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色星球博物志 第16章

作者:杜生香 标签: 近代现代

  他挺怕温美艺破罐破摔的,又或者给徐臻太大压力。

  周与行安顿好母亲回来的时候,发现ICU这层的门口大厅又挤满了人,走近一看,是警察又来了,在和目击家属了解情况,听说醉驾的肇事车主当场死亡,很多家属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了,拉扯着警察开始叫嚷、哭诉,现场一度失控,周与行找不到继父和温博书,火气也上来了,一路推搡了好几个人,终于在饮水室门口找到了蹲在地上的温博书。

  他上去像抱他妈一样把弟弟一把抱起来,温博书被吓了一跳,挣扎着跳下来,跟他说:“爸和易安哥在医生办公室。”

  此时三保也找到这层来了,他从混乱的人群中穿出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周与行。

  “周先生,少爷说你们还没吃饭。”

  周与行此时已经感觉不到饿了,他和三保道谢,但没心情吃,一时间只想抽烟,于是把袋子交给温博书,问他:“你吃完过来的吗?”

  温博书点点头,周与行说:“那放着当夜宵吧,我吃不下。”

  徐臻在第三天中午醒来,人还在ICU不能出来,他们只能隔着玻璃探望,徐臻动了动脖子,转过头看到张望他的四个人,缓缓地露出个笑来。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医生说这个时期他应该全身都在疼,哪儿都不能动,还意识不到自己缺了条腿。

  周与行不忍心看下去了,他把手掌遮在温博书眼睛上,想带他走,温博书不肯,在门口坐下来,说想陪陪徐臻。

  温博书一直在医院,没回去过,温美艺和继父回去了两趟,给温博书带衣服和吃的,周与行也跟公司请了年假,下午他回自己家煲了锅海鲜粥,带过来让温博书当晚饭吃。

  温博书坐在ICU的家属区很安静地喝粥,因为三天没洗澡,身上难免有味道,温美艺离他远远的,只有周与行坐在他旁边,他不嫌弃弟弟,再说工地里都闻习惯男人的臭味了,他给弟弟剥流油的咸鸭蛋,温博书上来咬的时候,咬到他的指尖,他心头一麻,温博书擦擦嘴,说不好意思。

  病房里的徐臻又睡过去了,周与行手机震动,是秦丰打来的电话,他出去接,秦丰在那头有点着急地问他:“你弟鸽好几天了,说有私事要处理,什么情况。”

  秦丰虽然追人不太着调,但人很热心,他家现在一团乱麻,周与行不想让秦丰参与,也怕他担心,只说是家人受了点小伤了,温博书在照顾,没多说别的。

  今天温美艺和继父都在医院,周与行就想让温博书回去休息休息,他弟现在一根筋崩得紧紧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得,周与行怕他这小身板撑不住,于是对他说:“去我家里洗个澡睡一觉吧,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过来,反正这么近,有什么事赶过来也方便。”

  温博书态度松动,他问温美艺要来徐臻的衣物和包,从里面翻出徐臻的手机,然后跟着周与行回了家。

  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其实温博书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他毕竟是个精致又香香的小gay,从来没这么邋遢过,他钻进浴缸里泡了会儿,他哥在门口敲门:“温博书,你内裤呢?”

  洗澡前他把酸臭的衣服都交给他哥了,穿着内衣裤进的浴室,这回儿他脸颊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大声说道:“一会儿我自己洗。”

  谁知周与行直接开门进来了,温博书紧张得一把拉上了浴帘,水飞溅得到处都是,隔着薄薄一层塑料帘子,只听的到他哥翻动衣物的声音,于是温博书又说了一次:“我自己会洗的哥!”

