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 第25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生子 破镜重圆 西方罗曼 近代现代

  兰登皱起眉头,他总觉得面前的人十分眼熟,但究竟是哪里眼熟,他也说不上来。

  “是什么原料?”他警惕起来,“你先说说看。”

  “是你的血。”杰拉德说。

  兰登还没来得及跳起来,他就已经迎面吃了一刀子,匕首从他的锁骨下面扎透进去,几乎穿过后背中间的肩胛骨,搠得他心头冰凉,喉咙间惊慌乱响,只是喊不出声来。

  “不记得我了,堂弟?”杰拉德摘下遮面,晦暗的光线中,他露出了一张地狱里才会出现的脸,双眼赤红,燃烧着晶亮的复仇之火。

  兰登的脸孔被恐惧扭曲了,他想要尖叫,想要哭泣,想要跪下哀求……但一切都是奢望。第二刀,杰拉德干脆地割断了他的喉管和声带,血泉喷涌,他欣赏了一会儿表亲拼命垂死挣扎的景象之后,第三刀扎进了兰登的左耳下面,几秒钟之后,曾经背叛了他的人就死了。

  在死者的尸首上,他揩干净刀子,重新揣进怀里。端详着惨死的血亲,杰拉德·斯科特高兴得浑身发抖,与此同时,阿加佩的幻象也交替出现在他眼前。不知是出自过去黑鸦的哪一段记忆,杰拉德看见他注视着自己,蔚蓝的双眼流露忧郁,脸上没有笑容。

  “你来了!”他紧紧闭上双眼,满意地嘟哝,“你来见证我的复仇了?好,这很好。既然你是我幻想中的神启,那么我就得向你倾诉一件事:凡是认识我的人,我的仇敌,我的故交,无不把我的遭受的一切当作笑料,因为过去的我太傲慢,太轻敌,也太无情,不知道如何和平地对待一个人。但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不是吗?既然我曾被世上的权力与财富如此直接,如此强烈地爱着,我就膨胀和自满起来,自认为万事万物的王者,因为凡间的活人在得到这两样东西之后,没有一个不是这么想的,我也不能免俗。然而,当我遭到血淋淋的背叛,被从顶峰打下谷底,被戕害到一无所有,财富和权力立刻就轻飘飘地放弃了我,转头去侍奉它们的新情妇了。是谁接替了它们两个凉薄无心的东西,在整个世界上收留了我?是你,毫无疑问,我现在想通了!你的德行更高于权力和财富的总和,你确实是比它们高尚百倍的!”

  他独自一人,因为报仇的亢奋而体温高涨,如此狂热,心潮澎湃地对着幻象做了絮絮叨叨的演讲,丝毫不觉得异样,也不觉得这是自身精神错乱的表现。

  “我会继续复仇,”杰拉德微笑着说,“也请你继续看着我。由你来评判我的所作所为,我没有任何异议,更不会觉得不公。”

  说完这番话,他就迈着坚定不移的步伐走了出去。血腥味被浓郁的熏香盖过,侍卫没有起一丝疑心。

  杰拉德继续着自己的杀戮,他走进斯科特成员的住处,在每一具死前曾经嚎哭,曾经试图尖叫呼唤卫兵的尸体上擦拭着淬毒匕首的刀锋。他精准无误地记着昔日家人的各自寓所,他记得如此清晰,如此牢固,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偶然有一次认错,或者连带着撞见了其他没有参与叛乱的斯科特人,杰拉德毫不迟疑,仍旧照宰不误。他心里清楚,善良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传说,所有斯科特人都死有余辜的罪人。他们没有背叛,不是因为他们不愿,而是珍·斯科特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慷慨地投递橄榄枝。

  唯一古怪的就是,他复仇的过程未免太轻松,太顺畅。死了那么多的斯科特人,侍卫却没有发现尸体,众多来往的仆从也没有惊慌失措地乱成一团,跑出去拉响警钟。

  由此,只剩下一种解释:珍·斯科特早已预见了他的到来。

  那个傲慢的贱人。

  杰拉德吃吃地笑了起来,因为他没什么好抱怨的,倘若身份与处境置换,他一样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他一样会高高盘踞在最顶层的金宫,向下俯瞰,观赏对手自认为所向披靡的复仇行动,并以此为乐。

