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绯闻遍天下 第55章

作者:小风扶月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近代现代

  话音刚落,只见战场银光一闪,陡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陆卓抖落剑上血珠,将一柄乌黑暗沉的铁剑收回剑鞘之中。

  那十来个北蛮兵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颈脖上都有着一道深深的剑痕,鲜血从他们的颈上喷涌而出。他们捂着颈上的伤口倒地挣扎,最后在重伤和窒息的痛苦中死去。

  及至此刻,陆卓方觉内心稍稍安宁。

  以杀人为乐,难道他真成了师父口中的魔头?陆卓望着地上这群北蛮兵,对着血腥的战场摇了摇头。

  陆卓几步走到刚才被北蛮兵□□的郑人士兵身前,才发现那郑人士兵竟还活着,只是呼吸微弱,因有那群北蛮兵干扰,陆卓才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

  陆卓当即半跪在那郑人士兵在侧,伸手去探那人的呼吸。

  只是手指刚刚接近,那人忽然抬手用力抓住陆卓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陆卓投来充满怨恨的一瞥,然后不甘地离开了人世,死时仍未瞑目。

  似在问陆卓,你为何来得这样迟?

  他的血还是热的,印在陆卓的手指之上,明明炙热滚烫却陆卓遍体发寒,连魂魄都被侵入寒冬的冰水里。

  举目望着这尸横遍野的战场,战场的死气跟着清晨的雾气一起爬上陆卓的身体,压得他重重得喘不过来气。

  陆卓替那士兵合上双眼,他终究是来迟了。

  陆卓失魂落魄地走过一个小山坡,见那山坡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看来这里也经过一场大战。

  陆卓一路看来,对这种场面已近麻木。

  他方才一路寻过来,既没有找到穆元帅的踪迹,也没有发现一个塞北军活口。他查探了沿途发现的塞北军的尸体,发现他们的身上都有新鲜伤口。

  显然那群北蛮人来此,除了为自己人收尸,还有补刀的任务。

  陆卓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山坡旁的塞北将士身旁,期待能从中寻到一个活口。

  连看了几个人,都已经没有声息,陆卓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终于查到最后一个,右手刚刚翻过那人的身体。

  那人忽然暴起,用蛮力将陆卓压到身下,手中举着一柄断枪的枪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卓心口刺去。

  污血和淤泥污脏了他的脸庞,陆卓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眼中愤怒的火焰,那团火焰是那样的猛烈。

  他燃烧着,像是要将整个虎牢关战场都燃尽,陆卓也一起被燃尽了。

  那种感觉太惊人了,像一种无尽的蓬勃的生命力,重新在这死气沉沉的战场蔓延开来。

  只一眼,便叫陆卓久久不能忘怀。

  陆卓领会自己的心意太迟,细碎的思念揉在七年的分别中,若要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所以然来。

  是那数月的朝夕相处间的某一个眼神相撞?还是他们在回大郑路上遇上西域三怪,陆卓遭遇暗算,裴翊跳进包围圈陪陆卓同生共死的那一瞬间?还是裴翊从野地里把他捡回去的那一刻?

  陆卓早就说不清了,他只知道从第一次见裴翊开始,那团火就印在他心间从不曾散去过。

  此时此刻,见这人身上伤痕累累,陆卓怕轻易动起手来,他一招就能将这人击毙,不敢出手,只能抬手握住袭来的枪尖。

  鲜血从他指尖淌出,滴在他丑陋的面具上,陆卓急切向那人说道:“我也是大郑人士!”

  因枪尖被他握在手中不能再进,又听他自称是大郑人,那人瞪着他怒骂道:“你是乌龟杂种!”

  声音还挺悦耳,就是话骂得太难听。

  陆卓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继续解释:“我真的是大郑人,我若是北蛮人,何必与你解释,直接杀了你不是更省事?”

