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45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热水从铜荷叶上流出,旁边还有两只铜鹤屹立在水中,水雾笼罩着房间,池子挖于地下,用打磨光滑的石砖所铺,整个雍王府都很少见到台阶,在这里也不例外。

  “至于其他的玄机,我以后再与你说。”说话间,李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浴房的北墙。

  东侧有一张放衣物与歇息的坐榻,如今上面就放着李忱的衣物,被折叠的十分齐整,“那身衣裳是我没有穿过的,七娘可放心。”说完,她便推着轮车离开了浴房。

  “等等。”苏荷突然叫住,“你就这样走了?”

  李忱回过头,“第一扇门如果打开,上面的风铃会有声响,凭七娘的身手,是能够将衣物穿好的,你放心,我就在门外等候。”

  “你在屏风外等吧。”苏荷说道,“我既敢与你在同一张榻上入眠,便是信得过你的为人。”然而,苏荷内心想的,却是因为屋外的寒风,不忍心李忱吹风受凉。

  李忱呆滞了一会儿,没有选择离开,她推着车在正门后守着,二人隔着屏风相互看了一眼后,李忱便背转过身,从袖中拿出那把短剑细细擦拭。

  苏荷轻呼了一口气,开始宽衣解带,如青袖所言的那样,舅父的那座小宅子,洗漱极为不方便,而长安的浴肆,又多为男子去的场所。

  当时,青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对于李忱的贴心,苏荷很是受用。

  狐裘与贴身的衣物被摆放在了一块,池中飘出的水雾缠绕着□□的玉体,苏荷弯下腰试了试水温,随后缓缓步入池中,在屏风后背坐下。

  房间里只有二人,安静的,能听清一切,包括解下衣裳与入水的声音。

  听到入水声后,李忱擦剑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起来。

  苏荷坐在热池中,池面上的花瓣,时而粘到她白皙的肌肤上,热水将寒冷的身子逐渐泡暖,池边放着一张几寸高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只青莲铜炉,檀香从炉中缓缓飘出,与雾气缠绕在一起,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秋入长安,如今都已是冬至,年关将近了。”泡了许久,苏荷仰头睁眼说道,“也不知阿爷与兄长们如何了。”

  “七娘既然想家,为何不回九原?”李忱问道,“长安时局动荡,随时都可能卷入漩涡中。”

  “我倒是想回去呢。”苏荷道,“可某位父亲,’爱子深切’,提醒说,夫妻本是一体,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李忱回过头,从屏风的糊纸上,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浴池里的春光,她下意识将视线挪开,“圣人不让你离开?”

  “是啊。”苏荷说道,“长安的确是繁华,可这样的繁华,实在没有留恋之处,奈何,谁让妾身知道了雍王您的秘密呢。”

  但苏荷心中其实很明白,皇帝让她留在长安,并赐宅居住,并非是出自喜爱,北衙禁军,皆为大唐精锐,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所以皇帝的目的,也并非单单是想让苏荷保护李忱。

  李忱听明白后,深深皱起了眉头,“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铜炉里的檀香即将烧尽,池中的干花瓣也被泡得发软,苏从浴池中坐起,池水顺着雪白的肌肤往下滑落,她将胸前起伏处沾粘的花瓣摘下,飞舞着落回了池中。

  因为常年习武,所以苏荷白皙的胳膊上与腿上,都有着十分明显的线条,但并不显粗狂,还有那紧实的腰腹。

  苏荷赤.裸着身躯走到坐榻前,赤足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传到了李忱的耳畔,在这种雾气缭绕的环境中,一步一步,牵动着那颗跳动地越发紧凑的心。

  “雍王还是先专心自己,与那桩案子吧。”苏荷弯下腰,伸手时,却犹豫了良久,她未曾穿过旁人的衣裳,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婢也不曾,但最后还是将那件折叠齐整的衣服拿起。

