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 第38章

作者:三道 标签: 近代现代

  他随便划拉两下,该联系他的不该联系他的都联系他了,单单是傅驰就给他打了二十三通来电。

  此外对他进行短信炮轰的便是许玙,但他一个都点开没有看。

  不到四小时,许冬时的名字迅速席卷各大财经新闻,如今已经无人不知他是顾崇海的续弦、万崇的代理主席,他需要面对的人与事多如繁星。

  顾崇海在车上就睡了过去,人一送到医院立刻上了呼吸机,昏睡至今。

  许冬时这才知道顾崇海是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去救场的,对方那句“我们是一家人”在许冬时脑海里来回响动,他望着病床上年过半百的男人,感受到从未有过被重视的滋味。

  他穷尽一生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往后无论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和风浪,他都会记得今天被无条件支持的感觉,再难也会撑下去——因为他有了属于自己真正的家人。

  顾天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许冬时安抚他在病房的小床里睡下,对方很依赖他,睡着了还抓着他的食指不放。

  周助进来时,许冬时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又替熟睡的顾天掖好被子,才悄声跟周助出去外面谈话。

  许冬时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记者都想取得一手新闻,将医院的出口堵了水泄不通。

  他没有时间耗在这里,让周助调了两个保镖,悄悄从医院的后门离开。

  车子一路驰骋,许冬时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面容沉静,看不出身处新闻风暴里的半点仓惶。

  只要想到他所要守护的家人,许冬时就有无限的勇气和精力去对抗风风雨雨。

  而现在,他还得去面对他名义上的家人。

  许冬时下了车,对司机和保镖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抬头看眼前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别墅,五味杂陈。

  他在这里有过欢笑,也有过委屈,可并非全然没有享受过家的温暖,他依旧感激养父母给予他新生,只是如今再回想一幕幕往事,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离他很遥远。

  许冬时往前走了两步,像是专程在此等他,他一接近大门,许玙便出现在他眼前。

  喧嚣的北风一吹,让许玙的神情愈发阴冷,他站在几步开外沉沉看着许冬时,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漂亮毒蛇,随时会冲上来用他的獠牙撕碎许冬时的皮肤。

  可许冬时只是静静的与许玙对望,没有怯意、甚至不带情绪。

  他欠许家太多恩情,再者,不管许玙如何,他与傅驰的事情也确实对不起对方,因此他不会计较许玙曾经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也依旧会和许玙以兄弟相称,但曾经的情谊却不可能再重现。

  许冬时稳住心神,朝许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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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傅(跺脚):老婆一定是被迫的,我不管我不管我要闹了!

第48章

  跟许家的谈话很顺利,即使许尤山有些不满许冬时瞒着自己和顾崇海结婚,但事已成定局,且与顾家联姻对许家百利而无一害,他不会多说什么。

  许玙一直沉默地盯着许冬时,直到何慧说了句“什么时候办婚礼”他才像突然被触发了机关似的猛地将桌上的玻璃杯摔碎了。

  一声巨响炸开。

  许玙面色阴沉至极,红润的唇翕动,“爸妈,我想和哥单独说会话。”

  许冬时在养父母惊愕的神情中跟着许玙上了楼。

  刚走到转角处,许玙就扑上来将他按在了墙壁上,他的背狠狠撞上坚硬冰冷的瓷砖,疼得闷哼了声,继而听见许玙咬牙切齿道,“神不知鬼不觉攀上了顾家这颗大树,哥,我真是小看了你。”

  许冬时缓过闷痛,抬眼看近在咫尺精致的五官,淡然道,“许玙,松开。”

  “你叫我什么?”许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从小到大,许冬时都是亲昵地叫他小玙,从来不曾如此生疏地喊他的全名。

  许冬时趁着许玙松怔的瞬间按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坚定地推开,拉开到安全距离才接着道,“我不觉得你有立场质问我任何事情,答应跟你上楼也只是不希望爸妈担心,如果你是想跟我吵架,那恕我不奉陪。”

  他语气就像是对待每一个客户,中规中矩得没有多余的感情,这是他往后跟许玙最好的相处方式,至少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跟许玙撕破脸。

  许玙却无法接受许冬时的冷漠,拔高声调,“我凭什么不能问,你跟姓顾的有哪点相配,你这么做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就算是故意的,”许冬时抬眸,一字一字道,“也不是因为你。”

  许玙震在原地,几瞬,像是想明白什么,很轻地笑了声,“哥为了傅驰能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跟顾崇海结婚了还怎么跟他在一起,难不成也要和以前一样,瞒着所有人偷情?”

  他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压得又低又暧昧。

  许冬时眉头微蹙,在和傅驰这件事上,他找不到反驳许玙的话。

  许玙目光有如实质地在他脸上游移,又盯到他的唇上,似乎在回味什么,“哥既然这么享受背德的感觉,不如跟我试试怎么样,兄弟乱伦可比你跟傅驰偷情刺激多了,我也能让哥满意.....”

  许冬时已经足够忍让许玙,对方却还要用这些狎亵的话羞辱他,他忍无可忍斥道,“够了,我不想再听。”

  他转身,被许玙拦住去路。

  许玙漂亮的脸带着甜笑,说出的话却那么瘆人,“哥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不然现在我们就下楼告诉爸妈好了,说他们的儿子喜欢上养子,哥,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好不好?”

