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230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贡院——

  篆香在一点一点燃烧, 作试的举子们在自己的号房内盯着卷题冥思苦想。

  作为新君登基的第一榜,这些寒窗苦读的举子,无不想登科入仕, 成为新朝肱骨。

  所有人都明白, 新君登基,必然想要扶持自己的心腹, 那么这些刚刚踏入仕途的新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考策论当日, 一绯一紫两名主考官,对桌而立,“崔相, 请。”刘曾儒弓腰道。

  崔裕接过钥匙, 将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信封, 而后置于一众从考官前,以示意密封无误。

  最后再接过小刀,将信封拆开, 取出里面的题目。

  崔裕与刘曾儒定睛一瞧, 不约而同道:“坤?”

  皇帝所出之题,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试题分卷誊录, 而后分发与众举子。

  “策论开始!”从考官敲响报时钟, 命人点燃香篆。

  举子们收到试题也都纷纷惊愕,考场上一片哗然, 巡逻的考官遂训斥, “不得出声喧哗, 否则以舞弊论处。”

  严厉的警告刚刚说出, 考场变得一片寂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考生们看着白纸上的黑字,都犯了难,“圣人以坤为题,究竟何意?”

  “坤有卦之意,乃八卦之一。”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釜、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文、为众、为柄、其於地也为黑。”

  “上以八卦之一的坤为题,必是以为地、为母而考众生。”有举子猜测道。

  “乾为阳,坤为阴,帝为乾,后为坤,当今国母乃是于国朝有再造之恩的镇北王。”

  “难道圣人之意,意在皇后殿下?”

  坤之一字,其意深广,数千举子便从新君登基后的所为以及作为亲王时的事迹来揣测圣意。

  “圣人娶妻多年,而今至而立,仍只有一位发妻,且并无子嗣,宫中未曾传出天子要纳妃的消息。”

  于是又有一部分考生将试题引为皇后苏荷,并以此作答。

  作废的纸张被捏成团子丢弃在号房内,考生们一个个眉目紧锁。

  随着一声钟响过后,持续了整整三天的贡举终于结束,贡院的锁也被打开。

  书童与伴读们前拥后挤的呼唤着自家主人,“郎君,郎君。”

  从贡院出来的举子们神态不一,“今年这策论的试题,真是奇怪。”

  有的考生出来后拉着好友跑到酒楼吃酒解闷,对于今年的考题也是一阵埋怨,“莫不是圣人随手写下一坤,让我等举子,挤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

  酒楼里坐着同样从贡院出来的书生,面容清秀,举止儒雅,“既是字便有意,既有意,当然可解,考生们看得是题,是字,可君王却不是。”

  “君王坐拥天下,心系万民,其目光长远,一字,便是众生。”那书生喝着茶从容的说道。

  “众生?”几个围桌的考生一惊,“难道圣人以坤为题,说的是天下女子?”

  “古往今来,策论无不是论治国之道,岂有以有妇人为题的。”考生们挑起眉头,感到不悦,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想到此,那答案自然也就偏差了。

  不光是这几人,数千考生中,近九成的答案,都是以《易》卦中的坤作答,并由此扩展成治国之论。

  “治国?”那白面书生冷笑一声,“何为国,又何为家,难道妇人非国人,妇人非家人吗?”

  “阴阳不可失,乾坤不可缺,天下若是失衡,国运必然向下。”书生又道,“诸君由妇人裙下而生,却又从未将之纳于天下之中。”

  这些修习儒家的书生们,从未将妇人与治国联系在一起,白面书生的话,一语惊醒,于是纷纷惭愧,“我等只见舆薪,却不察秋毫,只会一味空谈,惭愧,惭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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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

  誊录编号的试卷被送往礼部由考官们选评,而原卷则被封存了起来。

  在考试结束之后,李忱又下令要亲自阅策论,于是数千份策论就被送到了御前。

  “贡院呈,二千一百份策论,请圣人御览。”

  这些策论都是由誊录院的抄手所誊录的,誊录卷与原卷都编排了同样的数字,以防止考生与考官勾结。

  整整二千份策论,李忱在紫宸殿评阅了多日,最终从二千多人中选出了三百余篇。

  最后交还贡院,由主考官继续评定,最终确定了取士名额,二千举人,只有不到二百人通过省试。

  通过了省试,便意味着登科,因为殿试只是由天子亲试,并重新评定名次,钦定状元人选,而不会黜落。

  “圣人改制之后,今年参试者,比仁宗英宗朝的总和还要多,取士如是,供有一百八十一人通过省试。”两名考官将十份卷轴呈上,这是通过殿试之后,重新评定的前十人选。

  通过省试加殿试重重筛选,这十人毫无疑问都是才学最优者。

  李忱从十卷文章中仔细挑选,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卷,字迹乃出自誊录院抄手,故而无法知晓,但可从文中看出风格与品性。

