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男人(烟猫与酒) 第18章

作者:烟猫与酒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架空 近代现代

  段从:吃醋了?

  看见这三个字的瞬间,那种脊背过电的感觉,言惊蛰过了很久都还记得。

  他举着手机愣在水房门口,身旁喧哗的同学们经过又离开,“哗哗”流淌的水龙头伴随着升腾的热气,段从的消息一条条往外跳。

  段从:她故意喊着恶心我玩的,谁是她哥哥

  段从:最近不是流行那个电视剧嘛,这个哥哥那个哥哥的

  段从:班里面就开始流行这么恶心人

  段从:我听着也膈应,但是开玩笑也不好跟人撂脸

  段从:你吃醋以后我就不让她喊了

  段从:乖

  他们之间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从最初认识时自然而然的关心,自然而然扔出去的袜子,自然而然地投喂,自然而然地保持联系;甚至自然而然的亲嘴、触碰;再到现在,自然而然地“吃醋”与安抚。

  言惊蛰都没来及分辨自己是否在吃醋,就被段从这一条条消息轰炸得乱七八糟。

  他脑中无师自通地浮现一个词语:暧昧。

  友情一旦暧昧起来,真的说不清楚。

  接受了自己会因为段从而“吃醋”后,那之后每次跟段从聊天,言惊蛰总觉得他们的对话都额外附带了一层奇异的温度。

  明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同样的一个“想”字,却变得难以启齿,黏糊糊,像那种能直接吸着吃的果冻。

  那年的元旦节,准高三生们没有假期,段从瞒着家里一个人回来,突然出现在言惊蛰面前,带着给他的零食与礼物,还有一小把仙女棒。

  “我想明白一个事儿,得过来告诉你一声。不然我没心思期末考试。”他对言惊蛰说。

  言惊蛰不论什么时候,见到段从的第一反应都是开心。

  开心之后,他面对着段从少有的正经态度,又有点儿心慌。

  “什么事啊?”他打量着段从的神色,小心地问。

  “班里有人跟我告白了,就上次喊我那个。”段从说,“你还不高兴了。”

  言惊蛰想说他没有不高兴,但说不出来,心口紧缩缩的,朝血管里涌出一股股酸水。

  “我想了想,两个人谈恋爱,要牵手,拥抱,还要接吻。”

  段从根本没打算等他接话,耷拉着眼帘继续慢条斯理地宣布他的事儿。

  “一旦和一个人在一起,就等于和这个人互相拥有了,等于我是他的,他也成了我的,不能再有其他人。这叫谈恋爱。”

  言惊蛰缓慢地眨了下眼,随着段从的话,逐帧想象他和某个女生的画面,攥着礼物袋子的手一点点垂下来。

  “然后我就觉得,我好像不太能接受你和别人这样。”段从清清嗓子,自若的神情变得不太自在。

  言惊蛰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主语冷不丁变成了他自己,他怔了几秒钟才呆呆地发出一声:“……嗯?”

  “我说,”段从不高兴地“啧”他,“我不想跟别人在一起,也不想你以后和别人谈恋爱,想想我就心烦。”

  “而且牵手亲嘴,这些事儿你都跟我有过了。嘴都亲了,我还摸过你,这些我只想跟你有,跟别人我接受不了。”

  “我好像是……喜欢你,好像从第一次想亲你就开始喜欢了。”

  “你跟我谈恋爱吧,然后我们考同一个大学,以后都在一起。”

  “行吗?”

  站在初冬夜风里认真望着自己说话的少年,那么勇敢又真挚,双手装酷地揣着兜,眼神语气都拽拽的,那是当时同样稚嫩的言惊蛰,所没能看出来的紧张羞臊。

  因为他也紧张、也害羞坏了。

  如今过了三十岁的言惊蛰重新梦回这个画面,心底只有无限的柔软,他在梦里都想弯起眼睛,觉得十七岁的段从,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纯情与可爱。

  然而没等他像十三年前那样呆头呆脑地答应下来,画风一转,梦里的段从变得高大挺拔,朝桌上丢了一盒不知道要和谁使用的安全套,眼神冷漠疏远地问他:有事吗?