  圆领单衣与袍服都是崭新的,洗过晾晒之后,还用特殊的香熏过,所以衣服上的味道十分好闻。

  坐榻旁侧就是镜台,苏荷换上了新的衣物,站在铜镜前比对。

  李忱的袍服穿在她身上稍稍有些长了,不过圆领袍的窄袖,本就会稍长于手臂,只是这件袍子,似乎与李忱常穿的不同,并非出自尚服局之物。

  披上外袍,苏荷从屏风内走出,沐浴过后,她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药浴起了作用,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热。

  李忱抬头看着她,这件杏色的圆领袍,似乎极为衬身,让人看着,焕然一新。

  苏荷走上前将她推出浴房,一阵寒风袭来,她竟不觉得冷,沐浴过后,连心情都变好了。

  “府中备了晚膳。”李忱说道。

  “酒呢?”苏荷问道。

  李忱楞了一下,而后笑道:“府中近日得了一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二人从院中出来,青袖早早就等候着了,见到苏荷后,走上前打量了一番,“娘子身上这件袍服,穿着都不像是娘子了。”

  李忱的衣物除了公服与朝服外,都偏素色,显得极为安静,这与苏荷的性子截然不同。

  用膳时,苏荷的第二次入府,与她沐浴出来后的着装引起了雍王府侍婢们的议论。

  “大王那件新袍服可是孝真公主送的,怎会在她的身上?”宫人们凑在庭院里举手论足道。

  “明明记得是大王要沐浴,才差我们将它拿出的。”

  “大王跟她一起进了浴房吗?”

  “对,而且还是同时出来的。”

  “天呐,该不会真的是大王…”

  “上次就觉得不对劲,这次连侍女都带过来了,看来是要留在雍王府了。”

  “可是圣人不是已经给大王指婚了,新妇尚未过门,府中就先养着妾室了,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咱们大王可是亲王,雍王府的主君,纳几个妾室是理所当然的。”

  “聚在一起嚷嚷什么!”陈长史见她们聚集,于是走过来训斥道,“不要以为大王和善,你们就能如此放纵。”

  有胆大的侍婢抬头问道:“陈长史,那位陪大王用膳的娘子…”

  “什么那位。”陈长史打断道,“她是你们日后要侍奉的主母,雍王妃苏娘子。”

  “什么?”侍婢们纷纷震惊,但也不敢当着陈长史的面说出质疑。

  “今夜苏娘子要留宿,好生伺候,莫要出了差池。”长史扔下话便转身走了。

  几个侍婢边走边议论,“还以为由太子做主的,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没有想到是个如此普通的女子。”

  “太子殿下之所以亲近咱们大王,还不是因为大王不会跟他争夺储君之位,以为他真安好心呢。”

  “不过,我听说太原苏氏是将门。”

  “将门又如何,况且咱们雍王府也不需要打打杀杀,大王身边有王友在,难道还用女子保护不成。”

  “诸位阿姊难道忘了,前不久长乐坊出了一件震惊长安的事。”人群最后面一位十五六岁的侍婢开口道。

  “不就是太子妃,不对,现在应该叫前太子妃,兄长卫坚与…”

  “不是。”她摇头否定,“是雍王府将来的王妃,与河东节度使陆善之子陆二郎那件事。”

  众人驻足回首,满眼疑惑,又充满了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王妃与陆二郎?”