  ——哪怕这幕戏剧的代价过于高昂,地上染遍了亲族的血液。

  他的复仇直达顶峰,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在看到珍·斯科特的身影的一瞬间,他就被重重叠叠,全副武装的卫兵包围。

  “你来了!”狮心女士弯起血色红唇,露出文雅的微笑,“我最亲爱的哥哥。”

第39章

  再次见到他的妹妹,他这一生最大的仇敌,杰拉德握着匕首的五指松了又紧,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没有一上来就应激到发疯,被闪回的酷刑记忆逼到流血流泪。

  因为在珍·斯科特的身后,他奇迹般地看到了阿加佩的影子,他站在打开的窗边,夜风吹拂得他衣袍鼓起,犹如飞翔。

  “……太久不见,”杰拉德几乎在呓语,“你看起来……很好。”

  珍的目光狐疑地闪了闪,她感到意外,她不相信自己对杰拉德施加的影响力,只能让他做出这种单薄的反应。

  “不,不不不!”她甜蜜地说,“你能自投罗网,才是最让我惊喜的事,兄弟。在那群判断失误的蠢货把你扔进海里之后,我就沉痛地意识到,我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最宝贵的玩具。现在你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你确实还留着自己的爪子,给我造成了些麻烦……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对不对?”

  “你似乎低估了我复仇的决心。”杰拉德转回目光盯着她,慢慢摘下遮脸的麻布,望见他的容貌,以及阴鸷燃烧的双眼,迎面对着的他的几个卫兵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珍笑了起来,她若有所思地道:“我不明白吗?可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知道你杀了人——你总是在杀人,杀很多人。当然,这次你杀的是我们的血亲,同族的斯科特人。你以为我会惋惜?不,恰恰相反,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菟丝花,无能的废物,死有余辜的寄生虫……你清洗了他们,我感到很高兴,因为我永志不忘父亲的教导: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而弱者只有侍奉强者,才配活下去。”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是时候了,哥哥,寒暄的话语已经说得够多,你还在等什么呢?等巴尔达斯来救你吗?实话说,你和他的时机挑选得不赖,只是要攻陷摩鹿加,需要的可不止是这点人手。”

  “时间,”杰拉德说,“我在等时间,现在,时间到了。”

  珍皱起眉头,吝啬的夕阳很快就收回最后的余晖,夜幕低垂,她身后巨大的水晶天窗,却蓦地被强光照亮了。

  珍·斯科特慌忙回头,在她瞪大的双目中,映出接连燃烧的火点,遥远的叫喊声、救火声同样飘荡在风中——那正是香料仓库所在的位置,毫不夸张地说,它们是摩鹿加的根基命脉,数代斯科特人于此经营耕耘,才积攒出如此规模浩大的焰火。

  她的瞳孔在颤抖,她的嘴唇也在颤抖。

  那些香料仓库的价值无从以世俗的钱币衡量,一个仓库的存储量就高达上百万罗马金币,上百万弗洛林,它们加起来的分量,足够让任何一个国家在黄金里狂欢至死。

  此刻在烈火里化作灰烬的,是豆蔻、丁香粒、胡椒、肉桂皮,被琥珀掩埋,用玫瑰留香,在缭绕的炭火间熏烤。品质完美的装进水晶瓶,瓶口以金线缠绕;品质普通的就填进麂皮口袋,呈到富商与小贵族的餐桌。它们被细细地筛选过,精心地挑拣过,奴隶在其中日夜劳作,斯科特人则耗费多年的心血,研究什么样的存储搭配能使豆蔻去除难闻的药味,让丁香重新焕发花朵的芬芳。

  教宗赞赏它们,国王与女王迷恋它们,世人发疯地吹捧、追随它们……如今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一把大火,数百年的血汗积累就灰飞烟灭,珍·斯科特犹如一头抽搐的毒蛇,猛然转头,死死盯住杰拉德·斯科特。

