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以为期 第68章

作者:桃千岁 标签: 近代现代

  时安知摇摇头:“也没有……不过,那是我妈当年送给我爸的结婚礼物……算了,都过去了。”

  他说着,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对面的橙红色logo一眼,拉着黎九走了。

  黎九非常仔细地往对面看了好一会儿。

  那天他们没再逗留多久,胡乱买了些东西就回了大陆。

  第二天,黎九叫来了得力的手下,凭记忆写出了那几个英文字母,吩咐道:“去这个店,把围巾、衣服、鞋子,哦不,随便什么,所有你时哥能用的东西,全部买一份来。”

  手下看清楚了牌子,吓一跳,小心翼翼说。

  “九爷,这牌子可贵,要买那么多吗?万一时哥不喜欢呢?”

  “你懂个屁,现在就去。”

  手下喏喏领命去了,黎九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屈一根手指抵住了下巴,眯眼慢慢思索。

  小十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太熟悉时安知的眼神和肢体语言,虽然他没法亲口去问那条围巾是什么牌子,然而那天时安知挑起话头时的眼神,和最后投过去的一抹视线,若不是因为这几个英文字母勾起了回忆,他黎九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时安知被堆了整整两间屋子的橙红色包装纸盒吓到了。他无处可站,只能搬走了两个巨大的纸盒,才清出了一小块地方。他哭笑不得地回头看黎九,问:“这是干嘛?你要开店?”

  黎九乐呵呵地顺手拆开了一个小纸盒,是条皮带。他圈住时安知的腰比划,顺便在耳下偷了个吻。他嬉笑着说:“我黎九一生恩怨分明……好吧好吧以后不说这句。”

  他在时安知瞪他的眼神里笑了笑:“你给我一分,我还你千百。”

  时安知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转头环视了一圈仿佛大卖场的室内,微微感觉头疼。

  “你是不是把到手的所有钱都花了?”

  黎九点头。

  时安知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就算你的钱来得快,也不能这样糟蹋。”

  黎九勾勾嘴角露出了一个相当气派的微笑。

  “放上一千一百个心,钱花了再赚。九爷给你挣个天下来。”

  黎九说话从来一言九鼎,他说要去挣个天下,就真的给时安知挣个天下来。

  短短几年时间,他的产业已经遍布Z市,甚至连隔壁的G市,也有一半的地盘落到了他手里。钱如潮水,势如游龙,黎九爷的名字摧枯拉朽、踩着旧势力节节攀升。

  势力名望水涨船高,敬畏与憎恨也一并浮出水面。最想把他扒皮抽筋的,大概就要数在久安野蛮扩张过程中被横刀夺肉的G市老牌黑帮头子霍老虎。

  黎九的出现是霍老虎混迹黑道几十年最大的败笔,最开始他没把黎九当回事,一个北佬,就那么几个人几杆枪,能成什么气候。然而几次交手之后霍老虎发现自己小看了这头悍不畏虎的初生牛犊。他打起精神亲自给黎九下了套,然而结局是直接折损了手下两员大将。

  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还拿不下黎九,霍老虎的名头就可以拿出去给人擦屁股了。

  黎九心黑手狠,没有弱点。一个不爱女人又不爱钱的男人,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但是霍老虎不相信这世上还真能有完全无敌的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原来黎九的弱点,叫做时安知。

  (五)

  时安知的生日是阴历9月26,黎九一开始不知道,事实上,他对“生日”这个名词都压根没概念。不过他们在一起时间够长,黎九连续几年发现时安知在这个日子里都要茹素一天。去年进了阴历九月的某一天,他吃着饭时忽然想起来,就问小十原因。时安知忸怩了一下,告诉他这一天是母难日。

  “我们不会有孩子,那么……也就只好纪念一下母亲了。”

  黎九夹了一筷子苦瓜进嘴,嚼着嚼着点头。说:“你妈妈一定特别好。”

  时安知笑了一下:“温柔和善,漂亮,又心软。”

  黎九认真看着时安知:“看出来了。”

  时安知莫名觉得脸上一热,掩饰着扯开话题。

  “你生日什么时候?”