  她愣定住,轻叹道:“好吧,看来阿姊们并不知道。”

  “十一娘可是王府内院,唯一能够进入书斋,伺候大王,还能自由出入府邸的,外面那些事情,我们怎会全都知晓呢。”有人羡慕着说道。

  她并没有亲眼见过,因此向她们描述的,是经过了多次传言,不断添油加醋的一半事实。

  “天呐,陆善将军的次子,听闻是虎背熊腰,天生神力,苏娘子竟能徒手打倒,还将他按在地上,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众人被这老虎的形象吓得纷纷退到了一边,连之前的闲话都有些懊悔说出了。

  “陆二郎都打不过,那我们岂不是…”想到惨状,纷纷摇起了头,“难怪大王对她这般好,连公主送的袍子都给了她。”

  用过晚膳后,苏荷推着李忱到后院散步,却发现那些原先不善的侍婢见了她,就像见到怪物一样跑开了。

  苏荷不解,低头看着轮车上的李忱,“你府上这些下人,今日是怎么了,怎见了我就跑,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人不成。”

  李忱听到苏荷的疑惑之语后,忍不住的笑了笑,“或许她们是仰慕你,所以害羞的跑了。”

  “仰慕?”苏荷停下,“那你笑什么。”挑眉问道。

  李忱便抬手捂住嘴唇咳了咳,“长乐坊那件事…”她又笑了笑,“可是一传十,十传百,越发离奇了呢。”

  “不会吧?”苏荷愣住,她倒是没有在意过,动手前,也没有去想后果,自己在长安最有名的一座酒坊中打了人,日后会被传的家喻户晓。

  “陆庆绪天生神力,但仰仗家中权势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你知道,长安的百姓把陆庆绪比做什么吗?”李忱问道。

  “什么?”

  “恶虎。”李忱回道,“所以她们仰慕的是打虎英雄。”

  苏荷看着她的模样,说道:“雍王这话,妾怎么听着,有些不信呢?”

  作者有话说:

  李忱:“澡堂子都一起进了,共浴还会远吗?”

  苏荷:“雍王怎么不说,都同塌而眠了,离滚床单还会远吗?”

  李忱:“对哦。”

  苏荷:“滚!”

  苏荷只是长相,相对于崔瑾舟这种普通了一点,人无完人嘛。

第50章 长恨歌(四)

  随着入夜, 长安城的风变得肆意与狂躁了起来,巍峨的宫殿屹立于狂风之中不倒,唯有那阁楼间撑开的窗户被风吹落, 在怒号下, 一开一合的发着巨响。

  长安城的每一座建筑,都有共同的特色, 一块块木头,在工匠手中, 成为了神来之笔,斗拱所支撑的屋顶出檐,深厚而陡峭, 组成的阁楼与宫殿, 庄严、宏伟,令望者生畏, 心中澎湃。

  静安坊寺院,宝塔的檐角下悬挂着驱邪的风铎,风吹玉振, 叮当作响。

  青袖走到窗口, 看着那高耸的宝塔, 火光闪烁,仿佛玉振之声就在耳畔, 她将窗户紧紧锁住, 又回头将卷灭的烛灯重新点亮。

  苏荷便提醒她道:“屋里生了暖炉,要开一扇窗的。”

  “可外面的风太大了。”青袖抱怨道, “那窗户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扇的奴耳朵都疼了。”

  苏荷将暖炉里的木炭添足了, 走到窗前, 将扣锁打开,推开窗子往外瞧了瞧,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娘子,奴就说吧。”青袖扭头说道,“外边儿的风比前几日都要大。”

  “下雪了。”苏荷看着夜空中飘落的白色点点说道。

  狂风将几片雪花吹入窗内,在触到苏荷的一瞬间消融。

  青袖好奇的起身上前,漫天的雪花散落在庭院中,伴着风,翩翩起舞。

  “真的耶。”青袖不再抱怨风大与寒冷,“奴竟然在长安看到了初雪。”

  苏荷伸出手,一片两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上,冰冰的凉凉的,“不知道为什么,九原的雪看多了,竟对这长安雪,开始有所期盼。”

  “可是雪还是雪啊。”青袖说道,“就算娘子到了长安,可是天上下的雪还是一样的。”

  苏荷摇头,她看着夜空中起舞的雪花,“长安的雪,不一样。”

  “今夕何夕兮。”

  院外忽然响起了琴声,与雪夜中的风啸为伴,悠扬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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