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84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秦惜珩道:“你才是,把我骗到手了,就开始肆意妄为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赵瑾失笑,“阿珩,你好不讲道理啊。”

  秦惜珩道:“你之前温文有礼,就是装出来骗我的,你还不承认。”

  赵瑾捏捏她的鼻梁,“我要是不喜欢你,那我可以一直温文有礼。阿珩,你怎么不看看你现在坐在哪儿?我若是还能清心寡欲,那不是有负于你这番投怀送抱?还有啊,刚刚分明是你先要轻薄我的。”

  秦惜珩拒不承认,“谁、谁要轻薄你了,乱讲。”

  “行吧,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赵瑾作势要放她下地,秦惜珩却抱紧了她的脖子不放,说了两个字,“我要。”

  赵瑾哪里会真的放开她,闻听这两字后,笑道:“口是心非。”

  秦惜珩脸上还红红的,赵瑾又亲了她一下,这一次却是浅尝辄止。

  “不用怕。”赵瑾稍加正色,连脸上的笑都褪去了一点,说道:“你不喜欢这样,就没有下次。”

  “我没有不喜欢。”秦惜珩说完便如方才那样去跟着学,但她只刚刚受过一次,现在再来还是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赵瑾抿着笑,三两下之后便重新让气势占据了上风,她留给秦惜珩一口换气的空隙,听她说道:“我喜欢的。”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第081章 淮州

  淮州对于宗政康而言,算不上熟悉。

  刺史府在长庆,他少时体弱,关养在府中过了很多年,自小就没去过淮安道的其他州郡,只是经常听几个哥哥说淮州是何等的繁闹。

  在他少不更事的那些年里,他做梦都想来淮州看看。

  “谭公子。”外面传来敲门声,宗政康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知道到了饭点。

  来人是仪安公主派来教习他的账房先生,名叫曾岚。这人话不多,除了教他一些与账房有关的事务,其他的一概不说。

  宗政康吃完了饭,准备将上午对过的账再对一遍,便听他道:“随我去见个人。”

  “见谁?”宗政康问。

  “来了就知道了。”曾岚领着他下了客栈的楼,穿过两条街道后,进了一间茶楼。

  宗政康只管低着头跟他走,直至入了一间厢房,曾岚才道:“这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女官许司簿,专管东宫的名录计度。”

  隔帘被缓缓拉开,宗政康只看了这女官一眼,便迅速揖礼,“见过许司簿。”

  “坐吧。”女官自顾自地先坐,给他倒了一杯茶。

  宗政康不太敢喝,他半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想不通为什么突然来了太子的人。

  女官拿出一张令牌给他看,问道:“认识这个吗?”

  宗政康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仪安”二字,顿时愣住,不解地朝女官看了过去。

  女官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人,但是这次前来淮州,必须以太子的名义说话。”

  宗政康马上道:“若是太子知道了……”

  女官打断他,“太子现在还不会知道。”

  宗政康问:“那公主有什么吩咐?”

  女官道:“公主让我来,是想让我带着你与柳玄文见上一面。公主说,你现在如果单独遇上他,定然不知道要如何说话。”

  这确实戳中了宗政康的软处,他仇视柳玄文不假,可若是真的迎面碰上了,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维持理智。

  “什么时候见他?”宗政康问。

  女官反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宗政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觉竟然在抖。

  女官道:“看来你还没有这个胆量。”

  “不。”宗政康立刻道,“我能见他的。”

  “你确定你能做到见上他时,面不改色一如现在?”

  宗政康捏着一手的汗垂首不语,女官也不催他,就这么饮着茶慢慢地等。少顷,他道:“可不论怎么样,我总要见他的。我绝不能怕他,我要把他做的那些事全部公之于众。”

  女官道:“既然这样,那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不过在你能彻底取代他之前,你这张易容的假脸不能撕下,公主之前对你说过的,都还记得吗?”

  宗政康摸了摸这张并不属于他的面容,用力地点头,“我记得的。”

  “好。”女官瞥了曾岚一眼,“带他回去吧。”

  厢房内重新归于宁静,女官望着宗政康那杯并未用过的茶水,过了一会儿后朝屏风那侧喊道:“双临。”

  屏风后转出来一人,对她道:“公主,侯爷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嗯。”秦惜珩低头对着茶水看了一会儿,道:“看来这副妆容还行,至少宗政康没认出我。”

  双临笑道:“莫说是宗政康,就算是太子殿下,只怕也轻易认不出来。不过……”

  他看着秦惜珩的神色,有些担心道:“此事若能一直瞒着太子和宁相倒还好,臣就担心等到淮安这边的风声稍落,宁相就迫不及待要伸手过来。”

  “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了。”秦惜珩道,“只要能尽快让宗政康取代柳玄文,再逐一瓦解柳玄文的商路,我们就能抢占先机。还有,得找点事拖住舅舅他们,一旦他们手忙脚乱为求自保,就不会有心思想着淮安了。只是要如何拖,我得再想想。”

  “公主别太着急。”双临劝道,“出门时,侯爷叮嘱了那么多,公主可得记着。”

  提到赵瑾,秦惜珩淡淡一笑,故意道:“怎么,你现在也替他来管着我了?”

  双临忙道:“臣不敢。”

  秦惜珩道:“你放心,我如今可不敢不爱惜我自己,否则到最后受累的还是他。”

  双临没懂她这话的意思,但没敢多问,又听她说道:“宁党羽翼众多,总有那么几件做得不干净的事,你去查查,看看有哪些案子是能拿出来重新劳烦御史台的。”

  “是。”双临记下,他见秦惜珩起身,问道:“公主要出去?”

