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 第81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近代现代

  想必是和蚕蛹羽化成蝶一般剧痛的蜕变才能写出这种句子,剧作家正感慨着,忽然看到“悲伤的青蛙”后面紧接着就是一句:“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这转折也太快了吧?”

  “现实就是那么快。”舞蹈家告诉他。

  在排练进入到后半的时候,吴千羽发现他当时的男朋友出轨了。

  “那混帐是我的初恋,老家歌舞团的老师,等我毕业之后,就勾搭上了一个新进来的男孩子。而且没有打算和我分手,是那个男孩查手机查到了来找我的。”

  失恋的打击,加上积郁的压力,终于在一次排练的时候,吴千羽彻底崩溃了。

  被要求重来的主舞突然失声痛哭,即便用手掩住嘴也压制不住喉咙撕裂的嚎哭。

  “其实眼泪没有怎么流出来,鼻涕和口水倒是像瀑布一样,恶心得要死。”舞蹈家吐了吐舌头,垂下眼睛,“其实那天才刚开始排练,但是雁行直接把其他所有人都赶走了,然后……”

  “他给了你一颗糖?”何已知冷不防道,根据信件的走向,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不!”吴千羽大叫,“他说我最近的进步值得一颗糖,但是我那时因为压力大没有注意饮食有点发胖,所以不配吃糖,作为替代他给了我一包面巾纸。”

  他拿起何已知刚才擦桌子用的抽纸,狠狠地摔在面前:“就是这种!面巾纸!”

  “天……”青年同情地看着舞蹈家,这样的雁行确实值得用两个“冷血”来形容。

  吴千羽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太生气了,觉得反正都已经这么丢脸,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下水,哪怕让他恶心也好。就表白了。”

  “他答应了?”何已知问。

  “答应了。”舞蹈家微微一笑,语气欢快,“你知道那种幸福的感觉吗?就好像我本来在地狱里,突然一下就上了天堂,比征服全世界还快乐。”

  一声铃响,服务生终于把姗姗来迟的大盘鸡盖饭送到了桌子上。

  何已知伸手去拿筷子,却被吴千羽抢先一步按住筷子筒。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想找个人当男朋友和他古板恐同的控制狂亲妈宣战,而我正好送上门。不仅如此——”

  “我甚至怀疑他答应的有一部分理由是害怕我失恋的状态影响演出,所以等到一下台就提了分手。”

  他快速地说完,把筷子筒整个往前一推:“吃吧。”

  (本章完)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内疚

  舞蹈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目光,连后厨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看热闹,门口的环卫工人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虽然把吴千羽晾在一边不是很礼貌,但考虑到叫嚣的胃,何已知还是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好在吴千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面对着撒干了汤的牛肉面,也能继续说下去。

  “听上去没有什么对吧?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失败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喝顿酒睡一觉就过去了……但是并不是这样。”

  舞蹈家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十字:“它彻底摧毁了我的自信,还有自尊。”

  仅凭听的,何已知没有办法分辨出他这里说的TA,到底是指“这段恋情”的“它”,还是指雁行的“他”。

  即使伴着苦涩的对话,大盘鸡的味道依然很好。

  “因为你看,完美的舞指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混账初恋和他的新男友过得也很好,所有人都很正常,所以我觉得是我的问题——是我不正常。”

  比感情问题更严重的,是他丧失了跳舞的信心。

  那是从小学开始,靠着舞台上的掌声和舞台下的血泪建立起的自尊,由于他错误地把“跳得好”和“被舞指喜欢”这两件事混在一起,导致围绕着跳舞塑造的人格在那次演出完的分手后,破碎得一干二净,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残渣。

  那之后,舞蹈家就陷入了沉默,等何已知把盖饭吃完,店员擦干净桌子,他才清清嗓子开口:“总之——”

  即便吃下了温暖的食物,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抽搐。

  他边说边摇头:“简直是转性了,这种人居然也会管别人死活。”

  看来刚才不说话是在组织语言,剧作家把笔记本重新拿出来,示意他说下去。

  读完何已知完成的新信,吴千羽惊为天人,大呼把他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的东西全部表达出来了!

  何已知拒绝了他的拥抱,领着如同小学生沉迷玄幻小说一般全程低头看稿的舞蹈家穿过马路,回到垃圾场,让他等在门口,自己进去把雁行叫出来。

  人的情绪是具有欺骗性的。

  “所以今天雁行叫你过来是——”何已知意识到了什么。

  “是他,请我过来,”吴千羽强调着那个“请”字,矜贵地一仰头,“说有个吃丁氨苯丙酮的邻居想强行戒断,可能需要帮助。”

  说完,吴千羽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笑了两声:“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内疚。”

  “我不敢上台,不敢看镜子,也不想见任何人,”舞蹈家停下乱画的动作,把手收回胸`前,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一到晚上,全身上下就没有理由的疼,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躯体化,是由于根深蒂固的神经症籍引起的躯体性失调。就是抑郁症。”

