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食言 第10章
作者:阿晚晚晚
裴清昼穿的那件浅灰色羊绒衫被热汤浇透了。
谈小凡听到裴清昼倒抽了一口气,张姐大惊,让裴清昼赶紧脱衣服。
汤是鸡汤,撇了油也滚烫。
张姐自责的下了楼找药膏,裴清昼换衣服,谈小凡背对着他说:“对不起。”
“你在外面做事也毛手毛脚的吗?”裴清昼换好衣服,一转身,看见谈小凡脑袋恨不得扎地上。
他本来还想再教训两句,最终没落忍。
“您烫着没?”谈小凡还背对着。
裴清昼回:“没烫着,就衣服湿了。”
谈小凡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我走了。”
裴清昼追上来,拦下人,命令道:“吃完晚饭再走。”
“不用了,我回家。”谈小凡后退了一步,本能躲人。
裴清昼看他小猫似的戒备,不敢再上前,他别过头解释道:“不是我要留你,是张姐看你回来,烧了一桌菜。”
谈小凡除了弟弟,没一个长辈亲人,他心软嘛,张姐可疼他了。
“还是不用了,不合适。”谈小凡根本不看一眼裴清昼,他讷讷着说:“我下楼去自己跟她讲。”
谈小凡可不敢低头不看路了,他逃跑似的奔门口去,裴清昼从后面再次扯住他手腕。
“我…和小辞分开了。”裴清昼终于说出口,语气有些别扭,他极少向人解释什么。
谈小凡手一僵,猛然回过头:“您又发什么疯!陈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啊,您怎么不知道珍惜。”
多美好的缘分呀,多少人梦寐已久都得不到,谈小凡在心里想。
裴清昼没说话,那天,他欺负谈小凡,谈小凡都没哭,但这会儿谈小凡一下就哽咽了,他控诉:“你怎么就从来不知道珍惜。”
裴清昼有点儿无措,其实除了分开之后,之前的五年里,他几乎很少见谈小凡掉眼泪。
生理眼泪不算。
“我们不合适。”这是裴清昼的解释。
谈小凡挣开他的手,咬着牙,语气凶狠:“没有人和你合适,你就应该一个人。”
裴清昼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松开谈小凡。
“别让我恨你,”谈小凡用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掰开裴清昼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我和许星燃已经在一起了,您自重。”
张姐再上楼的时候,正遇上谈小凡顺着楼梯往下跑,她拦了,可没拦住。
裴清昼还在主卧,一直站在原地,他脸色很难看,了无生气,张姐看一眼就快哭了,她重复着问:“这又怎么了?这是又怎么了?”
裴清昼讽刺般笑出了声,他坐回到一开始看书的位置,和张姐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过后,谈小凡去上班,经理又叫谈小凡过去。
谈小凡一进办公室,发现经理换人了。
新来的经理说,我不能留你,因为王总的事。
谈小凡说我理解。
经理又说:“这么处理是上头的意思,我左右不了,但我有位亲戚,在中学负责招聘,他们学校的校本课程急缺位钢琴老师。”
消息一半好一半坏。
谈小凡不是闲得住的人,他很快去了那所中学面试,也顺利入了职。
最近家庭医生对于裴清昼有诸多不满,不到半个月,他上门好些次,工作量超过以往三年。
裴清昼的胸口被烫伤了一大片,不算太严重,但也不是轻伤。
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助理叫门,裴清昼让助理进来。
助理说:“裴总,小凡已经到学校入职了,上下关系都以张主任的名义打点的,不让小凡难做。”
第18章 ·小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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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昼躺在床上失眠。
