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120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就算不是父亲,这样的做法也太过侮辱了…”苏荷挑起眉头。

  以庆王的遭遇来看待李忱,皇帝对待李忱,已是极为仁慈了。

  “所以才会有一日连杀三子之事。”李忱说道,“他有数十个儿子,不曾尝过生子之苦,养育之辛,又何来真正的怜悯之心,他眼里,不过只有自以为的帝王之术,他的皇位是从父兄手中夺来,自然害怕这样的事会在自己身上重演,所以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任何可疑。”

  “不过…”李忱看着纸上庆王之死的来龙去脉,“庆王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

  “十三郎的意思,是说庆王的死另有蹊跷?”苏荷问道。

  李忱点头,“宗妇于内宅,所接触到的人少之又少,又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江湖术士,而巫蛊之祸又恰好发生在张国忠不在长安之时,这并非偶然。”

  “难道是有人刻意谋划,借刀杀人?”苏荷惊讶道。

  李忱点头,“国朝父子相残之事并不少见,巫蛊事件,最著名的莫过于武皇,所以没有哪个皇帝是不厌恶这等歪门邪道的,就凭这些,也能够猜到是何人所为。”

  苏荷想了想,“谋划这些的人,一定十分了解皇帝,并且与张国忠不和,除了东宫,就没别的人了吧。”

  李忱点头,“孝真姊姊做事,一向干净利落,怕是买通了刘孺人身侧的侍从,命人冒充术士,刘氏一死,那么真相,也就很难查出了。”

  “不是还有个侍从吗?”苏荷看着李忱,旋即瞪着眼睛惊道:“死了?”

  李忱再次点头,“没了价值的棋子,自然要舍弃,才能不落下把柄。”

  “就不怕张国忠深究,顺藤摸瓜吗?”苏荷说道,“想要查出真相,还是能的吧。”

  “当然,”李忱说道,“但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真相是否是真相,关键在于皇帝,张国忠大力扶持陇右、河西,就是为了防范陆善,深究一件已经过去了的事,只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他现在最棘手的对手,可不是东宫。”

  “皇帝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死,再牵动更大的案件,比如周王,是吗?”苏荷说道。

  李忱轻叹了一口气,“庆王并非聪明之人,且十分好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被张国忠选中,因为便于控制。”

  “庆王其实不难对付的,即便他得到了皇帝的宠爱。”李忱又道,“但是,孝真姊姊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即便威胁很小,也应当尽早铲除,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轻敌,是最致命的错误。”苏荷说道,“在战场上,任何一次小的错误,都足已让全军陷入困境,让生路变为死路。”

  苏荷的话,李忱也十分赞同,“不狠,则无以为立。”

  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文喜站在门口,弓腰叉手道:“郎君、娘子,吴郡太守赵居仁送来了请帖,请郎君与娘子明日前往太湖游船,宴饮宾客,赵使君还说明日江南道所有英豪都会到场。”

  李忱与苏荷对视了一眼,二人的身份只有赵居仁知道,“赵使君这场设宴,用心良苦啊。”

  “不不不,”苏荷笑着摇头,俯下身说道:“应该是赵使君特别喜欢十三郎才对。”

  李忱眯着眼睛,笑道:“还以为娘子会说赵使君眼光独到呢。”

  庆王之死,让皇帝其他已成年的子嗣都恐惧不已,再也没有皇子敢私下接见与宴请大臣,以及投靠张国忠。

  十四十六两个皇子原本最是亲近,在庆王之事发生后,二人即便同在入院坊也不敢再私下来往。

  而十四皇子荣王,幼聪慧,素有贤名,喜结交文人雅士,常散资救助穷苦,时人便将荣王比作其兄雍王。

  然而荣王却因此变得很是忧虑,他害怕殃及整座王府,不但遣散了府中的宾客,还收拢家财,从此闭门不出。

  皇帝此举,不仅打消了张国忠想要扶持傀儡储君的念头,也为自己消除了诸王夺嫡的隐患,即便太子李怏因为上元夜之事依旧不受待见,但也使东宫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而远在苏州的雍王,并没有因为庆王之死而回京,哥舒撼打了胜仗,让张国忠在皇帝心中再一次被信任与倚仗,张陆二人的较量只会越来越激烈,当虚荣满足不了野心,皇帝无法在二人之间做出取舍时,战争便会爆发。

