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隆小调 第14章

作者:飞鹤 标签: 近代现代

  “好了好了!”猎人终于忍不住,咬着牙说,“六*行吗?我六你们四,这是我的最后底线了,我只能接受这个。”

  猎人目光坚定,手紧握住套着猪的绳子,手腕微微颤动。他直视着希伯来和严景林,等待他们的答案。

  希伯来傻眼一般地看着严景林三下五除二谈完了这场对于他来说“巨大”的生意。

  “希伯来?”严景林回过头,目光柔和下来,语气也不似之前的生硬,“你觉得如何?”

  “哦哦哦。非常感谢您严先生,我完全赞同!”希伯来跳起来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前方的严先生,他的心雀跃着,满脑子都是严先生好厉害,实在太会说了。

  萨维奥得到允许,欢快地扑上去,动作矫捷而迅猛,撞开猪的头,在猪口之下夺取松露,最终咬在口中完好地将它取了出来。

  萨维奥奔跑着,将黑漆漆的、表面还有凹凸不平褶皱的松露轻轻地放在了希伯来手心。

  “谢谢你萨维奥。”希伯来赞赏地摸摸萨维奥毛绒绒带的脑袋。

  “好了,猎人先生。”希伯来站起来,用握住松露的手朝着猎人挥手,“辛苦您了。我们拿到了!”

  猎人听见这句终于放松,手松开狠狠地拍了自家的猪一巴掌。教训完不听话的猪之后,他抬头看向前方朝着他挥手的希伯来,冷哼了声。

  猎人走到希伯来和严景林跟前,结果松露打量着,确定松露的重量和完好度,确认松露确实完好松了口气,脸上凶恶的表情也缓和了稍许。

  “等一会儿下山我们把他卖掉。”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严景林抱怨说,“你可真是个做商人的材料,太能谈判了。”

  希伯来回头看严景林一眼,开心笑起来,“严先生可是非常厉害的!”

  “我看出来了。”猎人耸耸肩,而后忍不住跟着希伯来一起笑起来。

  在两人一片握手言和后的欢声笑语里,严景林仰头看着他们,眼中闪过无奈的笑意。

第27章 摘野菜

  山间小路延伸至深处,前方一个突然出现的斜坡将小道隐去。萨维奥在前方带路,撒了欢地跑,丝毫不畏惧地冲向前去,一溜烟消失在路的尽头。

  松柏在林间处处可见,碧绿的枝丫纵横交错,堪堪将天空遮住,只在某个缝隙展现漏出的蔚蓝色天空。

  树枝挺拔地向上试图触摸天边的云,树下方,希伯来踩着掉落在地面的老枝,推动前方的轮椅缓缓走过林间小道。苜蓿花温柔地盛开在道路旁的杂草堆里。

  “先生,您真的太厉害了!”希伯来激动地说,他停下轮椅,身体前倾靠近严景林,试图让严景林了解自己的崇拜之心,“如果不是先生您,我一定没有办法。我可能直接就接受了一百法郎。”

  按照普遍的规矩,他们上山采松露物品是归拿到手的人所有的,但要与发现的人分成,通常情况下,发现的人分成并不会太高。但这在山上属于一种约定俗成,并不一定非要遵守。因此只要人够狡猾,意外总是会发生。

  上山来的大多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希伯来以往来时不是没找到过只是总被人抢走,对方扬长而去,完全没有分利的想法。

  严景林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激动不已的希伯来。

  希伯来脸上绽放着毫不掩饰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有人护着的感觉,严先生年纪不大,却充满了安全感。

  “只是一些商业上的小手法罢了。”严景林摇摇头,并未对希伯来的夸奖感到骄傲,“他越在意什么就越容易让步,这种情况下让他远比我们着急,主动权就把握在手中了。只需要表现得不那么急迫,让对方认为他比我们更需要合作,他就更容易让步。如果想得到更多,就要尽可能地让他在更短的时间内紧急作出决定。”

  严景林的声音平静,听起来没有一丝波澜,眼睛正视着前方,不知落在何处。

  “严先生懂得真多。”希伯来赞叹。

  “我父亲告诉我的。”严景林用着平淡的语气地说,说完这句话他偏过头看向道路两旁,看起来并不准备再说下去。

  希伯来愣了下,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推动严景林向前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严先生的语气中听见一丝伤感。

  不想冒犯到自己的朋友,希伯来没有对此进行猜测,他的目光随着严景林的动作看向道路两旁。两旁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夏日的树林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轮椅的速度缓下来,倏地停住。

  希伯来带着轮椅快速转了个方向,他兴奋地指着前方的草丛,“严先生,您快看!”