  黎九伸筷子夹了一箸青菜,闻声停在碗边,他努力想了阵子,末了摇摇头。

  时安知的眼神慢慢转为愧疚,他问过黎九的童年,黎九不愿意多说,只说是父母双亡家人死光。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只有那一次伤病交加时黎九喃喃喊过一次妈,之后再也没提过。

  黎九抬头看见他的神态,一愣,随即哈哈一乐。

  “想起来了,9月22,就今天。”

  时安知不悦地瞪他。

  黎九冲他眨眼。“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这一天过生日。”

  时安知还在瞪他,黎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所以晚上我要讨生日礼物。”

  时安知这下真的脸红了。

  于是那几天他俩缠绵了很久互相“送生日礼物”,都是男人,实际上对这个并不在意。不过转过年,黎九提前了很久就在准备。他在Z市西区拿了一大片地,背山面海的上风上水之地,请了国际上拿奖的华裔设计师,真金白银流水介的往里填,他给那个宅子命名为“煦园”,预备在时安知生日这天给个惊喜,这是他为他们一手打造出来的家。

  那阵子黎九的心思都放在了这房子上,家具就位,十几株百年桐柳也已经移植成活。他委托香港拍卖行收了一批民国时流出去的明清古董,其中有两件时大彬的壶,他觉得小十应该会喜欢这些东西,抽时间亲自去一一验收,再过几天要让它们去讨美人一笑。

  其实黎九不懂这些东西,但有的是人懂。他站在煦园已经完全布置好的花厅里,手里握着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紫砂壶,漫不经心地听请来的鉴定专家汇报。那些形制颜色之类的专业描述他过耳没过心,唯独正摩挲着的细腻至极手感让他想到了时安知的肌肤,忍不住一笑。他想:这玩意儿也就摸起来还算舒服,好吧,凭这个也值二百多万。

  专家以为找到了知音,正要滔滔不绝地继续讲下去,忽然门外急速传来杂沓脚步声,一条壮汉猛然撞进来,喊道:“九爷!时哥出事了!”

  黎九的笑容猛然间凝固在了脸上,站他身边的专家莫名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周遭一瞬间冷了下去。黎九转过头,语气却很镇定,叫那壮汉继续往下说。

  时安知是在外文书店里被人劫持走的,黎九给他配了两个保镖,但是一直以来都很太平,于是不免懈怠。当两个保镖发现时哥在书店洗手间里的时间长得有点过分时,冲进去找,却只发现了一只他穿的鞋子。

  壮汉说完,黎九几乎是瞬间报出了一连串人名,他叫壮汉去联系这些人,黑白两道的所有门路撒出去,时安知一根头发都不许少。

  壮汉领命去了,专家背后的汗已经湿透了衬衣,他正踌躇不知该如何进退。黎九却缓声叫他继续往下说。

  专家呐呐地才要张开嘴,忽然听到寂静室内喀嗒一声。

  黎九手里握着的那壶碎成了几十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残片,缓缓说了一句:“请先生再去找一件这样的,我要他回来时能看到。”

  时安知在失踪的第二十小时被找到。

  他是被乙醚迷昏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倒了下去。醒来时被关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拍了一阵子门,没有任何回应。他知道黎九一定会急死了,于是想尽办法要找到脱身的法子,然而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窗子都只在极高处开了一个不大的方框,几根铁枝纵横着割裂了光线。他只能凭借那里漏进来的天光判断天色晚了,之后那个没有光源的屋子就渐渐陷入黑暗,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最终在疲倦不已的干渴中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才蒙蒙亮,他在冷硬的地上自然是睡不好的,但是他必须打起精神来自救。时安知研究了一阵似乎牢不可破的门锁,最终将目标转向了那个透气天窗。他撕开贴身的棉质衬衣结成长索,将金属皮带扣解下来作为配重,反复了十几回往上抛,最终叮地一声勾住了某一根铁枝。他用力拉了拉,暗自祈祷这一万多的衬衣可要对得起价钱,然后就准备扯紧了踏住墙皮往上爬。