  李忱清楚的明白,或许只有远离权力的南方,才能够躲避这场争斗,但身为李唐宗室,她并不打算置身之外,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留在水运发达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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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二年,十月冬,帝幸华清宫,张贵妃及张氏三姊妹与文武百官从幸。

  启程当日,张氏三夫人的马车会于宣阳坊张国忠的私第,宝马雕车,锦绣珠玉,三夫人出行所带奴仆上千,几乎将宣阳坊以及相邻的几条街道全部占满,使得行人与车马拥堵在一块,无法出入。

  由于是清晨,那东市租有店铺的商家,正揣着钥匙驮着货物赶去开市,城南菜园里的农夫也挑着新鲜的菜蔬走在街道上,他们因张氏三姊妹的车马仆占道,不得不绕远路。

  张氏一族共有五家人马,他们列成五队,每一家都穿着颜色不一样的衣裳,五色华服聚集在一起,灿若云锦。

  “中外严办!”

  随着禁鼓响起,天子前往行宫的队伍浩浩荡荡启程。

  而在骊山的路上,张国忠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呈现在皇帝眼前的,永远都是繁华与太平,而那些关中的饥民早已被他驱逐出京畿。

  张国忠手持天子所赐剑南节度使旌节,骑五花马引于五家队伍最前,一时间风光无限。

  皇帝到达华清宫后,将政事全部交由右相张国忠,自己沉浸在了冬日华清宫的温泉之中,与妃嫔嬉戏享乐。

  是岁,安西四镇节度、经略、支度、营田副大使,知节度事风长卿率军大败大勃律国,迫使其归降唐廷,消息传至长安兵部。

  兵部员外郎严真清不顾上司阻扰,执意将战胜的实情与风长卿的功绩全部如实报于皇帝。

  皇帝得知后大喜,于华清宫长生殿祭祀祷告神灵,又于华清宫的朝堂上当众嘉奖曾推举风长卿为安西四镇节度使的右羽林大将军高仙之,并对高仙之更加信任与倚仗。

  安西与陇右在这一年都打了胜仗,并且收复了失地,这让好大喜功的皇帝无比高兴,除了下诏嘉奖风长卿之外,还下诏命其入朝。

  年冬,因高仙之与风长卿受到器重,使得张国忠心中忌恨,于是借吏部考功,大肆排挤不听话的朝臣。

  兵部员外郎严真清,因不愿依附而遭受张国忠排挤,明升暗降,被调离京师,出任平原太守。

  作者有话说:

  记住这些打胜仗,实打实有功劳的边将,因为后面…

  可不像陆善那种,只是因为想要军功获得牢固的地位所以就发动一些不必要的战争。

第129章 长恨歌(八十三)

  ——范阳——

  是岁冬, 探使傅璆琳带着南方进贡的柑橘,从京畿快马赶到范阳,以赐柑的名义, 查探陆善是否有造反之意。

  然而皇帝此举, 在傅璆琳还未出长安时,就已经快马加鞭传到了陆善的耳中。

  故而在傅璆琳抵达范阳之前, 陆善便将雄武城内的兵器战马转移,藏入山中。

  傅璆琳的动作极快, 以至于陆善还未修改三镇各郡的城防指令,放使者通行,只得连夜派快马传去手书手书。

  经过一波三折, 傅璆琳终于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范阳境内, 陆善遂派次子陆庆绪骑马出城

  范阳城内,寒风凛冽, 这让傅璆琳极为不适应,陆善为了贿赂傅璆琳,特意弄了一间暖室招待。

  陆善见到傅璆琳后, 亲自上前扶其下马, 并装作对天子赐柑毫不知情的样子, “中使刚到河东的时候,就有人禀报我, 没有想到如此快。”

  “小人奉圣人之命, 特意为东平郡王送来南方的柑橘。”傅璆琳说道,旋即挥手。

  侍从将一框框柑橘抬至陆善跟前。

  “哦?”陆善瞪着圆滚滚的双眼, 拿起一颗冰冷的橘子, 旋即向西侧长安的方向跪下, 庞大的身躯卷起一阵烟尘, “我陆善何德何能,让圣人这般恩宠。”

  紧接着不顾地上脏冷,直直磕下,“臣陆善,叩谢圣恩。”

  傅璆琳见陆善如此,连忙上前搀扶,“圣人知道郡王一片忠心,所以才让小人不远千里送来这南方进贡的柑橘,为的就是让郡王也能在这边关之地尝到新鲜的果蔬。”