  言惊蛰小腿一哆嗦,挣扎着从梦里扑出来,睁开眼,墙上的指针刚刚走过二十分钟,午后的太阳仍白花花地铺在阳台上,窗外传来隐隐的蝉叫。

  他又睡着了。

  言惊蛰黏着一背冷汗撑坐起来,呆愣一会儿,抹抹脸,顺着电视机里动画片的声音望过去,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晃来晃去的咯咯笑。

  很多东西是不能回想的,也无法细想。

  无论在梦里有多怀念十七岁的自己,一觉醒来,三十岁的言惊蛰要面对的只有柴米油盐。

  他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段从,换来的是迫在眉睫的生计,与日渐长大的言树苗。

第 19 章

  这场漫长的低烧终于烧完,言惊蛰像是提前经历了苦夏,整个人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

  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凹陷的面颊上虚浮着苍白的脸色,太久没打理的头发干枯又蓬乱,他都感到有些陌生。

  不像他应该有的样子了,仿佛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孤僻到不堪的言惊蛰。

  小时候能不管不顾地遵循本能生活,现在可不行。

  言惊蛰提提精神,用力搓了两下脸,将眼睛睁开,让面颊看起来多点儿血色。

  跟言惊蛰的状态正相反,言树苗最近可太开心了。

  他烫伤的最后一层结痂终于脱落干净,乍一眼看过去,新生的皮肉虽然与原本的肤色还有差别,但起码没那么明显,洗澡的时候也不用千小心万小心。

  “爸爸,这一小块大皮皮给你撕。”

  言树苗把胳膊横得高高的,像托着什么宝贝,颠颠儿地跑来喊言惊蛰。

  他最近爱上了撕胳膊的蜕皮,自己坐在那一撕能撕半天,上瘾似的。

  言惊蛰不让他乱撕,小孩子肉嫩,怕再给撕破了,说了几百遍也没用。

  “我不撕。”言惊蛰抹抹他细溜溜的小胳膊,“大就是大,小就是小,什么叫一小块大皮皮。”

  “就是有点大,可是也没那么大。”言树苗很宝贝地缩回胳膊,“那我等一下再撕,不然撕完就没有了。”

  言惊蛰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只有亏欠。

  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明明是最贪玩,也最该带出去培养性格爱好的阶段,言树苗跟着他,平时就只能闷在家里,他的腿一骨折,这个月几乎就没出过门。

  撕死皮都能成个爱好。

  更让他灼心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

  “等爸爸腿好了,带你出去玩儿。”言惊蛰说。

  “真的?”言树苗眼睛一亮。

  “嗯。”言惊蛰也弯起眼睛,“今年生日都没好好过,到时候给你补上。”

  话是真的,想补偿言树苗的心情也是真的。

  可小孩子跟大人所理解的“等”,从来都不是一个概念。

  十分钟没到,言树苗来来回回问了三四次。

  “爸爸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明天可以吗?晚上早点睡觉可以吗?”

  “那后天呢?大大后天呢?”

  “爸爸我可以去骑小马吗?就是超市那个小马,喂它吃一块钱它就会动的那种。”

  “可以坐两次吗?”

  他一遍遍问,言惊蛰就耐着性子一遍遍解释。

  不过当言树苗又提出新的要求时,他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爸爸,可以喊上次的叔叔一起吗?”言树苗问。

  “什么?”言惊蛰有些愕然。

  “就是送我礼物的叔叔,”言树苗比比画画,“还帮我掰雪人的胳膊,还给我钱,还带我坐大汽车,还给我买棉花糖。”

  “他是好叔叔,可以吗爸爸?”

  言惊蛰沉默了很久,他已经极力避免再麻烦段从分毫,结果无意中又欠了这么多。

  “爸爸到时候问问。”他只能这么告诉言树苗,“叔叔不一定有时间。”

  段从最近还真没什么时间。

  他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将两三个月的活儿浓缩在三周内,韩野连着两次喊他出来吃饭都没约成。

  最忙的一天里,他开车跑了三个地方,在午夜的高速路口险些跟别人撞上。

  “疯了啊?”终于碰上面,韩野张口就骂他,“活不过今年了怎么着,给阎王爷挣钱呢?”

  话难听了点儿,关心却是真的。

  段从懒得跟他逗嘴,不想解释,笑了笑,抿一口杯子里的黑咖啡。

  怎么解释呢,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已经过了三十的人了,竟然还会像刚进入青春期一样,需要把时间都挤满,才能遏制住自己的种种情绪。

  段从不想再为言惊蛰付出情绪,一丝一毫都不想。

  没意义,也没意思。

  所以那天从便利店分开后,他为自己近乎可笑的幼稚举动反省了半天,只能强行借用外力来填充时间,杜绝后患。

  这事儿他很熟,五年前怎么过来的,那之后他处理自己任何情绪,全都得心应手。

  韩野身为铁直男与曾经的情场浪子,无法在这方面真正明白段从的心思。

  自顾自说了一阵儿,想起言惊蛰,他嘴上就很自然地带出来:“对了,言惊蛰把这个月房租发我了。”

  段从“嗯”一声。

  “我是继续不收,还是接了转给你?”韩野又问。

  其实言惊蛰要是坏一点儿,哪怕耍耍赖,别每个月到点了就想着转钱,他们仨都能省不少事儿。

  偏偏这人实心眼,到时间了就转钱,哪怕钱不够也得先把能给的给上,再附带一大段解释。

  韩野回回还得找借口不收,也是折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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