  没人会如此狠心,或者说,没有一个心智还正常的人,能忍心这么做。

  她以为她的哥哥仍然是面对面的敌人,与她心照不宣地用摩鹿加当作赢家筹码,在博弈的棋盘上拼死厮杀……但她却想错了,完全想错了!杰拉德·斯科特早就疯了,她把他打碎得太彻底,太严重,所以现在他站起来,一把掀翻了棋盘,烧毁了全部的棋子,连带着她也要一块烧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运筹帷幄的面具一瞬破裂,她厉声咆哮,抓狂地揪着自己的长发,“你怎么有胆子……你怎么有胆子去烧毁香料库!难道你想放弃摩鹿加,将它完全摧毁吗?你想让它变成废墟,变成一摊一文不值的垃圾吗?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杰拉德·斯科特!还有你们!愣着干什么,去组织救火,快去!”

  美艳的狮心女士,一瞬狰狞如同厉鬼,听到她的命令,近一半的卫兵都急匆匆地冲出金宫,赶往最近的火灾现场。看到珍如此失态的模样,杰拉德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很快就变成疯狂的大笑,回荡在宽广的顶层宫室。

  “要怪,你只能怪我们伟大的父亲死得太仓促了,没来得及把摩鹿加最要命的秘密通道告诉他最爱的小女儿。”他摊开手,神情无辜地告知,“废墟又怎么了,垃圾又怎么了?到头来,摩鹿加仍然会是我的,因为我能摧毁,就能重建。亲爱的妹妹,莫非你没有这样的决心?”

  “——杀了他!”珍歇斯底里地尖叫,她精美的发冠被她自己撕扯下来,凌乱地耷拉在肩头,以致黑色的乱发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她狼狈地喘着气,忽然又抬起头:“不……别杀他,别杀他!我还是要抓活的,我要给外界一个交待,我得给摩鹿加的盟友一个交待……抓活的!砍断他的四肢,打断他的脊椎,不管怎么说,我只要他活着!”

  杰拉德的面上显出诡秘的笑容,士兵的矛尖包围着他,一般情况下,人们会说他实在已经插翅难逃,除非天上有别的神迹显灵,否则他凭什么从几十个人的包围下脱身呢?

  那些士兵也是这么想的,瞥见杰拉德不同寻常的表情,再加上知晓了他前代摩鹿加主人的身份,他们竟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

  与此同时,巴尔达斯浑身浴血,冲进最顶层的金宫,他身后全副武装的水手也像是血河里冲出来的。混乱的刀光剑影中,摩鹿加宫的侍卫被砍倒好几个,水手们同样有所伤亡。震天的喊杀声中,部分卫兵急忙审慎地向后围绕,保卫着他们的女主人。杰拉德也在用匕首随手刺死几个侍卫之后,从人群中隐退到巴尔达斯身边。

  “时机卡得刚刚好,将军。”杰拉德轻声说。

  说来蹊跷,看见杀进来的老将军,两兄妹眼中却各自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厮杀持续了一阵,见暂时奈何不了对方,珍大喊道:“你们给我住手,全都住手!”

  巴尔达斯皱起眉头,也将滴血的剑尖垂下。

  狮心女士喘着粗气,她索性扯掉自己的发冠,让丰厚的黑发完全垂下。

  “巴尔达斯将军!贵客,贵客,您的到来让我倍感惊喜……但如果您还有一丝理智,那就远离您身边那个疯子,仔细听着我说!”

  巴尔达斯不动声色,沉声道:“我听着呢,女士。”

  “怎么,您是怀着丧子之痛的怒火,来这里报复一些人,杀掉另一些人的吗?”珍·斯科特气喘吁吁地问道,“哈!我要说,如果您这么做,那就完全落入了骗子的陷阱,就是您身边那个花言巧语的骗子。他假冒了一段友谊吧?他谎称和您的儿子是莫逆之交吧?可实际上呢,我要告诉您,您的儿子被害落水,是摩鹿加救了他,我们动用了最好的医生,不幸的是,他已经在爆炸中失去了一只眼睛,以至于重伤不治,悲惨地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爆炸、火药——听到这儿,您是不是觉得十分耳熟?没错,这就是您身边那个骗子的惯用手段,当年他用这一招杀害了我的未婚夫,如今他也用这一招杀害了您的儿子!”