  “得了吧你,泡得差不多了就出来,一会儿缺氧。”

  哥哥像个独裁者,根本不听,抱起他的裤衩就走出去了。

  晾晒衣物的阳台在客厅旁,温博书洗完澡出去就看到了他那高高挂起的黑色内裤,而他哥正在厨房里煮东西。他擦着头发走过去,看到厨房只开了抽油烟机上的小灯,他哥叼着烟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光打在他侧脸上,映出一层光圈。

  已经是深夜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抽油烟机最小档发出的轻微嗡鸣,他哥大概也是心事重重,没注意到温博书过来了,他就顶着毛巾,站在厨房门口看哥哥。

  周与行和他和徐臻长得都不算太像,他像周通成,是一种锋利的帅,周通成年轻时候因为长得凶,总被别人误认为是警察保镖之类的,而周与行的长相融合了一点温美艺的柔婉,还是周通成的骨架和棱角,却有饱满端正的五官,是很传统意义上那种男子汉的帅。

  而且他最近晒黑了很多,因为脸长得正,骨架大,他黑了以后更显得粗犷,最近又太累,鬓角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刮干净,看起来野得很,抽起烟来又充满颓废的气质。

  好帅。温博书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深夜中应答。真的好帅。

  他悬了好几天的心突然在这个安静的深夜落到了轻飘飘的云上。

  他很担心徐臻之后的康复,但如果有他哥一直陪着他,徐臻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温博书莫名其妙就有了信心。

  周与行煮的是一袋藕粉,给温博书当夜宵吃的,怕他喝粥没喝饱,藕粉冲泡很快,他又在里面加了点果仁,想给弟弟补充点营养,小火稍微炖了会儿,一支烟抽完就关了火。

  转身准备倒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厨房门口站了个人,他吓了一跳,烟差点掉到地上:“操!你站这怎么不出声。”

  话音刚落,温博书突然就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抱住了他,周与行手里还拎着锅,吓得魂都飞出去了,生怕滚烫的藕粉泼在温博书身上。弟弟这回儿不臭了,浑身上下都是他家沐浴露的香气,周与行不自在地用手肘把人挤开,让他去拿碗:“小心点祖宗,我手里拿着锅呢,起开,去拿碗。”

  两人分食了一个牛奶锅的藕粉,温博书吃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刚呼出一口热气,突然就有个陌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温博书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徐臻的手机。”

  徐臻手机没电关机好多天了,刚才温博书回来就给充上了电,手机里未接来电和消息几百条,但因为没法解锁,就只能放在那。

  谁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居然还有电话进来。

  周与行起身去拿手机,看到来电表情有点复杂。

  “谁?这么晚了。”温博书抬头望去。

  周与行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宝贝。

  对面是谁显而易见。

  但周与行没接,不知道怎么开口,对面打了一个,没打通,但好不容易开机了,对方不会放弃,很快又打来了。

  最后还是温博书做主,接了电话。

  徐臻的女朋友急得大吼:“徐臻!你去哪里了!!!你要吓死我吗!!!”

  温博书被吼得心头一跳:“小晗,是我,我是温博书。”

  那头音量马上就降下来了,孟晗和温博书算是熟识,之前和徐臻一起和温博书打过好几次游戏,她认得出徐臻他哥的声音。

  “哥,徐臻人呢?他好几天没消息了,我快急疯了!”

  温博书看了周与行一眼,两人短暂的目光交流,温博书知道他哥能看懂他的眼神,果然周与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孟晗是徐臻的女朋友,他们感情很好,徐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不让她知道,而且徐臻现在的情况没法回去复学,学校里的一切手续,也要靠孟晗帮忙。

  于是温博书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和孟晗坦白:“小晗,徐臻出了点事,你别激动,人没事,车祸撞到腿了,现在还在医院。”

  孟晗半天没有说话,温博书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消化,等她再回复的时候,声音很冷静:“人醒了吗?”

  “醒了,但还在ICU,现在没法联系他。”

  孟晗笑了下,声音哽咽:“博书哥,你告诉我,他到底什么情况?”

  温博书摁着太阳穴,每一次说起徐臻的伤情都让他心碎一次:“右腿骨折,还在养,左腿……左腿截肢了。”

  对面再一次沉默了,温博书也想哭,被周与行温柔地按住了眼睛,他湿润的睫毛摩擦在周与行的手心里,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温热和潮湿。

  “哥,方不方便,让我过来看他?”