关着灯,眼睛看不见,所以嗅觉敏感,他能闻到枕头和被子上都还沾染着谈小凡很干净的味道。
凌晨三点钟,辗转反侧后,裴清昼重新披上睡袍,去了影音室。
早些年,在加州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上看各种电影,因此存下了不少绝版碟片。
影音室并不整洁,地面和小茶几上凌乱堆放着打开的盘盒,家里佣人不被允许进入这里。
漆黑又安静,曾经谈小凡总把自己关在影音室里,一个人睡午觉。
裴清昼倒了杯红酒,从碟片架最下面的格子里轻松找出了一张碟。
——忠犬八公的故事。
这电影讲了个名叫八公的狗在主人去世后一直等待主人归来直至自己生命最后一刻的故事。
他不喜欢这类片子,但谈小凡喜欢。
谈小凡喜欢小猫小狗小孩子。
裴清昼把光盘推进影碟机,然后去拉开厚重的遮光帘。
十二月,窗外飞雪。
算上今年就六年了,回忆起来,他第一次见谈小凡的时候,谈小凡才十九岁。
六年前,也是冬季。
谈小凡刚到西餐厅打工。
他是备班,意思是如果演奏老师有事来不了或者中途不舒服,他负责临时顶上。
那会儿,陈嘉辞已经出国走了好几年,裴清昼身边也莺莺燕燕围着不少人。
一天中午,裴清昼陪同客户到西餐厅吃饭。
路过餐厅大堂,跟裴清昼同去的一位朋友给他指餐厅远处的三角钢琴。
朋友小声说:“喏,那小孩儿准是你喜欢的款。”
裴清昼只当玩笑,匆匆一瞥。
那天,谈小凡穿了件白衬衫,侧脸稚嫩,肩膀单薄, 正极为板正的坐在琴凳上,弹的曲子是卡农。
他年纪小,长得还显小,像少年。
后来用完餐,临走,裴清昼叫来餐厅经理,经理说:“是个苦命孩子,母亲得了病,下头还有个弟弟。”
几天后,裴清昼又到餐厅陪客户吃饭。
等客户走了,他正也要出包厢,餐厅经理从外面拉开门,把谈小凡推搡了进来。
谈小凡顶着张大红脸,踉跄两步,差点儿跌在裴清昼西装裤下。
裴清昼故意不说话,谈小凡横眉冷对跟他讲:“哥,我正经来工作的,我…我不跟您好。”
上赶着倒贴的都不计其数,裴清昼不喜欢也犯不着强人所难。
但他觉得谈小凡挺好玩,可乐,于是笑了笑之后,他把经理叫进来,让经理把这傻孩子快给领走。
本来相安无事,裴清昼想,是你先来招惹我。
两个月后,也是个十二月,圣诞节前夕。
裴清昼很久没来过这家西餐厅了,他这次过来仍是陪客户吃饭。
用过餐,司机载他回家,谁料车刚开至地库出口,就是一个急刹。
车头正中央,车灯交汇下。
谈小凡还穿着那件白衬衫,他展开双臂拦在车前,明明那么冷,满身落雪,却无半点蜷缩退意。
司机根本没下车,直接掏出手机要叫安保,结果被裴清昼打断了。
裴清昼让司机下去询问。
等了两三分钟,司机回来跟他说:“裴总,他说找您有私事,我怎么问,他都不和我讲。”
之后,司机又下车去给谈小凡递话:“裴总叫你去车上。”
谈小凡在副驾和后排座之间犹豫,最后硬着头皮去拉开了后排座车门,他手冻僵了,回不了弯,竟几次都没拉开。
车内温度很高,太暖和了,谈小凡脊背紧紧贴在车门上。
裴清昼五官深邃,面部线条硬朗,笑不笑都不慈眉善目,根本不像好亲近的人,其实谈小凡心里十分怕他。
“什么事?”裴清昼很会看人,即使现在谈小凡还什么都没说,他心里也能猜到一二。
八成是小孩儿遇上困难了。
谈小凡很直白,但说话时,齿关和嘴唇都在发抖:“您说让我跟着您的话还作不作数。”
裴清昼的视线故意在谈小凡身上打量了一番,像审视一件商品,他答:“作数。”
“那我答应您。”谈小凡很果断。
裴清昼偏过头,目光看向自己那侧的车窗外,语气很淡漠:“条件?”
“我弟弟在学校里得罪了人。”谈小凡早就打好了动听的腹稿,可眼下却什么也说不出。
两周前,谈小念在学校打架,打伤了同班的一位同学,原因是这位同学笑他没有爸爸。
本来不是不占理的事,但这位同学父亲是身居高位的领导。
出事后,谈小凡低声下气去跟人家求和,同学父亲趾高气昂说,绝对不能就这算了。
学校给谈小念记了处分,同时责令转学,可根本没有其他学校愿意接收。
谈小凡坐在家里干着急。
谈小念把脑袋枕在哥哥腿上,他说:“哥,我不上学了,我也出去挣钱,给妈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