入苑坊设立诸王院,便于监视于管辖,只有少数得宠的亲王才有特例开府居住于其他坊。

  显然皇子离京,如果没有天子特令,是不允许的,一但私自离京,其后果与罪责,十分严重。

  作者有话说:

  开启苏州城副本。

  一千多年前唐朝时的江南与现在的江南是不一样的,并没有那么富庶与繁华,有些地方还是待开发的荒地,时代慢慢往后移,发展也越来越迅速。

  古代的盐有海盐,池盐,井盐,其中海盐产量最高,唐代宗时期海盐年产600万旦。

第125章 长恨歌(七十九)

  赵使君。”李忱笑道, 旋即推着轮车伸手扶起赵居仁,知他心中有疑惑,便说道:“吾向圣人请旨陪同王妃回本家, 闲来无事, 游中原至姑苏,泛舟太湖, 却没有想到碰到了使君。”

  赵居仁抬头,忽然想起前不久中原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雍王救济中原的百姓善举,被当地百姓与文人写成诗词传诵,而自己掌管着整个江南道, 自然也有所听闻。

  “原来中原出现的活菩萨, 真的是雍王您。”赵居仁惊道,“今夜得雍王相救, 下官感激不尽。”

  “救你的,是吾友,看来, 吾与赵使君当真有缘。”李忱说道。

  赵居仁不再拘谨, 笑着回忆道:“天圣十年在花萼相辉楼中听得雍王一曲绝妙之音, 至今难忘,大王遗先贵妃娘子之风貌, 可谓风华绝代。”

  赵居仁为官数十载, 自是见过崔贵妃的,而之所以令他念念不忘, 便是使崔贵妃扬名的笛声与她的仁德之心, 故在花萼楼中听到李忱与许贺子的合奏时, 赵居仁心情异常激动, 同时也不禁感慨,物是人非。

  光阴转瞬即逝,贵妃已仙逝多年,而今的吹笛人,又是新的一代,而他们这些长辈,也早已华发丛生。

  “李忱技拙,不敢与母亲相比。”李忱说道。

  “抛开才貌,雍王贵为亲王,能够心系天下百姓,为万民着想,便要胜过京城那些世家子弟千倍百倍。”赵居仁又道,“下官今夜,可要感谢那阵湖风,若不是它,下官也许就错过与雍王相见了。”

  “既已来到使君治地,当是要登门拜访使君的。”李忱说道,“初来江南,令人耳目一新,江南富饶繁华,怕是不亚于关中之富了,这都离不开使君的治理。”

  听到雍王的夸赞,赵居仁很是开心,旋即便向李忱发出了邀请,“下官厚颜,今夜明月当空,船上备有薄酒,故想请雍王登船,一同游湖,不知可否?”

  “使君盛情相邀,李忱实不愿拒绝,然今夜与故友有约,不能失信于人,还望使君见谅。”李忱拱手答谢道,“他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雍王温文尔雅,和善谦逊,没有京城那些王公子弟的嚣张跋扈,不以身份压人,又才德兼备,赵居仁顿时好感倍增。

  “好,既雍王已有约,那下官也不好打搅,郡守府就在姑苏城内,随时迎候雍王大驾。”赵居仁说道,“还有杨小友,不介意老夫这般喊吧?”

  科第赵家,门第兴旺,只要能拉拢兄弟中的一人,便能拉拢整个家族,一直忠心护主的杨喜,能被赵居仁如此称呼,自然是万分高兴的,“能与赵使君为友,是下官的荣幸。”

  “杨小友有空一定要来我府上吃茶。”赵居仁说道,从文喜事事都以李忱为先的语气,便能判断主仆二人的情谊,故而赵居仁便想从文喜身上下手。

  “一定一定。”文喜说道。

  赵居仁又朝李忱拱手,“而今天下,风云诡异,以雍王聪慧之资,必也能看清局势,当年立储之争,下官亦在朝,却不曾想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与惨案的发生,十三大王天资聪颖,只因一场落水案而埋没隐退,是我等臣子,没有这个福分。”

  赵居仁已年过甲子,对于当年的易储之争,本持中立之态,但因仰慕崔贵妃,便倾向于皇帝改立皇储,然而当年的赵家远没有如今的声望与地位,赵居仁也是人微言轻,东宫又深得人心,便没能改变这局面。

  当年的事,已过去十余年之久,太子被废,而入主东宫的,也并非崔贵妃之子。

  淡退于朝野的皇十三子,如今再度出现在人前,并有崔贵妃仁德之风,也让这些老臣们,重新掀起了心中埋藏已久的风浪。

  显然李忱是知道赵居仁的心思的,否则今夜也不会答应与之见面。

  “江南道就是赵使君的福分。”李忱说道,“朝中的纷争无论有多厉害,只要赵使君稳固江南,这天下,就还有一线希望。”

  李忱的话十分隐晦,然而赵居仁宦海沉浮数十年,又岂能听不懂。

  他再次叉手,“左相曾来信江南,胡贼欲窃国,让下官守好江南道,与雍王所言一致…”

  “舅父如今是东宫的姻亲。”李忱提醒道,“然也是唐臣。”

