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极相斥 第23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近代现代

  沈忱大声抱怨着,男人好巧不巧正准备抽烟,顺手递了一支过去。“要说没确认,我们都没确认,这事我最多就半责,”沈忱一边说,一边接下烟;男人把火也递过来,他低下头点着烟,抽了一口再接着说,“你也半责,你别想把责任都退给我。”

  季岸再给自己点上:“对,我的错。”

  沈忱:“你知道就好。”

  季岸:“我不该相信你。”

  沈忱:“……”

  季岸:“也不该参加夜光手表比赛。”

  沈忱:“…………”

  季岸:“是我的问题,我会反省。”

  “你他妈的就知道嘲讽我,”沈忱底气不足地骂道,“出现这情况大家都有责任好不啦?”

  他正说着,手里的打火机再遭受不住这种超负荷运作,火倏地熄灭;沈忱再按开关,却按不响了。

  “你打火,我打火机坏了。”

  “坏了就算了,”季岸说着,也干脆把打火机收了,“也没什么好点的,我看得见。”

  “我看不见啊!!”沈忱说,“我一丁点儿都看不见!”

  他话音刚落,手突然被男人抓住了。

  男人的手心干燥,但很热,把他的手掌完全握住。

  沈忱:“……你干嘛?”

  “看不见就抓着我,”季岸态度冷淡,丝毫不觉得他们俩个大男人手牵手是什么怪事,也完全不觉得尴尬,“我看得见。”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抓着我的手,有点怪……”

  “嗯,”男人就像在讨论明早吃什么似的,随意又笃定,“应该是你抓我,你看不见,你有求于我,你应该主动点。”

  沈忱喃喃地说了声“好像男同啊”;季岸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感兴趣,并不应声。

  他们就这么走了很长一段,从坑坑洼洼的平地,走到了有些高低起伏的小山包。沈忱什么也看不见,索性把决定前进路线的重要任务完全交给季岸,全凭着男人的引领前行。在一个又一个的小山包上再走了好一阵后,路开始一直向上,他们大约是在爬山——起先他们滚下来那么长的坡,现在要回到马路上,肯定要爬山。

  “……感觉已经受了一个月的苦了。”沈忱说。

  “实际上这是我们抵达纳内克的第三个晚上。”季岸回答。

  “度日如年的意思我终于理解了……妈的,想回家。”

  “现在能不能回到民宿还是问题。”

  “我知道啊……”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像是在斗嘴,又像是在闲聊。

  忽地,在期间中场休息似的沉默里,沈忱隐隐约约听见诡异的响动。他情不自禁地捏紧了季岸的手,小声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音?”

  “什么怪声音?”

  沈忱屏息再听了几秒,声音有些颤抖道:“好、好像是,哭声……”

第二十二章 犯罪现场

  他说完,两个人都闭上嘴,屏息凝神听山野里的动静。

  夜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树叶沙沙响不说,偶尔还吹出几声幽幽的鬼叫,给这无人的荒野添上些毛骨悚然。

  片刻后男人道:“是风声吧?”

  男人话音未落,一声非常明显的尖叫远远传来。

  沈忱吓得抖了抖,捏季岸的手捏得更紧:“你听到了吧?你也听到了吧?不是风声,根本不是风声……”“嗯,”季岸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能隐约看见层层叠叠的树木,“像是女人的声音。”

  “女人?”沈忱压着嗓子道,“女鬼!”

  季岸:“你是认真的吗?”

  沈忱:“哈?”

  季岸:“你是认真觉得世上有鬼吗?”

  沈忱:“……”

  这话倒是把沈忱问住了。他理性上当然知道世上不可能有鬼,那都是封建迷信;但感性上,他觉得有。而沈忱一向是个感性做主、理性摆烂的人。

  他没接着说什么,季岸也没说话,隐约的哭声伴随着时不时的尖叫声再次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一旦意识到这附近可能真有女人(鬼)在哭,那声音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男人突然道:“过去看看?”

  “看什么啊,看女鬼吗?!”沈忱改成双手并用,拖住男人的手,“快走吧大哥……”

  “不,”季岸说,“我想过去看看。”

  “…………”

  “或者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再回来找你。”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接下来,沈忱至少要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山里,等季岸回来为止。再翻译翻译的话,那也就是:要么,一起去看谁在鬼哭;要么一个人待着。

  沈忱几乎要哭出来:“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男人理论道,“我想去看看,所以你愿意去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不愿意去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等我,选择权不是在你吗?”