  砰地一声巨响,身后的铁门猝然被大力踹开,他吃惊回头,还没反应过来,裸露出来的肩头就被一件外套裹住了,熟悉的气息一瞬包裹了他全身。他直到这时才突然害怕得发起抖来,黎九将他狠狠拥进怀里,一个咬着牙说出来的声音压在时安知耳边,那声音也在发抖。

  “我来了,不要怕。”

  黎九的报复来得非常快,霍老虎还没来得及为绑架事件的失败跳脚,他最喜欢的一个情妇就在当天下午的逛街血拼中被乱枪打死。那女人刚刚挂断和他的电话没多久,娇媚的撒娇还在他耳边,说煲了汤叫他晚上早点回来喝。霍老虎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吩咐手下立即加派人手保护自己的几个儿孙,另一个坏消息传来,他最小的一个孙子在就读的贵族幼儿园被劫走。

  霍老虎暴跳如雷,但是接到电话时却不得不忍着性子去拿听筒,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孩儿在天真无邪地咯咯笑,一声声叫他阿爷。他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暴突,嘴唇剧烈颤抖发不出声音,直到孩子叫了十几声以后他终于崩溃地冲话筒大吼:“丢黎老母啊!嚟想点???!!!”

  那边一个字儿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霍老虎收到了一缕细软的小孩儿头发,他把那个柔软的锦缎荷包攥在手心,指缝里漏出的鲜红色仿佛成了凝固的血。

  他到底认了怂。

  时安知在隐隐的不安中搬进了煦园,他没在绑架里受苦,但黎九的状态让他担忧,这甚至让原本该喜庆的乔迁之喜也失了些颜色。时安知努力打起精神显得高兴,然而黎九对他寸步不离。这样不对——太不对了。

  直到这一天晚上,给他过生日凑趣的家宴散了,几个过命的心腹兄弟也一一离去。时安知立即拉着黎九回房间。在那张巨大而舒适的重工硬木拔步床上,时安知把黎九按倒,不容分说地脱掉了对方的全部衣物。

  时安知衣着整齐地跨坐在黎九的下腹,他握住黎九的手重重按在自己心口,轻而清晰地叫对方的名字。

  “小九。”

  黎九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慢慢往上移,逐渐对上了他的眼睛。

  时安知的眼睛里沉着一汪深潭,静水无波,然而藏了一整个温暖和安稳的世界。

  他说。

  “我永远都不走,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黎九的指尖慢慢泛起了白色,他的呼吸忽然间从平缓变得急促。

  时安知温柔沉缓地叫他。

  “小九……就这样要我好不好……”

  事实证明,不管多贵的衣服,在结实程度上都是不能考验的。

  时安知最终甜蜜又痛苦地软倒在黎九身上,一些布料还披挂着,从撕破的地方露出了雪白肌肤,黎九把他揉进了自己身体里,释放过一次以后很快又来了第二次。时安知咬住他肩膀哭泣,求他慢一点。黎九进入到他身体的那部分太深,他的五脏六腑都似是要被搅碎了,床褥上已经湿了一大滩。

  黎九圈住他的脊背,钢铁似的肌肉灌注了全部劲力,他含住时安知的颈脖吮出了一串红印,在浑浊粗重的喘息中,他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鼻音。他说:“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

  时安知努力点头,伸展胳膊紧紧抱住他。以那样最大程度的结合姿势,将他的小九用力抱在怀里。

  黎九并没有一直住在煦园,他在市区里置了好几处公寓,忙的时候就随便找一处歇下,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歇的。那几处空巢渐渐各自入住了男人或者女人。女人各有千秋,男人倒一律斯文清秀,有人说他是照着某个人年轻时的样子找的,也确实,曾经闹出绑架风波的漩涡人物,年纪已渐渐近了不惑。任凭昔日是如何模样可人身段娇软,到底不复鲜嫩。

  当然,这些路边社言论,是一句也不会传进煦园的。

  时安知的父亲当年研究方向是历史和哲学,小十并没有继承父亲的学术天赋,但是他在努力靠近。这些年黎九在外所翻滚的是这人世间最渣滓的境地,时安知却在试着把世间最壮美最恒久的智慧光芒翻译成中文,又或者把最博大最浩瀚的中文提炼成法语。他把诗与远方念给黎九听,黎九却只专注于把玩他侧脑一缕不听话翘起的头发,他恼了,黎九就一脸痞笑地堵住他嘴唇,把他整个人吻得气喘吁吁软下去,这土匪说:“什么星空什么玫瑰,跟我有屁关系。你高兴,我就叫这全世界都高兴。”