  “实话告诉您,这个骗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手下败将,杰拉德·斯科特。您一定听过他的名字,也知晓他在俗世中的名声,对不对?要复仇,那么您的敌人就近在咫尺;您要利益,我身为摩鹿加的话事人,也能不计前嫌,不追究这一年来您给我带来的种种麻烦,怎么样?就让摩鹿加与杜卡斯家族重修于好吧,将军,须知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

  这口才同容貌一样完美的女巫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地说完了这番话,杰拉德却没有打断她,更没有为自己做一番辩解,他只是偏过头,观察着巴尔达斯的反应。

  老将军皱起染红的眉毛,听到“黑鸦”的真实身份,他却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意外,更没有丝毫的失措。

  他思索片刻,像是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转向杰拉德,语气不辨喜怒:“黑鸦先生,或者说,杰拉德·斯科特先生,我情不自禁地注意到,您似乎违反了我们的盟约。我需要摩鹿加的财富,而您却烧毁了太多存储香料的仓库。这是为什么,您能否做出合理的解释?”

  珍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杰拉德却表现得十分冷静,甚至还有一点超脱的失望。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巴尔达斯会在如此紧要关头质问他,在两军阵前挑剔他的错误,做出与背叛无异的行径。

  “因为您要的财富,我已经拿到手了。”杰拉德镇静地回答道,“我说过,我还有一笔债在摩鹿加没有收回,这笔债说的正是我昔日积攒,并且在群岛上埋藏起来的私人财产。除了我,埋藏的地点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这也是我的妹妹对我严加拷打,试图叫我吐口的秘密之一。现在,我分派去的船队已经装满了十个船舱的金银珠宝,这是否能叫您满意?”

  珍的面色瞬间阴沉下去,叫人不寒而栗。她望见巴尔达斯略一沉吟,而后心满意足地颔首:“不错,这确实是我所需要的,杰拉德先生。”

  “或许,我们还能就此夺下摩鹿加——”将军重新举起刀刃,正要下达命令,他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透过巨大的落地水晶窗,除了满城燃烧的烈焰,他还看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陌生舰队,犹如星火,正在海平面上闪闪烁烁,朝这里赶来。

  “不,援军正在回防,她最忠诚的狗是不会背叛她的。”杰拉德冷冷地道,“这也就是说,我们该走了,将军。”

  巴尔达斯心有不甘,但杰拉德说得没错,再不离开,他们只怕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希望您的承诺一切属实,我们走!”巴尔达斯说。

  他没有再看气得快要发狂的珍·斯科特一眼,哪怕她是如此美丽,胜过他平生见过的所有女人,只是,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斯科特人那不受控的疯狂,几乎要焚烧万物的激烈特质。夹在这对兄妹中间,就像与雷暴和闪电同行,心智不够坚强的人,只会完全依照他们的意志重塑了自己,并且为他们所彻底毁灭。

  “追上去,尽可能地杀伤他们所有人!”隔着凌乱的人群,珍·斯科特狂怒地尖啸,“杰拉德,我早晚会亲手砍碎你的身躯,而巴尔达斯,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摩鹿加,那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你记着!但你若是违背我的意愿,那就只有地狱愿意承载你破碎的尸身,你记着!”

  就这样,一行人逃出了摩鹿加宫,在混乱和追击中不停奔跑。不过说句老实话,此时此刻,岛上所有还活着,会喘气的生物要么在救火,要么躲避着大火的吞噬,得益于此,他们的逃脱行动非常顺利。

  跳上藏在河边的交通工具,一行人拼命摇桨,轮番划动小船,差不多是争分夺秒地飘到了目的地,穿越丛林之后,大副和水手们已经在岸边等待着他们,一见了面,就赶忙击退追兵,将他们拉上了船。

  舰队启程了,或者说,用逃命来得更加恰当一些。这十艘船拉满风帆,在公海上加足马力,逃避着即将到来的追杀,余下的十五艘也分散开来,驶向事前约定好的地点。

  一上了船,巴尔达斯草草包扎了身上的伤口之后,就向杰拉德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您许诺的金银财宝在哪儿?如果您还是诚实守信的人,那就现在展示给我看!”