  许冬时不想再陪对方发疯,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走,许玙跟上,到楼梯口的时候伸手抓了下许冬时。

  他条件反射地一躲,甚至没有瞧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到许玙踩空倒下楼梯,他下意识去拉对方,却什么都没有抓到,许玙一路滚下了楼梯,脑袋狠狠磕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养父母听见动静赶来,见到的就是许玙倒在地上,而许冬时伸着手站在楼梯口的画面。

  何慧惊叫一声,跑过去扶住许玙。

  许玙的额头磕破了道口子,她摸到一掌血,惊慌不已,嚷着让阿姨叫救护车。

  许冬时又见到了熟悉的猜忌眼神,甚至捕捉到了许玙唇角一丝隐晦的笑意,像是有阵冷风吹来,吹得他通体生寒。

  仿佛又回到了年少被误解的时候。

  许尤山问道,“怎么回事?”

  他收回手,压下愤懑,冷静地下楼,实事求是道,“他自己摔下去的。”

  许玙没有出声,何慧咬唇说,“小玙走得好好的,怎么......”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许冬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许是早猜到养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反倒没有太多伤心的感觉。

  许冬时垂眸看被何慧护着的许玙,在对方阴翳的眼神中轻声说,“这招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他再也不是无能为力的少年。

  许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顾伤口一把握住了许冬时的脚踝,他额头的血往下流,滴入眼睛里,眼球瞬间一片血色,偏执的神情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许冬时蹲下身,将对方缠在他脚踝上的手指用力地一根根地掰开,直到许玙再也抓不住他,抬步离开。

  许玙对着他挺直的背影重重地喊了声,“哥......”

  身后传来养父母按住许玙的动静,许玙被困住无法前行,而他充耳不闻,连脚步都不曾停顿,一步步坚决地走出了许家的大门。

  屋外日光稀薄,许冬时抬头望着湛蓝的天,他像是久被困住的傀儡,这一刻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尽数散去,他终于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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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冬时先去医院照看顾崇海,在医院吃过晚饭后又把顾天送回了顾家。

  顾天一路上都有点无精打采,许冬时看着他那张蔫蔫的小脸,倍感怜惜。

  许冬时试图让他高兴起来,主动询问道,“小天要送我的画呢,带我去看看好吗?”

  提到油画,顾天才重打精神,把许冬时带进了房间。

  顾天又一次很认真地跟许冬时介绍画里的内容,色彩鲜艳的油画让他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他放软声音夸道,“小天真厉害,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画。”

  “哥哥,”顾天黑黢黢的眼瞳里藏着不安,“死是什么意思?”

  许冬时一怔,猜测顾天应当是在医院里听到这类字眼,果然,下一秒顾天又茫然地问,“爸爸,会死吗?”

  望着顾天懵懂的神情,许冬时无法残忍地将死真正的含义告诉对方,他指着油画里的顾崇海,慢慢说,“这是爸爸对吗?”

  顾天用力地点点脑袋。

  “小天,每个人都会死,死就是说再见,可能有一天你睡醒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你也需要跟爸爸告别,但小天不要害怕,爸爸其实是住进了小天画的画里,他会永远陪着小天,直到再见的那天。”

  “哥哥也会死吗?”

  许冬时颔首,“会。”

  “那哥哥会住进画里吗?”

  “会,”许冬时轻轻搂住了顾天的肩膀,几度哽咽,“哥哥会永远和小天在一起。”

  “那我就不怕死啦,”顾天笑起来,依恋地抱住许冬时的腰,眼瞳亮晶晶地看着许冬时,“我、爸爸、哥哥,一起住进画里!”

  许冬时心里软成一片,揉了揉顾天毛绒绒的脑袋。

  他又陪着顾天聊了会天,临走前,顾天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知道顾天在想什么,笑着捏了下对方的脸颊,轻柔道,“等爸爸出院那天,我就搬过来陪小天。”

  顾天眼睛璀璨,小鸡啄米地点头。

  许冬时的笑容越发温柔,“到时候小天给我表演小海豹拍肚皮好吗?”

  顾天腼腆地说好,这才依依不舍地送许冬时出去。

  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许冬时脑袋里像是填充了吸饱了水的棉花,一歇下来就有些头重脚轻。

  他在车上跟周助通了个电话敲定明天的行程,深夜才回到他自己的住处。

  许冬时还不能习惯去到哪儿都有人跟着的日子,放话让保镖回去,倒是对方很有职业道德修养,兢兢业业地守在他住的小区没有离开。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上了楼,脑袋里装载了太多事情,特别是想到明天要应当万崇那帮董事就说不出的心累。

  许冬时转动钥匙,推开门——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来不及转身就被对方重重地扑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门砰的一声关上,许冬时惊诧地挣脱对方的怀抱,倒退回头,见到了一张本不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俊脸。

  傅驰风尘仆仆,眉心有挥之不去的疲倦,眼里盛着沉甸甸的怒意。

  许冬时压下一瞬的惊慌,挺直了背平静地和傅驰对视着。

  傅驰是在楼下和许冬时撞上的,他亲眼见到许冬时从陌生的车子上下来,身边还配备了两个保镖。

  尽管他很想立刻冲上去,但最终还是碍于身份不想跟保镖起冲突而没有上前,强行按耐住内心的躁动尾随着许冬时上楼。

  门一打开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抱住了许冬时。

  他以为会在许冬时脸上见到无措,再不济也是惊讶,但许冬时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在二人独处时,许冬时从来没拿这样的神情对着他——许冬时是温顺的、柔软的、平和的,即使跟他发过脾气,也曾对他竖起软刺,但绝不可能如此冷漠,就仿佛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曾走入许冬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