  赵居仁听得明白,遂道:“下官明白了。”

  咚!——

  一声沉长的钟声从寒山寺传来,夜色渐深,太湖上的游船开始靠岸离去。

  赵居仁登上画舫,拱手目送着李忱离开,李忱坐在轮车上亦向赵居仁作揖,微风拂过,吹起发带,大船与小船逐渐远离。

  直到看不清船上的人影后,李忱才返回船屋中,“那赵居仁似乎很喜欢你。”苏荷说道,“才刚见面,就想邀你游湖。”

  “赵公是文人,文人都有一颗爱才的心。”李忱说道。

  “你应该说,比起平平无奇,世人都有一颗爱才之心才对。”苏荷说道,“这样看来,我带你来苏州,还有意外之喜。”

  “谁说不是呢。”李忱笑道。

  太湖广阔,倾泻的月光撒照在湖面上,经过的游船,时而传出笑声,时而传出琵琶伴奏的歌声。

  苏荷推着李忱来到船头,文喜则在船尾摇着浆,青袖就坐在他的身侧,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连那皎洁的圆月都随着湖面荡漾了起来。

  笛声从船头响起,就像当初七夕时节,在九原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笛声,只是河水换湖水,友人变良人。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远处的船只上,有诗人听到这悠扬的笛声竟跟着吟唱了起来。

  “好乐,好乐啊,这笛声比我当年在长安城中听到的,还要绝妙,快快向笛声处靠拢。”然而等诗人吩咐船家摇浆靠拢时,那笛声与船只早已消失在了湖面的大雾之中。

  “郎君,姑苏山到了。”文喜将船靠岸,先扶青袖上岸,随后又与苏荷一同将李忱连人带车抬至岸边。

  “我与青袖在此处守船。”文喜说道。

  青袖取来一盏灯笼交给了苏荷,“娘子带郎子深夜上山,可要当心一些才是。”

  苏荷点头,将灯笼给了李忱,蹲下来说道:“山路只能走开凿的石梯,我背你上去吧。”

  李忱望着眼前的姑苏山,犹豫了片刻。

  “这神医也真是,明知郎君不便,却偏要选在姑苏台上,这不是为难人嘛。”文喜气道。

  “华清宫后山的翠云亭,不也是我背你上去的吗。”苏荷笑说道,似很轻松一般,“难道十三郎信不过我?”

  “不,不是。”李忱连忙否定。

  “好了,走吧,纪神医应该在姑苏山上了。”说罢,苏荷便拉起李忱。

  “抓稳哦。”登山时,苏荷还不忘提醒。

  李忱靠在苏荷的肩背上,双手轻揽着脖颈,今夜的姑苏山上格外安静,二人走了许久都不见其他的登山之人。

  “十三郎讲些故事与我听吧,关于这姑苏台的故事,你一定知道。”苏荷道。

  李忱点头,“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这座姑苏台始建于吴王阖闾,经夫差续建而成…夫差兴于姑苏台,也亡于姑苏台。”

  苏荷听着故事姑苏台的故事,终于爬上了姑苏山,李忱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苏荷粗喘了几口气,看着寂寥的姑苏台,感到十分怪异,“今夜月色如此好,这姑苏台上怎一个人都没有?”

  “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十牖之开,不如一户之明。”

  离姑苏台不远处的山间传来了回响,今夜月圆,而姑苏台上却没有游人,只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盘坐在一块巨石上格外显眼。

  月光下,老翁穿着一身白衣,如仙人一般,“你来了。”

  李忱由苏荷搀扶着,立于风中,她一眼就认出了老者,“老先生。”

  苏荷将李忱搀扶到巨石上,上面有一张席垫,看起来是提前预备的。

  李忱跪坐下后,苏荷便从巨石上离开,但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姑苏台上,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你想清楚了?”老者问道。

  “想清楚了。”李忱回道,“天下人的生路,就在我的脚下。”

  “至于我的生路。”李忱侧头看了一眼姑苏台,“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

  之后的几个月,李忱一直白龙鱼服,隐居于姑苏城中,期间亲自登门拜访了吴郡太守赵居仁。

  江南道远离长安,便也没有几个人认识皇十三子,李忱便常带着苏荷于江南各地游玩,苏荷最喜欢的便是与李忱乘船,穿梭在烟雨之中,江南各郡都有连接的河流,只要一条船,便能通往各处。

  小小的乌篷船,便能去往各地,品尝各种不曾见过的美食,清晨时,可以看见小河两岸搓洗衣物的妇人,至晌午天气炎热时,便有孩童光着脚丫在小河中拿着篓子捉虾。

  江南的生活,安逸舒适,比起长安城中的喧嚣,苏荷似乎更喜欢这里。

  然而长安突然传来的一则消息,打破了李忱与苏荷在江南的安静。

  文喜攥着双手,站在无人的岸上,眼前的河水清澈见底,鱼儿成群觅食,苏荷荡着乌篷船的船浆慢慢靠拢。

  “郎君,长安城传来消息,”靠岸后,文喜叉手道,“庆王薨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篇:一山难容双绝艳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