  转性了吗?何已知想到上一次他们讨论时,雁行的观点仍然是不要插手……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对于吴千羽来说,舞蹈从全世界最快乐的事情,变成了恐怖的源头。

  “现在已经好了。”舞蹈家将挺直的背靠到椅子后面,自豪地冲他眨了眨眼,“到头来我还是接受不了一个不跳舞的吴千羽,所以花了好几年,把自己治好了。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完全是处理心理疾病的专家,全蓟京的心理医生我都认识,哪些擅长什么领域,哪些是骗子……我全都一清二楚。顺便一提,百分之90以上都是骗子。”

  只有何已知明白事实是怎么回事。

  他畏惧排练,畏惧演出,甚至连自己一个人跳舞也做不到。

  就凭吴千羽这样活泼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不过他又转念想到:玛玛不是也一样表现得很开朗吗?

  “我想告诉他,我不恨他,但是我不能把所有事情不明不白地摆在心里,对我的心理状况没有好处。这几年我承受了很重的负担,这个包袱我背了那么久,是时候把它传给别人了。”

  对面的青年这么说,舞蹈家似乎把它当成一句安慰,没有上心。

  “那你现在……”何已知皱着眉抬起头。

  他沉默地翻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空白,开始写字,捏着笔杆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冒出青筋。

  “他很内疚。”

  这时已经过了其他人平常起床的时间,只有山竹还在慢吞吞地哼着歌洗漱,PVC和侯灵秀在根据图纸准备上午训练的道具。

  何已知找到一旁喂狗的雁行,说:“吴千羽来了。”

  “这么早?”

  雁行有些惊讶,他低头道“吃吧”,几条狗立刻一拥而上到自己碗前。

  你可想象不到有多早——

  何已知从他手里拿走狗粮:“他在外面等你。”

  等雁行出去以后,何已知一转身,看见侯灵秀抱着一个轮胎站在自己身后,两条秀气的眉毛如同蚯蚓一般扭起:“吴千羽……不是雁行的前男友吗?”

  “啥?”刷着牙出来的山竹听到这句话,差点把牙膏吞进去。

  PVC也停下动作。

  何已知把狗粮放回赞助商给的架子上,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句气势磅礴的:“好久不见,负心汉!”

  几个人愣了一秒,立刻默契十足地踮着脚朝门边走去。

  何已知:“你们……”

  山竹连泡沫都懒得吐:“别装,你难道不想听吗?”

  当然想—— 何已知骗不了自己,又自我开解道反正这里隔音差,怎么样都会听到。

  于是就再自然不过的,变成了四个人贴在卷帘门前排成一排压腿的状况,

  PVC和山竹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不愧是世界冠军……”

  “是我小看雁表哥了……”

  过了一会,雁行抬门进来,见到这个画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侯灵秀带吴千羽去玛玛家。

  “为什么?”

  面对少年的疑惑,成年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言:“他想订一套手工玻璃杯。快去快回,别耽误训练。”

  侯灵秀闷闷不乐地出去了。

  “要有礼貌哦!”山竹在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道,被少年狠狠无视。

  雁行回过头,望着地上的三个人:“拉伸完记得吃点东西,今天我去遛狗。”

  山竹和PVC“嗯嗯”地应着。

  何已知爬起来:“我和你一起。”

  剧作家把牵引绳一根根地缠在铁杆上,打上死结,让几条狗自己绕着器材玩耍。

  公园是公共场所,不能解开绳子,只能这样给它们稍微感受自由。

  他们待的这里说是儿童乐园,但其实早都废弃了,即便设施还在,小孩也不会过来玩。

  只有一个巡逻的保安在附近游荡。

  据说是乐园废弃之后,因为隐蔽安静,有不少学生情侣在此幽会,追忆美好的童年,后来有一对按捺不住激情,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迫不及待地展开极乐探索,被路过的环卫工人撞了个正着,在平静的花间地造成了不小的新闻。

  特别是带孩子的老人反应剧烈。

  从那之后,这里就多了一个保安哨点,专门监督“不当行为”。

  雁行将轮椅停在花坛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接近成熟的花椒。

  路过的老太太朝他们投来和蔼的眼神,戈多也摇起尾巴,大概是之前来过仓库的歌舞队的成员。

  “你们全都听到了吧。”雁行肯定地说。

  “嗯。”何已知也没有隐瞒的想法。

  过了一会,雁行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知道侯灵秀会怎么想……”

  “他早就知道。”何已知栓好绳子,自己退到一旁的沙坑边上,把空间留给几条狗,“他还提醒我离你远一点,怕我受不了。”

  雁行睁大眼,消化着这个消息,随后低声笑道:“自以为是的青少年。到底谁是他哥?”

  何已知把牵引绳放得很长,狗可以在各个器材间窜来窜去,互相打闹。

  戈多撵着教父到处跑,妲己和Captain各自挑了个地方自娱自乐。

  阿狗好像把小孩的跷跷板当成了敏捷赛的跷跷板,一股脑冲上去,站在顶上奇怪怎么降不下来。

  哈士奇一不知所措就:“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