  那人冷笑:“是你没这个本事。”

  陆卓闻言,仰头望着乌压压的天色叹了口气。就在他叹气的瞬间,他放开了握着枪尖的手,那人的身子因此往下落了落。

  陆卓劈手躲过他的枪尖,顺势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枪尖抵上那人纤细的脖颈,两人的处境瞬间翻转。

  陆卓向着身下的人挑眉一笑,枪尖向前比了比,笑道:“现在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人乌黑的眸子露出错愕的神情,怔怔向上看着陆卓。

  陆卓到此时才发现,他是那样的年轻,看上去应该比陆卓还要小上好几岁,整个人完全被陆卓笼罩在身下,像只无助落单的小鸟。

  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第71章

  冷风灌进车厢, 角落里的穆晏躲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不耐烦地向陆卓斥道:“你在干什么?”

  怒斥声将陆卓从回忆中惊醒,陆卓收回望着那山坡的视线。

  想起方才穆晏对裴翊的诋毁, 陆卓漫不经心地瞥了穆晏一眼, 慢悠悠地向他说道:“既然已经落难了,小侯爷还是收起些娇气的毛病吧。”

  说着掀开车帘,跳下车去, 留穆晏在车中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不得不说,陆卓这就是实打实的双标了。

  同样的地点,穆晏不过说了裴翊一句不好的话, 就引来他的不悦,当面给嘲讽了回去。当年裴翊可是拿枪抵在他颈上,也没见他真生气, 也就拿枪逗了逗裴翊, 后面把人惹急了,还不是他好声好气地在哄着。

  用宋三哥的话来说, 裴翊如今脾气这么大, 多少有点姜二和陆卓(塞北客)的锅——就都是他们给惯的。

  陆卓下车,穆晏独自在车中愤愤, 心道待他回到大郑,必要将北蛮的事上奏给皇帝阿叔, 让他好好收拾收拾陆卓和裴翊这两个轻狂人。

  得亏他没把这话当着陆卓的面说出口,不然陆卓真是连看傻子的眼神也懒得多给他一个。

  陆卓下车, 发现载着自己的马车,是一支关外游民组成的队伍的马车。

  说着这关外游民倒是跟大郑关系颇深, 数十年前燕州并虎牢关一带还是郑土时, 这群游民的祖先便居住在此, 若称这群游民一句郑人或许也是可以的。

  只是在北蛮霸占燕州和虎牢关后,他们的祖先便被北蛮从燕州城中驱逐,将其往大郑边境赶去,想要逼迫大郑接纳这群大郑人。

  先帝及当时塞北守城的将军,疑心北蛮在这群人中安插了间谍,以防万一,最后也没有同意接纳他们回大郑。

  北蛮不容,大郑不收,这群原本的大郑人最后只能在两国边境游走偷生,因没有固定居所,只以马车和帐篷为住处,被两国称之为游民。

  游民存世至今已数十载,其中有些人仍当自己是郑人,只在大郑边境生活,仍做郑人打扮。

  每每北蛮骚扰大郑边境,亦是这群游民被骚扰得最为严重。

  而有些游民则在北蛮游走,与北蛮人相好后,生下有两族血统的后代,更为两族所不容。

  也因这类人的存在,令游民的身份愈发尴尬。

  总而言之,游民在两国都是备受排挤的存在,这情况直到穆元帅驻守塞北后,才渐渐好转。

  穆元帅主张郑人该归郑土,在亲眼见过大郑边境上做郑人打扮的游民被北蛮人屠杀后,便向皇帝请旨让这群游民归郑。

  老皇帝是个内斗方面精明能干,外斗方面昏庸无能的主儿,一生为数不多能被称为明君的几个高光点大概都跟穆元帅有关。

  穆元帅奏折上京,朝臣都持反对意见,一来是担心北蛮间谍,二来是因不接纳这群游民是先帝做的决定,谁也不愿做那个忤逆先帝之人。

  而老皇帝只是轻飘飘地评价了一句:“真是花样多。”

  然后便力排众议,压下了众朝臣的反对意见,同意了穆元帅的上奏。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皇帝确实有过想要跟穆锋做一世明君贤臣的野心,但无奈硬件条件跟不上,做明君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困难,所以他的明君贤臣之梦只能被迫中道崩殂。

  但可以肯定的事,他确实给过穆锋全部的信任。

  一个帝王的全部信任实在太容易将人迷惑,以至于穆锋在很长时间内没有看清这给予是有时限的,等到最后看清之时,也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说会游民。游民问题属于多年积弊,不是简简单单大开城门,就能解决的。既要游民,那有两族血统的游民后代亦是游民,你若要迎游民回郑,那这一部分人要不要一起迎?