  “你这是让我选吗,你那里让我选了……”

  声源处其实离他们并不远,只不过声音在这山里听着很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忱拖着季岸的手就再没松开过,他整个胸口都粘人对方那条手臂上,恨不得能化身成挂件,直接挂在季岸身上:“真要去看吗?你不怕吗?一点都不怕?你没有心吗?你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让你觉得恐惧的事吗?你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吗?你人生中有过哪怕一秒钟跟别人换位思考吗?你在乎过别人吗?你……”

  他像念经的和尚,在季岸耳边低声念叨着。

  男人一句都不回,压根没有在听。

  “季岸——我真的不想去——别去看了吧——”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拷问对男人根本没有用,沈忱开始耍赖。他拖着对方的手臂,像在玩具店里死活不肯走只为了塑料小人的小屁孩,腿已经完全不抬,试图用自身的体重阻止对方的脚步,“别看了嘛——”

  季岸深深吸气,再深深呼气,终于停下脚:“那你在这儿等我。”

  “你为什么非要看啊?”

  “好奇。”季岸说,“你不好奇吗?”

  沈忱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男人对他的拒绝毫不在意,步子重新迈开:“我好奇。”

  “季——岸——……”“嘘!”男人突然回身,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

  “唔?唔唔?”

  安静下来,沈忱才察觉到,那诡异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季岸拽着他蹲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那草就扫在沈忱的鼻尖;他腾出手去拨开,那草又弹回来,他只好干脆捏住那把草。

  之前隔得太远,那声音听起来确实诡异;现在那声音完全清晰了,除了有女人在哭着说什么,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在笑,笑得非常猥琐且凶恶。他们说的都是N国话,虽然沈忱和季岸听不懂,却仍能理解到:女人在求饶。

  意识到那声音确实是人类发出来的,而不是什么女鬼,沈忱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

  他学着季岸的样子,也在缝隙里看来看去;然而夜盲症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只看得见缝隙之外隐约有影子在动,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沈忱用气声问:“你看得见吗?”

  男人也用气声回答:“嗯。”

  沈忱:“什么情况。”

  季岸:“不太好。”

  沈忱:“是人对吧?”

  季岸:“……当然。”

  沈忱长舒一口气:“是人就很好。……怎么回事,抢劫?”

  季岸:“我觉得可能更严重。”

  沈忱:“……什么意思?”

  季岸:“是强〇。”

  沈忱:“!!!”

  沈忱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亲眼目睹”犯罪现场的一天——他虽然基本看不见,但人在现场。惊奇感冲淡了恐慌,他往季岸那边靠了靠,尽可能地保持着和对方互相挨着,再问:“你确定?”

  季岸一边看,一边回答:“确定。”

  女人一直在哭,哭得很惨,喉咙都已经哑了,想必在他们发现这声音之前,已经哭喊了很久。只不过在这荒山野岭,就算喊得再大声,也很难被人发现。他们要不是误入贼窝、滚下山坡,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只要是个人,肯定都幻想过自己见义勇为的情节。

  可沈忱很有自知之明,如果真遇上什么珠宝店劫匪,他肯定是乖乖把钱包银行卡大金链子全上交的那一派,然后蹲在角落里等别的英雄登场。

  但季岸是那种类型,他不是很清楚:“……你打算怎么办?”

  男人沉思了片刻,不仅不回答,还把问题丢给了他:“看你。”

  “我???”

  “行为已经发生了,其实现在去救人有点晚了。”季岸说,“而且也不知道对方手里有没有武器,万一带枪,我们二打一也不一定能赢。”

  不,不是二打一,是一对一真男人大战。沈忱心想。

  “那不管了吗?”沈忱语带犹豫,“万一他再把人杀了怎么办……”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话说到这儿,他们俩都陷入了沉思。

  因而,女人的求饶声、哭声,强〇犯的笑声,显得更加的刺耳。

  他们自己都是在荒山里迷路的小可怜,贸然冲出去救人,要是真受了什么重伤,恐怕连救护车都叫不了。真当做英雄的机会来临时,沈忱居然没有自己以前想象过的那么坚定——他坚定自己不会多管闲事,现在却没办法果断直白地跟季岸说“别管了”。

  他们大概只沉思了半分钟,体感时间却好像已经过了半小时。

  最后是沈忱先开口:“……管?”

  季岸:“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