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62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方才去小厨房看了,已经好了,药马上就来。”

  话才说完,福寿便端着一碗药出现在赵瑾的视线中。

  “来了来了。”他碎步快走,忽然瞥到院门处有一双黑靴,然后抬眼一看,顿时惊住,“侯爷?”

  赵瑾的心脏还没平复下来,她看着福寿手中的碗,有些喘息地问道:“公主的药?”

  福寿听出她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不自觉地低头,不敢直视,“是。”

  赵瑾又问:“公主病了?”

  福寿支支吾吾地点头,频频看向主屋的门,似是在担心什么。

  赵瑾问:“公主什么时候病的?”

  福寿把头压得更低,哆嗦道:“有、有几日了……”

  赵瑾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问不出更多,干脆抬脚上台阶,才近屋门就听到里面起了一阵低低的咳嗽。

  “公主,才熬好的甜粥,吃一点吧。”

  “每日里吃了就是吐,与其这样,不如不吃。”

  赵瑾闻言进屋,凝香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骤地大惊失色,“侯爷?”

  她快速地看了秦惜珩一眼,听到赵瑾问:“公主病了为何不告诉我?”

  凝香搁下碗,不安地摆弄着手指,低着头回话:“公主是故意不让……”她才刚刚开口,秦惜珩就瞪着眼睛斜视了过去,“住口!”

  “故意不让什么?”赵瑾充耳不闻秦惜珩的这声呵斥,追问凝香,“你说,公主故意不让什么?”

  凝香唯唯诺诺地缩着肩,摇头改口道:“没有什么,是婢子说错了话。”

  她越是这样遮掩,赵瑾就越是想知道秦惜珩隐瞒了什么,于是故意立威,提高了声音问凝香:“我再问一遍,你……”

  “她说了又如何?”秦惜珩忽然出声,扶着床弦半爬起身,看着赵瑾道:“你为何不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问我,我什么都跟你说?”

  赵瑾语噎。

  秦惜珩继续道:“侯爷是个大忙人,比父皇还要日理万机。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忙,还是故意找了这样的由头来躲我。”

  她倔强地偏过脸去看向床铺的里侧,对凝香道:“侯爷既然想听,你就说吧。”

  “公主是故意不让侯爷知道的。”凝香得了准允,这才哭说起来,“公主已经病了有几日,每日之所以上浓妆,抹香脂,就是想遮住病态,盖住药味。一则,是担心侯爷太忙,不想让侯爷知道了分心伤神。二则,是怕侯爷误会这是公主用来求取怜惜的一种手段。”

  赵瑾立刻朝床铺看去。

  秦惜珩闭着眼睛,声音虚弱无力,“你现在知道了,就别为难她了。我从小在宫里长大,一向看不起那等委屈求怜用来争宠的下作手段,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不会烦你,你大可放心。”

  赵瑾心中突然一片苦涩。

  自小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无辜地被作为政权的棋子来笼络她,如今背井离乡来了这荒野之地,染病了也忍着不说,床榻之外更是难见亲人旧友。

  赵瑾挥手让凝香先退下,走来床沿边坐了,露出手背去探了探秦惜珩的额头。

  还有些发热。

  赵瑾收了手,对她道:“公主,你知道有一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

  秦惜珩不说话,躺在床上看着她。

  赵瑾却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道:“等到四月,梁州回暖了,大鄣山就有了新叶,那漫山遍野全是生机,很好看。臣想请公主出府踏春,不知道公主给不给臣这个面子?”

  秦惜珩的睫毛一颤,问道:“只有你吗?”

  赵瑾点头,“只有臣。”她将秦惜珩的手臂收进被子中,又轻声细语地说:“等公主的病好了,臣就带公主去大鄣山玩,这一路上没有别人,臣做公主的车夫。”

  秦惜珩倏地掉了一滴泪,她的鼻子跟着微微泛红,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赵瑾看她还是不大相信,便笑着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指,“这样吧,臣与公主打勾,绝不是哄公主玩。”

  “打过勾你也会骗我,当初你就是这样,说哪儿也不会去,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可是你做到了吗?你扔下我就走了。”秦惜珩瞪她,与她算着旧账,手指却诚实地勾了上去。

  赵瑾勾住她的小指,很认真地道歉:“臣不为自己辩解,但是臣这次保证,一定不会爽约。”

  秦惜珩终于扬了扬嘴角,拉住赵瑾的手指紧紧握住,说道:“你承认了。”

  赵瑾早就被逼得溃不成军,点头道:“是啊,三年前。”

  秦惜珩鼻间酸涩,手臂环住她的脖子抱了上去,哽咽得气息都是断断续续。

  赵瑾俯下腰身任她抱着,在她后肩处慢慢地拍,说道:“臣知道公主性情磊落,不会使那等勾心斗角的阴狠之术。下次生病了不要忍着,你来梁州不是为了受委屈的。”

  秦惜珩埋首在她颈下,温热的泪蹭湿了赵瑾的衣襟,气息扑打出来,润得赵瑾颌下的皮肤都是烫的。

  “我只是不想闹得兴师动众,让人觉得我太过娇气。”她小声道,“一点水土不服而已,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赵瑾给她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头发,问说:“若只是水土不服,怎么这么些时日都不见好?”