  皇帝和朝臣针对这个问题,开了两个大朝会,三个小朝会,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两族血统的游民不属于郑人,不该被迎回。

  这类有两族血统的游民,不被大郑承认是郑人,也不为北蛮所容。虽然他们的相貌举止,已经完全是北蛮人的模样,却只能在两国边境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裴翊安插在北蛮的暗探,便是从这类游民中招揽的——只有他们的相貌不会惹人怀疑。

  而陆卓现在所见之游民,便是这类有两族血统的游民后代。

  见陆卓下车,游民中有几个人向陆卓投来目光。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中藏着些许审视,陆卓挑起眉头回望过去。

  不待与他视线相接,那几个人已经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把目光放到别处。

  队伍大多游民都是北蛮人的模样,陆卓漫不经心地扫视,眼角瞥见一个裹着皮袄的小哥在偷看自己。这小哥虽然画粗了眉毛,唇边贴了胡子,但是眉目之间还是能看出些郑人模样。

  陆卓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这人瞧着有些眼熟?

  偏头回忆了片刻,陆卓想起这人是裴翊的亲兵,他从大郑出发的时候在裴翊身边见过。

  他抬眸望过去。两人视线相接,那小哥愣了愣,慌忙收回视线,不注意撞上了前面的人,差点跌了个跟头。

  见自己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陆卓挠着眉毛笑了起来。

  扫了刚才那几个看着自己的人几眼,陆卓弯唇笑了笑,大步向那郑人小哥走了过去,哥儿俩好似的搭上他的肩膀。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盯上陆卓搭在那小哥肩膀上的胳膊,那小哥也被吓了一跳,差点当场跳了起来。

  “别激动,别激动。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陆卓安抚着小哥,向他问道。

  那小哥咽着口水看了一眼陆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向陆卓点了点头。

  陆卓同样点头,开口笑道:“那日城中匆匆一别,还未请教兄弟贵姓高名?”

  “不敢不敢,在下薛茂,将……东家一向叫我小薛,兄弟随东家一样叫我便可。”

  那东家自然说的是裴翊。陆卓听了只觉好笑,心道裴翊自己年纪也没见比薛茂大多少,倒是在薛茂面前摆上年长的谱了。

  听着小薛这个称呼,陆卓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日迷迷糊糊间听到的那声兄长,心头一时热了起来。

  陆卓大笑两声,向薛茂说拱手道:“原来是薛兄弟。”

  众人还以为他要继续跟薛茂寒暄,谁知他下一个问题便直奔主题。

  “薛兄弟,你可知你东家现在何处?”

  薛茂猝不及防,一时哽住。陆卓不待他反应,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徐兄弟现在何处?”

  薛茂闻言一惊,下意识瞟了后面一眼一辆装着杂物的牛车,嗫嚅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他如此反应,徐祥现在究竟在何处,陆卓心里基本已经有数。

  他瞥了一眼那辆牛车,即便牛车最上层铺了香料,陆卓从马车上跳下之时,还是闻到了血腥味。

  陆卓暗自叹了口气,想到裴翊有事瞒着他,陆卓心里的滋味不大不好受。

  他心知此事不能怪裴翊。事关军务,定有许多不能明说之处。陆卓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明白道理归明白道理,该难受的终究还是难受。

  陆卓也调节不过来,此时倒是对裴翊越发敬佩——他怎么就能忍着陆卓瞒着他那么多事?

  那边薛茂支吾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该怎么说,结结巴巴地想回答陆卓,刚开口就被一个游民上前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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