  时安知非常生气地把他赶了出去,黎九爷一脸坏笑地退出了书房。为证明他说到做到,转身他就板上了一张脸,这导致煦园上下的佣人忽然间全部战战兢兢,一个个如履薄冰地目送他上车走了。

  恶作剧成功后一肚子暗爽的黎九爷去赴了一场道上的约,私房菜馆吃喝带谈事,宾主尽欢,酒足饭饱,饭后的甜点是一列明媚鲜妍的肉体,主人让黎九先挑,黎九带着三分醉意抬起手指,原本指的是个短发大眼的清纯挂,但另一个长发女孩从进门就一直盯着他——这没什么奇怪,所有欢场娘子都在抛媚眼,但那姑娘的眼神格外让黎九心里一动。

  于是他搂着这个妹子上了车,车子开出去以后倦意袭来,他懒懒舒展了身体,随口问了句,叫什么。

  “梅筱然。”

  ——————

  丢黎老母啊!嚟想点???!!!

  =去你妈的!你想干嘛???!!!

  (六)

  在后来梅小姐上位的传说里,梅筱然是凭借着这样一个有别于“咪咪”、“莉莉”之类的雅致姓名博得了黎九爷的第一眼好感,之后就是绝佳床技、柔情似水、出色厨艺等等各种加成,最终,梅小姐在九爷的红颜知己里脱颖而出,打败了各路红粉蓝颜,成功入主煦园,成为了踏入那片黎九爷私人后花园的第一人。

  第一条是对的,后面那些内容,却是传说中两位主角互相交换了利益之后放出的风声。准确的说,是黎九一人导演了这个故事的全部走向。

  梅筱然的未婚夫,是她十年同窗的高中、大学、研究生同学。他们出身于中国南部最优秀的政法大学,一对情比金坚、鸾凤和鸣的璧人。然而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在毕业实习后所接的第一个案子,就惹上了不该惹的黑道人物。他聪明、正义、九死而不悔,为信念中的利剑与天平,最终在荒寂无人的小巷子里,身中二十七刀身亡。

  凶手昭然若揭,梅筱然咬着牙以未亡人的身份要为他讨一个公道,她四处奔走,争取到了学校的支持,惜才的教授托了关系一直将此事上达了省厅。然而在漫长的侦查和争取立案过程中,逝者热血已凉,鬓发苍苍的父母被拖垮,三两点关注聚了一些时日也渐渐散去。毕竟,大家都很忙,一个普通的故意杀人案,最终化成了疑难卷宗里轻飘飘的几张纸。

  只有梅筱然始终没有放弃,那是她的一生挚爱,永远不能磨灭的唯一伴侣。

  这个接受了十几年正统教育、熟谙最专业司法条文的柔弱女子,寻遍了一切光明世界里的途径,没有找到能抵达正义的路。最后,她只有把自己整个人化为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宁可与对方同归于尽,也要仇人付出代价,她找到了最有理由对霍老虎发出致命一击的人,黎九。

  黎九陷坐在宽大沙发里听她讲完了故事,他的脸藏在半明半寐的阴影里,很平静地没说什么话。梅筱然是站着的,但她莫名觉得黎九在俯视她,她把视线慢慢放低了,落到黎九的鞋尖上,又落到之下的那一片地毯上。

  在渐渐陷入窒息般的沉默后,黎九说了第一句话。

  “把衣服脱了。”

  梅筱然的呼吸微微一抖,但很快,她开始一颗颗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连衣裙沿着线条柔美的小腿滑落到地毯上,黎九没有丝毫表示,她反手去解Bra的搭扣,指尖发着抖抠开了金属挂钩,她象牙般白腻的身体渐渐暴露在了一个陌生男人面前。黎九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她只能继续,最终,她赤裸无依地站在了黎九面前,胸脯微微起伏,她在努力镇定自己的呼吸,与黎九正面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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