  杰拉德瞥了他的大副一眼,这是一个隐秘的眼神,带着不言自明的内涵。接着,他说:“如果您的身体还受得住,那就随我来吧,将军。”

  跟随着杰拉德的脚步,巴尔达斯站了起来,由于事关重大,杰拉德要求不要有第三个人跟随,免得“激起他们不必要的贪欲”,巴尔达斯觉得很有道理,也同意了这个说法。来到船舱的最底部,老将军看到了三个箱子,第一个箱子足有半人多高,第二个只有第一个的三分之一大,最后一个也是最小的,只有成年人的头颅大小。

  杰拉德走上前去,依次打开了它们,顿时,巴尔达斯头晕目眩,仿佛又一次失血过多,站不稳脚跟。

  第一个箱子里装满了金银货币,从最古老的罗马金币,到最精致的埃斯库多银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第二个箱子是纯金的饰品,厚重的金杯,带有雕花的金碗,纯金的大块金砖垫在最下方,码得整整齐齐,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看得人手脚发软。

  第三个最小的箱子,里面则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石,硕大璀璨的红宝石、绿柱石、蓝宝石、猫眼石、橄榄石,多彩缤纷的粉钻、黄钻,闪耀着火彩的巨大白钻……流光溢彩,为了目睹这样的景象,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刺瞎自己的双眼!

  “您见到了。”杰拉德微笑道,“如何?这只是一个船舱里的财富。”

  “我……”

  巴尔达斯说不出话,这个刚强,冷酷的老人,居然一时间难以开口。

  巨量的财富几乎压垮了他的心灵,他的家族终于拥有了崛起的资本,几世几代的荣华富贵,此刻近在眼前,他畅想起杜卡斯的霸业,不由激动地浑身颤抖。

  “您可以来感受一下。”杰拉德抛出一个蛊惑的诱饵,同时抓起一把钻石,再像瀑布一样倾泻下去,“看,这些都是您的了。”

  巴尔达斯怎么能抵御这样的诱惑?他急忙拖着脚步向前,口干舌燥,连视线也旋转了起。他伸出手,渴望地抚摸着那些凉滑沉重的璀璨玩意儿,是的,是的……这些货真价实的钻石、宝石,倾国倾城的财宝,此刻全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他要……!

  老人的身体一顿,他迟疑地低下头,仿佛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杰拉德面无表情,冷漠地抽出匕首,看着那褐色的毒血缓慢涌出,也看巴尔达斯痛苦地弓起身体,喉间涌起泡沫的模样。

  “您早就猜出我的真实身份了,对吗?”他低声问道,“您的儿子因我而死,您大约是对我有些恨的,可我们终究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所以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期待着您的表现,但您却背叛了我。”

  “确实,您是有退路可走的,不和我合作,您还可以转向珍·斯科特那个贱人,带着我的人头去换取摩鹿加的青睐,就像您的儿子曾经幻想的那样——现在想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盯着巴尔达斯的眼睛,他笑了笑:“不过,为着利益而来的,最后也会因为利益散去……我想,我和您的合作,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再次感谢您的舰队,可以让我回到这里,短暂地施行报复,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知何时,大副已经下来了,他看了看地上垂死残喘的人,犹豫了一会儿,问:“那些葡萄牙的水手……”

  “和巴尔达斯一块上船的,就送他们去追随他们的主人。”

  “那活下来的犯人呢?”

  “全部杀了,”杰拉德说,“一个不留。”

  几分钟后,巴尔达斯就死去了。

第40章

  杰拉德转过头,他望向大副,目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神色,他端详着大副,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