  “此人的文章,朕在省试也见过,二千文章,唯此一卷,朕过目不忘。”李忱说道。

  考官们惊奇,虽说殿试与省试都是皇帝亲自出题,但题目并不相同。

  “朕记得的不是文章,而是人。”李忱又道,随后便提笔在皇榜上写出了三个人名。

  “从本朝始,进士揭榜改为宣政殿进行。”李忱看着礼部众官员与宰相道。

  “宣政殿?”众人错愕,因为宣政殿是常朝之殿。

  “科举之制,乃为朝廷为国家选士,朕希望自本朝之后,能得到重视。”李忱又道。

  “圣人是想…”

  “没错,朕要让科举取代门萌。”李忱道。

  众臣们脸色阴沉,但却不敢言语,因为察事厅的眼线无处不在。

  继英宗之后,仁宗与新帝对察事厅越发重用,成为了百官都惧怕的新酷吏。

  “揭榜当日,朕会亲临宣政殿,临轩唱名。”李忱又道。

  “圣人亲临唱名,会不会太过于娇纵这些士子。”有宰相担忧道,毕竟当朝只有大制命与参加国家大典时天子才会临轩。

  “朕就是要告诉世人,朝廷对此制的看重。”李忱说道,“世家垄断朝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无论士庶,皆可靠读书改命。”

  “国家也要不遗余力的兴办教育,让天下百姓都能够读书。”

  “教化才是强国之道。”

  宰相们还想说什么,被李忱强塞了回去,“好了,都去准备吧。”

  “喏。”

  几个老臣从大殿内退出,纷纷摇头,“北唐,要变天了。”

  “圣人此般做法,废吏部复试,增殿试,是将门生挪于天子名下。”

  “从今往后这科举,便只有天子门生,与新旧朝臣,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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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殿——

  劳累了一天的李忱,从步撵上下来,通传声刚刚响起,李钰就飞奔出殿,跟在身后的,还有弟弟李汶。

  “阿爷!”李钰扑进父亲怀中。

  李忱顺势将其抱起,李汶作为吴王恪的嫡长子,只比李钰小一岁,其性格有些内敛,加上李忱更偏爱长女,于是就变得谨小慎微。

  “圣人。”李汶弓腰叉手。

  李忱点了点头,便抱着李钰踏进了长安殿,刚入殿就闻到了一股糊味儿从殿后飘出。

  “阿爷,今日阿娘说阿爷每日都在前朝操劳政务,就想亲自下厨,给阿爷做好吃的。”李钰向父亲说道。

  闻到味道后,李忱哈哈大笑,不用女儿解释,李忱也知道厨房中忙碌的是谁。

  于是她拉着儿女来到后厨,只会架篝火烤肉的苏荷,被这难烧的灶火熏了一脸黑。

  好不容易生着后,却又没有控好火候而糊了锅,见李忱过来了,苏荷强颜欢笑道:“马上就好了。”

  李忱走到灶前,将那柴火捣拾了一下,火便立马变得温顺了。

  “大将军掌万物,唯独不会掌勺。”李忱笑了笑。

  苏荷鼓起嘴,“嫁你之前我就说过,我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烧火做饭。”

  李忱起身,从妻子手中接过勺子,“娘子只管提刀纵马,这些琐事,就交由你的夫君来做吧。”

  李忱劳累了一天,苏荷本想拒绝,但看着李忱认真的模样,于是就在一旁认真学了起来,“今日可还顺利?”

  李忱点头,“进士人选有一百八十人。”

  “可有你钟意的?”苏荷又问道。

  李忱再次点头,“此人的文章风格独特,其见地,七娘看了,应该也会喜欢。”

  “我可与读书人说不上话。”苏荷说道。

  李忱抬起头,“我当初在朔方,也是一副书生模样呢。”

  听到这儿,苏荷羞涩的脸红了起来,“我当初可没有…没有什么目的。”

  “哦?”李忱撇了一眼,“那娘子为何脸红。”

  李忱的话,让苏荷不禁想起了当年,父亲苏仪在太守位已经多年,始终不得升迁,中年不得志,于是便想通过联姻的方法来换取仕途,恰逢当时天子的宠臣,陆善之子正在追求于苏荷。

  父亲心中的盘算,苏荷又怎会不知,而李忱出现的刚刚好。

  苏荷虽久在军中,却也知道世家子弟的家风严谨,而李忱的容貌穿着以及谈吐,皆非普通人。

  又身患残疾,苏荷便在那时,动了一丝不该有的心思,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在筑场之上,苏荷会在万人围观当中,单独与李忱对视一眼。

  这也是当时苏荷所回复孝真公主的原因,私心,人皆有之。

  “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偶然与巧合。”苏荷看着李忱,满心欢喜的笑道,“能够成功的预谋,一定是上天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命中注定。”

  李忱抬起眉眼,温柔的回笑,“当然。”

  作者有话说:

  殿试过后,还有一项重要的典礼——传胪

  不过传胪始于宋代,之前写的书中有提到过,就不一一赘述。

  唐朝的选仕制度有三个,门萌入仕,流外入仕,科举入仕,很显然,门萌会占据很大一部分,因为唐朝的科举,每年取士只有二三十人,而且世家子弟占据了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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