  温博书没回答,孟晗补充道:“徐臻是我男朋友,我不能就这么在家待着等他。”

  “求你了哥。”

  温博书还是没有答应,他在周与行怀里疲倦地靠着,声音很轻:“小晗,我暂时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知道徐臻愿不愿意让你知道,我怕刺激到他。”

  “不会的。”孟晗急忙说,”不会的哥,徐小臻特别坚强,他不会害怕的, 我要陪着他。“

  孟晗不是本地人,她和温博书在学校里认识,家在遥远的山西,周与行怕她一个女孩自己冲动跑过来,代替温博书接过了电话,对孟晗说:“你好小晗,我是徐臻的大哥。徐臻的情况我们会及时告诉你,等他醒了,我让他和你联系,让他自己决定,你看好不好?”

  两人都没有松口让孟晗过来,女孩虽然看起来冷静,但这么大老远,他们不能在保证不了女孩安全的情况下让她过来,更何况不知道见面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确定因素除了徐臻的心态,还有一个定时炸弹就是温美艺,她根本不知道徐臻恋爱了,孟晗的存在要是被她知道,都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一通压力山大的电话打完,都已经到凌晨了,回房睡觉的时候温博书突然问:“哥,我能和你一块儿睡吗?”

  周与行再一次被弟弟请求一起睡觉,他果断一口拒绝:“自己睡,明天我喊你起。”

  温博书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他只能去周与行书房那个沙发床上睡。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沉,最近几天实在是太累了,第二天一早周与行出去买了早饭,叫醒温博书,两人边吃边步行去了医院。

  徐臻恢复得还可以,一周以后从ICU出来转到特护病房,豪华套间,里面还有个专门给家属睡的小间,都是易安帮忙安排的。出来那天温美艺一直陪在徐臻身边,也不敢说话,只不停地握着儿子的手哭,到最后徐臻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缓慢地说:“妈,我没事,你别哭了。”

  他已经醒来好几天了,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温美艺怎么都说不出口,听徐臻这么说,哭得更凶了,徐臻无奈,向哥哥勾了勾手,温博书连忙跑过去,在他床边蹲下靠着,徐臻用手指碰了碰哥哥的鼻尖,笑着问:“哥,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装假肢?”

  16 02:56:45

第19章

  温博书当然也回答不出来什么时候可以安装,只能含糊地用脸蹭蹭徐臻的手,说只要他坚强起来,恢复很快的。

  徐臻现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和手指可以动,哪哪儿骨头都有伤,被车撞得人都快要散架了,徐臻是个年轻男孩,护工又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女性,还好家里人多,于是全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请看护了,轮流照顾徐臻。

  周与行的年假已经休完了,又拖了两天,不得不回公司上班,白天就由温博书和温美艺看守,温博书一早过来,温美艺在家准备做饭,中午送来医院,母子三人吃完饭,温博书就要回去准备直播。晚上则是周与行和继父一人一天轮换守夜,一开始徐臻还不习惯周与行陪他,毕竟他和大哥之间还没熟到可以把尿的地步,但周与行才不会管徐臻那些扭捏的小心思,掀开被子就扒裤子,提溜着他脆弱的小鸡不由分说地塞尿壶,生无可恋地被扒了两次,徐臻也不在乎了,安心地听着他大哥的口哨放水。

  病房是个开放式的套间,里面用医用屏风隔出一个睡觉的小空间,周与行就睡在里面,徐臻轻轻喊一下都能听见,最开始那一周基本没法睡觉,徐臻的伤口在愈合,晚上疼得哇哇叫,哪怕睡着了都在那蹙着眉头哀哀地流泪,周与行心疼他,等人一惊醒就给喂点水哄着继续睡,从黑夜熬到天亮,过了最难熬的那一周,晚上除了起夜或者偶尔有低烧需要多注意,基本上能休息一会儿。

  因为前面请假太久,周末一大早周与行就去加班了,差不多到11点,他拎着公司楼下肯德基买的炸鸡套餐,往医院去,打算早点把温博书换回去睡觉。

  温博书白天陪护,晚上直播,因为疲劳整个人体重直线往下掉。周与行到的时候两兄弟凑在一起看手机,徐臻还是不能动,温博书就坐在床上,把徐臻搬到身上揽着,当个人肉靠枕,两人买了个床上支架,把手机架在半空中看,周与行简直无语,进去把温博书的手机抽了出来:“你们办法真是比困难多啊,这都撞成这样了网瘾还戒不掉呢。”