  秦惜珩道:“我还没好好看看淮州的模样,另外还有一些商价,我想知道淮州究竟富庶在哪里。”

  曾岚带着宗政康离开茶楼后,并没有先回客栈。

  宗政康问他:“还要见其他什么人吗?”

  “不是。”曾岚道,“柳玄文今天在天下林吃酒,我带你先去看看。”

  宗政康猜他说的“天下林”应该是个青楼教坊司一类的地方,等到进了门一看,才发现自己狭隘了。

  这是一栋四层的楼,进门可见的是大声吆喝的跑堂小二。他正看着,听到曾岚小声对他说:“‘天下林’也是柳氏的商产之一,这楼往上有四层,往下还有一层。”

  宗政康问:“下面还有?那下面是什么?”

  曾岚说了两个字:“赌坊。”

  大楚并非是不许设赌坊,而是对赌坊的财税极高。

  “这里一楼是寻常的酒肆饭堂,二楼是客栈,再往上面就是秦楼楚馆。只是能去上面的人非富即贵,若是给不出一定的银钱,就别想见到那些妓/子的面。至于下面的赌坊,那就更隐蔽了,没个几百两的现银,就别想进去。”

  宗政康问:“既然隐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你并非淮安人士吗?”

  曾岚道:“公主既然把你插到淮州,自然是将一切都打听过了。等闲人不会在这里驻足,来这天下林的多是南北商客和淮安官户。总之说白了,这里,就是个能够让钱生出钱的地方。”

  他说着,直接叫住一个跑堂,掏了块牌子出示。跑堂一见着这牌子,便毕恭毕敬地领着他们二人上了三楼,满脸笑容道:“不知两位爷想点什么样的?”

  曾岚无比淡然地坐下,道:“会喝酒会唱曲就行。”

  “得嘞!”跑堂转身就去安排,不多时,门帘从外一掀,盈盈而入两个年轻女子。

  宗政开出事前,宗政康就是个被养在深宅内只知道读书不谙世事的闲散公子,他没见过这种花天酒地的奢靡之地,面对眼前陪酒的歌女,他慌得掌心里都是汗。

  曾岚用余光看着他,突然一笑:“我忘了,谭爷不近女色。”他便对宗政开身边的这歌女道:“坐远些,唱首你会的曲子。”

  歌女道是,后挪着坐到墙边,信手拨弦之下开始吟唱。

  宗政康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曲唱罢,曾岚挥手让歌女出去,这才对他道:“不过是个陪酒的歌女,你就怕了,往后你的身份是太子的僚客,就你现在这副生疏的模样,要怎么让柳玄文信服?”

  “我……”宗政康低着头,用力地握紧了拳。

  曾岚也不着急催他,而是拿出之前展示给跑堂看的那块牌子来,说道:“这牌子是这儿的通行符,有了这个,就能畅通楼上楼下。”

  宗政康问:“给……给我?”

  “嗯。”曾岚道,“太子的僚客,怎么能没有一点手笔?”

  宗政康仔细地将牌子收了,忽闻外间锣鼓一响,悠扬的唱腔随之而起:“梦醒迟,一觉黄粱至——”

  他透过厢房那半垂的帘子看向外侧,只见隅墙下正站着一女,喉间高出唱词。

  宗政康被唱词所吸引,他看着那女子,在一言一言的歌腔中不禁想到了自己无忧无愁的过往。

  “柳兄留步,不必再送了。”一道旁音混杂进来,宗政康被这声音打断,继而有些不满地朝说话人所在的方位看去。

  另一人客套地说话:“你真是,与我客气什么。”

  曾岚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瞥向宗政康时,看到他双臂撑身,弓着背伏在桌上,眼中浮着恨,绷得脖颈间的青筋高高地鼓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豹。

  “别乱来。”曾岚赶紧按住他一只手臂,生怕他控制不住己身,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冲出去。

  但宗政康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他静看外边,直到那两道声音远去得不再能听到分毫,他绷直的身体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曾岚松下一口气,按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也拿开了。宗政康低沉着脸,声音与平常相比添了一份冷漠,“我不会乱来,这样好的机会,我不能白白浪费。岚哥,今夜我想歇在这里。”

  他说完,用力地敲响置于桌案中央那只巴掌大的钟鼎,不出十声工夫,便有个跑堂掀帘进来,佝着身子问道:“两位爷有何吩咐?”

  宗政康问:“有雏儿吗?”

  跑堂赶紧道:“有的有的,前几天刚来了一批。”

  宗政康将牌子拿出来,轻轻地在桌上点了点,“带几个过来。”

  跑堂转身就去,曾岚对他道:“你想好了,要从这个开始?”

  宗政康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受着家门庇护的人了,黄粱一曲梦散,刚刚听曲,我便想到,我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是家中幺子,最得父兄爱护,除了读书,他平日里连曲也不曾听,更别提在这等烟花之地花天酒地,与人风花雪月。除却平素里服侍他的几个下人丫头,他甚至没见过什么府外的姑娘。

  如今家道没了,若要盘踞在柳玄文身边,他就得将过去的一切摒弃得干干净净,他不再是往日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宗政康,他换了面容改了名字,从今往后只会是为了仇恨而活的谭兴。

  “爷,人来了。”跑堂带了一排人进来,这些丫头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青涩如还未出苞的绿芽。

  宗政康将她们挨个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人道:“就这个吧。”

  跑堂“哎哎”两声,挥手让其他人先离开,又推了这丫头一把,“还不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