  陆善旋即剥开一个,当着傅璆琳的面,品尝了一口,而后哭道:“这柑,真甜啊,让我这孤苦之人,也能享受父母之疼爱。”

  傅璆琳笑了笑,“正因为您是贵妃义子,所以其他边将可无此待遇。”

  陆善忙擦眼泪,再一次表示忠心道:“只要有我陆善在这渔阳一日,契丹与奚就休想越过长城。”

  “有郡王这句话,圣人在长安就能高枕无忧了。”傅璆琳道。

  “渔阳风大,中使快快里面请。”陆善连忙将傅璆琳引入暖室,“某备了一些薄酒,为中使接风。”

  “郡王客气了。”傅璆琳随陆善进入范阳治地。

  善于察言观色的傅璆琳很快就发现了范阳城的异样,人们似乎都很惧怕陆善,且陆善的周围,跟随着不少将领,他们只听命于陆善,而对于自己这个天子的特使,却是目中无人。

  且陆善治理的三镇,对外来人有着极强的戒备,就连自己这个使者过关时,都要先请示节度使,即便拿出了天子的名号,那些将领却依旧不放行,并以军中规矩为由。

  进入暖室,傅璆琳骑马冻僵的手迅速好转,随后他又看到了满桌的珍馐,以及各种只在御前见过的贡食。

  “这些都是圣人赏赐我的,平时存着,只有像中使这样的贵人来了,才会拿出来招待。”陆善说道,“中使请。”

  “璆琳只是一个阉人,能得郡王如此厚爱,三生有幸。”傅璆琳很快就被这一桌山珍海味所吸引。

  陆善见傅璆琳上道,心中窃喜不已,随后又叫来俘虏的胡姬陪侍。

  吃到一半时,陆善拍了拍手,胡姬退下,紧接着便有士卒抬着一只大箱子入内。

  傅璆琳停下占满了油渍的手。“这是?”

  “这是陆某的一点小小心意。”陆善走到箱子跟前,将其打开说道。

  箱中装的,全部都是金银玉器,且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傅璆琳就算是当差当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些。

  陆善屏退所有人,凑到傅璆琳耳侧说道:“我知道,圣人派中使赐柑,不过是来试探我陆善的忠心,我还知道,这是右相的意思,我与右相的恩怨,满朝皆知,如今,哥舒撼在他的扶持之下,步步高升,且为圣人收复了黄河九曲,这样的功绩,圣人在高兴之下自然会偏信,可若他的目的真的达成了,那么这天下,还会有忠良愿意替陛下守住大唐江山么?”

  傅璆琳知道陆善的话,不过是临行前与张国忠一样的虚与委蛇,迷惑之语,然而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已经被那箱财宝所吸引,这也正是陆善要设这一场接风宴的原因。

  二人相互试探,最终还是老谋深算的陆善技高一筹。

  傅璆琳接受了陆善的贿赂,并随他去查看了雄武城。

  站在城楼之上俯望北方,傅璆琳选择性的忽视一些重要的军情,而对陆善连连称赞,“正因边关有郡王镇守,两京才能如此安宁。”

  傅璆琳离开范阳时,陆善又赠了一些珠宝,还亲自为之牵马,送其出城。

  这一次,傅璆琳在回京的路上变得畅通无阻,飞驰的马蹄身后扬起滚滚黄尘,将那范阳城淹没在黄沙与烟尘之中。

  再也无人看清,城楼上的陆善,正鬼魅的笑着,眼神迷离。

  “郡王,这傅璆琳可信吗?”心腹站在一旁问道。

  “这世上有三种人最好控制。”陆善说道,“贪财者,好色者,以及…多情种。”

  “郡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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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清宫——

  傅璆琳从范阳归来,皇帝于华清宫的飞霜殿内召见。

  不仅右相张国忠在,还有张贵妃也在帝侧,这让傅璆琳在汇报时松了一口气。

  右相与陆善不和,自然不想听到自己为陆善说好话,可陆善又作为张贵妃的义子,自己也不能当着张贵妃的面说其坏话。

  于是他便折中,十分圆滑的陈述着所见所闻。

  “启禀圣人。”傅璆琳跪伏进奏,“臣奉旨查探东平郡王是否有反心,一路至渔洋,发现东平郡王治军严明,将士们训练有素,雄武城为抵御外族而加固,城中士兵每日操练,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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