  徐臻嘿嘿笑,笑得周与行直摇头,现在的小孩连住院都离不开手机,他翻过温博书的手机看了看,两人在看比赛直播,又是个周与行不认识的游戏。

  他挥挥手机,示意温博书出来,温博书对着徐臻撇撇嘴,徐臻连忙说:“大哥!是我要看的,你别批评哥。”

  周与行伸出胳膊搭着温博书,把人挟持出去,边走边说:“我疼他还来不及呢,不批评。”

  徐臻显然没信,艰难地翘着脖子想看,奈何两人走太快了,愣是什么都看不着。

  周与行确实没批评温博书,他把还热着的肯德基纸袋塞到温博书怀里,说道:“找个地儿吃了,我怕你在里面吃把徐小臻吃哭了。”

  温博书闻着一阵阵炸鸡味,眼睛都亮了:“哇塞!谢谢哥!”

  周与行忍不住笑了,感觉温博书还跟个小孩似的,吃个肯德基都能高兴半天。

  温博书一溜烟跑去楼梯间吃鸡了,周与行进房间,看到徐臻跟个小鸡似的脖子一点一点,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他准备去打点水给徐臻擦背,就听到徐臻躺在床上碎碎念:“大哥,帮我联系下小晗吧。”

  周与行端着脸盆的手顿住了,孟晗的事儿前几天温博书就和徐臻说了,但当时徐臻说要想想,他们就给了徐臻充分的时间纠结。

  为了天天给孟晗汇报徐臻的情况,他们拉了个小群,现在孟晗和周与行也算熟悉了,周与行找出徐臻的手机,把电话拨过去,能感觉到孟晗很激动,但声音还是保持得挺平稳的:“周哥,今天徐小臻怎么样了?”

  周与行笑了笑,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徐臻的枕头边,说:“你自己问他吧。”

  徐臻很委屈,都要哭了,酝酿半天才开口喊:“呜呜呜宝宝。”

  在旁边的周与行差点把手里的盆儿扔出去,虽然徐臻也不能说是猛男吧,但他看起来至少是个高大阳光的形象,这一开口就撒娇算怎么回事。

  谁知道孟晗一听到徐臻的声音,立马就哭了,边哭边骂:“臭傻逼,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周与行深深为00后的恋爱习惯担忧。

  这对小情侣开始黏黏糊糊地讲情话,听得周与行耳朵痒,在病房里又不能抽烟,他只能站在窗口吹风,又怕冻着徐臻,只开了个小缝,自己把头伸出去。

  吹得脸都快麻了,他才缩回来,听到徐臻在和孟晗说:“不行,宝宝,你不能过来。”

  周与行有点诧异地看向徐臻,关于要不要让孟晗过来,虽然理智上周与行和温博书都倾向于不让她来,但如果徐臻真的非常需要恋人的陪伴,他们也不是不能配合帮忙去接人,然后做温美艺的思想工作,倒是没想到徐臻开口就是拒绝。

  徐臻没注意到大哥在看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说:“我还没恢复呢,现在是个瘫子……我家这么多人,哪需要你来帮忙……这么远,不行……我怎么会嫌弃你……宝宝,我不想你担心,你好好回学校,帮我把休学办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可要完成哦。”

  看起来徐臻的思路和两个哥哥差不多,没有被恋爱冲昏头脑,孟晗还在争取,徐臻哄归哄,但嘴很紧,始终没有同意。

  温博书吃完炸鸡回来了,见徐臻在和孟晗打电话,也有点意外,他走到病床边和手机那头的孟晗打了个招呼,听到孟晗说徐臻不让他来,笑着说:“你要给徐小臻留点面子,他现在太丑了不想给你看见,放心吧,他的情况我们随时和你汇报。”

  周与行也适时拿过手机:“小晗,徐臻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你们已经聊了十多分钟了,今天的聊天时间用完了,明天再聊。”

  孟晗也只能不甘心地挂了电话,而徐臻还沉浸在和女朋友通话了的喜悦里,咧着嘴嘿嘿直乐。

  温博书看他这个傻样好笑,用手揉了揉他的脑门:“至于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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