  秦惜珩敛下眼睫轻声说道:“想你想的。”

  赵瑾心上像是被羽尖轻轻地刷过,她看着秦惜珩这副病容,再也狠不下心来,主动第一次将人揽入了怀中,顺着她后背上散着的头发轻轻抚摸。

  秦惜珩用力地回抱住她,脸上又印下了一道泪痕。

  咫尺的间隔中氤氲着苦涩的药味,赵瑾瞥到痰盂里还未处理的秽物,轻声问:“哪里难受?臣让徐军医来看看好不好?”

  秦惜珩道:“我让徐姑娘给我开过药了。”

  赵瑾问:“喝了药还不见好?”

  秦惜珩没有说话,赵瑾突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心病未愈。

  “臣这几日的确有事,并非是刻意躲着公主。”赵瑾松开她,端起桌上的那碗甜粥,“等事情忙过了,梁州的四月就来了。公主,不吃东西可不行,看在臣的面子上,先吃点吧。”

  有赵瑾亲自来喂,秦惜珩安静地将这碗粥吃得见了底,最后一勺喂完,她拉住赵瑾的手臂,问道:“你这几日有没有按时吃饭?”

  “有的。”赵瑾笑笑,“臣的那些近卫个个都像老妈子,臣哪敢少吃一顿?”

  秦惜珩又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来?”

  赵瑾顿塞一下,道:“臣几日不在,总要知道公主好不好。”

  秦惜珩道:“我现在不好,你该怎么办?”

  赵瑾垂眸着,过了一会儿说道:“以后不会了。”

第062章 吃黑

  “嗯?”秦惜珩没懂她这话的意思,问道:“不会什么?”

  赵瑾淡淡笑道:“臣是说,公主只要熬过这次,以后就能百病不侵。”

  秦惜珩忍俊不禁,“唬我呢,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

  赵瑾面露认真,说道:“不是唬,臣是说真的。”

  秦惜珩默许了这话,没有追着再问,她悄悄地扯住赵瑾的一根手指拽在掌心,问道:“军中的事处理完了?”

  赵瑾道:“军中的事哪有理得完的?就像圣上的朝事,也是没有止境的。前几日羌和还来求援,说车宛一直徘徊在央吉拉错南侧。”

  “央吉拉错?”秦惜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个什么地方吗?”

  “是个湖。”赵瑾道,“就处在羌和与车宛之间,这名字是他们的叫法,我们也跟着这么喊。”

  秦惜珩趁她说话,不动声色地又扯住她的一根手指拽着,继续说话转移她的注意,“你去过央吉拉错吗?”

  赵瑾道:“去过,很大的一片,像是没有尽头,跟草原上的天空一样蓝。”

  秦惜珩再牵住她的中指,嘴上问:“车宛现在还想进犯羌和吗?”

  赵瑾微微皱眉,“车宛多在秋时袭边,今年很奇怪,才进春就来了一次,败仗之后竟然还不死心。”

  边境上的事情,秦惜珩帮不了她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担心她,问道:“是不是又要打仗?”

  赵瑾道:“臣倒是想一鼓作气打得他们不敢出声,可朝廷怕是不愿拨打仗的银子。”

  提到钱,两人同时沉默。

  赵瑾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她牵着,慌乱中赶紧抽离了出来,退开几步说:“公主要好好休息才是。”

  “你没来的时候,我就休息得挺好的。”秦惜珩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为了看我好不好才回府,算了,你去忙吧,别在这里耽误了。”

  赵瑾哑然半晌,豁出去问道:“公主,南厢房是不是还空着?”

  秦惜珩道:“是空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瑾道:“臣搬去南厢房住几日,公主允可吗?”

  秦惜珩这一刻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她的目光都直了起来,“你说什么?”

  赵瑾重复一遍,“公主这个样子,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搬来南厢房住几日,方便公主使唤。”

  秦惜珩眼睛湿红,声音有些含糊,“可你不是说营中还有好些事情?”

  赵瑾道:“这仗一时半会打不了,臣去营中也只是偶尔巡查练兵,至于其他的事情,让人送来府中给臣处理也行。”

  秦惜珩收回目光,看向床内一隅,小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到半个时辰,赵瑾就让人将自己常用的东西搬到了南厢房。为了让秦惜珩安心养病,自这日起,赵瑾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用饭吃药。

  “好苦。”秦惜珩不情愿地喝完药,照例要吃酸梅去味,但今天等着她的不是酸梅,而是一块刚做好的乳糕。

  赵瑾舀了一勺喂她,说道:“公主还未好痊,别吃太多,苦劲儿退了就行了。”

  秦惜珩抿着吃了,问道:“你一大早做的?”

  “嗯。”赵瑾道,“这东西要刚做的才好吃,等公主的身体好全了,臣再多做一些。”

  “那我给你打下手。”秦惜珩笑道。

  “等公主身子好了,想做什么都行。”赵瑾喂完这一口,听到凝香在屏风那头道:“侯爷,韩副将来了。”

  秦惜珩接过她手中的乳糕,笑笑说道:“那你先去忙吧。”

  韩遥捏着新送来的军报,着急地盯着主屋的门,一见赵瑾出来,赶紧把军报递去,“侯爷,是朔方来的信。”

  “朔方?”赵瑾愣了一下,拆开外封迅速看完,脸上阴晴不定。

  “侯爷,出什么事了?”韩遥问。

  赵瑾把信重新装回去,说道:“程新忌为了牵制住苍狼部,只带了百余人入大漠,现如今音讯全无。信是程新禾写的,希望梁州能帮忙留意一二。”

  韩遥吃惊,“百、才百来人就入了大漠?这……这小程将军也太莽撞了吧。可要是牵制苍狼部,直接从北面切断苍狼部和其它部族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