  茂密的草丛沐浴在倾泻下来的阳光底下,舒展腰肢,在风中荡了个秋千。几只虫子跳过草丛上方,在光下出现一瞬又迅速躲了起来。

  听见呼声的严景林顺着希伯来指出的方向朝前看去,前方全是与之前差不多一样的草丛,他试图从中找出什么活动着的动物,只是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那是什么?”

  “是野菜。”希伯来将轮椅挪到了路边,放下背包从里面拿着小铲子。

  对于山中的植株,严景林认识得并不多,或者说,最多有一些长得熟悉,却叫不上姓名,更不论知道它能不能吃。

  他看着希伯来拿起小铲子,走到草丛中。铁制的铲子在林中闪着银白色的光,希伯来停在树下的草丛中,在严景林看来,那丛草与其他地方的并不差别。

  草丛中受了惊动的虫子惊慌四散,飞在上方的蚊子在空中打圈,好在希伯来披了一件遮阳长外套,没让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蚊子得逞。

  林间杂乱的“嗡嗡”声让人烦闷,尤其是天气燥热。严景林收紧衣服,防止蚊子可能的突然袭击,却防不住闷热的天气。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就生出汗来,胳膊却是清凉的。

  希伯来蹲在了草丛中,他手捏着绿色植株上部的叶子,将植株拉直,另一只手拿着铲子斜侧着利落地割草。这样的工作对于他来说可远比找松露擅长得多。

  严景林在路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过来,挪动轮椅准备过去看看。就在轮椅挪动不足半米的时候,希伯来就完成了这一处的采摘。

  他将放在一旁的野草拎起来抖抖,抖落上面的泥土,放下背篓,从背篓中捞出一个袋子来,将野菜放了进去。

  “严先生,我想去附近看看。”希伯来朝着严景林的方向说,“您是在这里等一会儿还是和我一起过去?”

  根据以往的经验,一个地方生长了野菜,附近的地方就也会有,如果仔细看看,说不定能够收获一大框子的野菜。山上的松露或许不是那么好找,动物也不好打猎,但野菜绝对是最容易的。

  “你过去吧,我在附近看看。”严景林没有在他人忙碌的时候打扰对方的想法,他识趣地提出来去闲逛,不让希伯来感到困扰。

  希伯来站在草丛中,挥手驱赶身前的蚊子,他笑着对严景林说:“那严先生您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采完了,今晚我们可以试试我做的沙拉和菜汤,绝对会让您满意的。”

  希伯来说完跑过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严景林手里,“看,就是这个!我先去找找,您慢慢逛,但小心草丛里的蚊子,它们太凶了。”

  希伯来的手背已经长出了红包,红通通的,挂在干净的手背看起来凄凄惨惨的。

  这让严景林想起了上次他去花田的时候,那片草地蚊子也是这样多,那时他过去一趟吃了不少苦头,唯有坐在田埂上的希伯来浑然不觉,好似蚊子绝缘体一般。

  这次一看,还是山里的蚊子不欺生,熟人也照样杀得干脆。

  “我明白,你也注意一些。”严景林回答。

  得到严景林的回复之后,希伯来放心地离开了,徒留下一袋子野菜放在严景林这里。

  混着草木香气与泥土的味道,太阳下袋子也是温暖的,严景林坐在轮椅上低头望进袋子里,绿色的菜叶子周围一圈并不平整,呈现锯齿形状,叶子给严景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似乎在乡村里见过,但又不那么确定。

  他抬起头看看周围,四周已经没有了希伯来的身影。

  严景林拿出手机解锁,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内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国内养猪常吃的植物叶子有哪些?

  点击搜索,大致看了一番后,严景林稍稍松了口气,他打开识图对准手中的野菜叶子。

  手机上的光圈转了半天,严景林坐在轮椅上耐心等候,等了一会儿,页面终于打开。

  半晌之后,严景林对着蔓生藜和刺儿菜[1]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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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蔓生藜和刺儿菜都长在山坡野外,蔓生藜是人吃的,刺儿菜经常给猪吃,两个长得挺像的,就是一个胖点,一个瘦点。

第28章 先生,让我和您一起吧

  如果重新看国内野菜的发展会发现,原本很多野外生长的菜都是猪的盘中餐,后期人们逐渐发现这些菜具有一些不同的价值,如清热下火的功效,野菜逐渐走入人的盘子。

  就比如说刺儿菜,尽管很多地方给猪吃,但实际上也有不少村民摘回去炒菜,甚至根据现有的资料显示,这菜对于人体有一定的好处,由此可见人也并非不能吃。

  一旦这么看,严景林便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总之这菜不管是蔓生藜还是刺儿菜,国内都是有不少人陪着他吃的。

  严景林将菜收拾好,挂在了轮椅旁边的扶手处。希伯来不知去了哪里,这边无人,他推动着轮椅准备在附近看看是否能够帮希伯来找一些类似的菜。

  太阳逐渐升起来了。夏日的阳光将道路晒得热烘烘的,远处光线模糊,躲在树林里的树下或许还能接受,一旦跑出什么没有遮挡的空地,就会立即感受到太阳的残酷。

  轮椅的把手发烫,好在上面附上一层棉花挡着,但摸起来也仍旧是热乎乎的。

  受了伤的腿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麻烦,山地不同于外面的混凝土路面,亦或者沥青路面,地上总是坑坑洼洼,时不时就隐藏着一些下陷的坑洞。

  这对于严景林来说是惹人厌恶的,因为轮椅陷下去很难上来,他不得不停下来使力或者转动轮椅的方向调整方位,让轮椅找到最容易出去的位置。

  幸好这是在晴天,如果是雨天,一切就变得更艰难了。

  “爸爸,这里有个瘸子。”树林中不知何时来了一小队人,从这边走过,小孩子看见了严景林笨拙的尝试,抬起头对着前方大喊。

  “嘿,不要这么说宝贝儿。”一位男人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从遥远的前面传过来,混着漫不经心,似乎并不觉得不远处的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轮椅停下来,严景林冷漠地看着前方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头发金黄色,皮肤白皙,脸因为热而生出红晕。他的衣服不同于严景林门前总是在街上玩耍的孩子那样,男孩儿的衣服讲究而整洁,看得出来有一定的家底。

  男孩儿站在原地直直盯着严景林的腿看,似乎好奇他怎么少了一条腿。

  这动作失礼极了,严景林看着他皱了皱眉。

  树林枝叶晃动,没一会儿一位带着啤酒肚头发看起来有些稀疏的男人走到男孩儿身边,男人的目光落在严景林身上,看了一眼又随意地开口:“你需要帮助吗?”

  男人说话的语气那样轻慢,似乎只是日常问问,他的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提出的帮助也含着恩赐似的口吻。这样的姿态又怎么能让一个有着绝对自尊心的人满意。

  严景林冷冷望向前方,腰背挺直,向着前方的人说:“不需要。”

  这样一种含着攻击性的姿态终于让男人明白这是在驱赶他们,男人点点头,拉着男孩儿的手离开,离开前向着严景林道了歉。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来人很快就离开了。林间窸窸窣窣传出些恼人的动静来,声音不大,却接连不断让人心烦。

  不远处树枝折断的清脆声响伴随着男人的小声抱怨传到这边,男人的说话声让人想到了夏日清晨的除草机,待在房子外面“嗡嗡嗡嗡”响个不停,让房子里的人想要将它砸掉。

  男人对孩子说:“你看看你,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你还要站在那里让我过去,多么尴尬,你就没有看见他愤怒的眼神吗?哇哦,像是要把我们吃掉一样。”

  “他为什么要生气?我说得不是事实吗?”男孩儿问。他的声音像窗外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吵闹不停,清脆却也嘈杂。真让人怀疑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

  “为什么生气?”男人冷笑一声,“那我也要大声说克劳德是个七岁还尿床的少年。”

  “你不准说!”男孩儿愤怒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这声吵闹之后,林间重新恢复了平静。草地上的叶子在阳光下慵懒地睡觉,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树上的蝉叫唤得响亮,没一会儿听着的人就觉得心烦了。

  严景林低头操纵轮椅,几分钟后他终于将轮椅从下陷的坑中“拔”了出来。

  但即便成功了,他看起来也不大高兴。他面无表情地穿过小道,顶着太阳走进草丛中寻找与希伯来袋子里一样的野菜。

  虫子叫得惹人心中生出燥意,可夏日就是这样,赶不尽的烦人蚊子、热烘烘不识眼色的太阳还有每时每刻总是无孔不入吵闹着的声音。

  地面发烫,墙壁和暴露的工具都是热的,被阳光所触碰的任何东西都会被灼伤。

  或许应当待在家里不出门,关上门之后,屋里是安静的,清凉的,任何惹人不快的东西都会从眼前消失。

  汗水浸透衣衫,额头生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掉在衣服上留下湿痕,太阳一晒,痕迹很快消失,如同未出现过一般。

  夏天如此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