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极相斥 第44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近代现代

  “嗯,按道理应该那么做,”季岸道,“为什么没这么做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的做法是等小动物掉进去之后,拿削尖了的长棍去把动物插死,再提上来。”

  沈忱:“要吃新鲜的是吧,现吃现杀。”

  季岸:“你这说的是人话?”

  沈忱:“不好意思……”

  “然后他掉进去了,饿死了,”季岸道,“就这么简单。”

  听见这总结,沈忱不经大脑地感叹了句:“那还好我们是两个人,我们俩只要待在一块儿就很安全。”

  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不是跟我在一起很倒霉吗?”

  “啊,对,”沈忱道,“倒霉归倒霉,两个人比一个人好,这不是常理吗?……到了诶,也不是很远。”

  言谈间他们绕着山包走回了他们的据点,季岸把朗姆放下,简单安排了下工作:沈忱负责去小溪边洗衣服,他负责去忙点别的。

  “别的是什么?不会光我洗衣服,你睡大觉吧?”以季岸的性格,沈忱觉得很有可能,“不行的啊,我接受不了。”

  “你放心,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男人说,“我去找吃的,这样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沈忱点着头,算是同意了。

  正当季岸准备离开时,沈忱又扬声问道:“衣服怎么洗啊?”

  “…………”季岸头也不回,“你偶尔可以尝试一下动脑子,真的。”

  两个人就这么进入了分头行动。

  在没有搓衣板也没有洗衣粉的艰难环境下,沈忱找了截够粗的木头,在小溪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搬来块石头当坐垫。四下无人,阳光从茂密的叶片缝里撒下来,如果没有荒野求生这档子事儿,其实还挺惬意。沈忱叼着烟,一手拿木头,一手把脏衣服摊开在水边的石头上,一棒一棒地敲:“从小、到大、老子连、袜子、都、没、自己、手洗、过……”

  现在他不仅要洗自己的衣服,还要洗季岸的衣服。

  那能怎么办,还能分道扬镳不成?他十几分钟前还说过两个人在一块儿好。

  凑活着过呗。

  衣服到底洗没洗干净,沈忱也不知道;反正他是每件衣服都认认真真摊开来打过了,洗不干净那也没办法。

  他佝着腰在溪水边洗了约莫两小时,才把那堆衣服都洗完。季岸就像计算过似的,在他殴打最后一件外套时钻了出来:“洗完了吗?”

  “洗完了,”沈忱蔫蔫道,“累死了。”

  “洗完了回去了,”季岸抱起他洗好的那堆,用塑料袋装了一大袋水,“吃东西了。”

  “吃什么啊,野果子?”

  “吃海鲜。”

  走回山洞,看到地上堆着的那些带子螃蟹贝壳时,沈忱的肚子非常配合得“咕”了声。

  可等他看到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口锅,他有点笑不出来了:“这不会是……”

  “我洗干净了的。”季岸道,“洗了很多遍,刷了,海水淹了,还烧了三锅水,消过毒了。”

  “……这他妈是死人用过的啊?!”

  “人都会死,你也会我也会,有什么区别吗?”季岸解释得有点烦,索性道,“那你吃不吃,不吃我……”“吃,”沈忱说,“我可以忍受。”

  男人在洞穴外处理那些还活泼可爱的海鲜,沈忱在火堆边支架子晾衣服,两个人分着工,没有继续闲聊,只有沈忱时不时的哼几句不成调的歌。

  等海鲜处理好,全倒进了铝锅里煮,沈忱也晾好了衣服;两个人坐在火堆边等着海鲜煮熟。

  季岸点了支烟,再沉默着把点好的烟递给沈忱;沈忱也并不嫌弃滤嘴上沾到的唾液,叼进嘴里浅浅地抽了口。接着季岸才给自己点烟:“……其实我也挺崩溃的。”

  沈忱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崩溃?是我听错了吗?你再说一遍?”

  “哎……”男人长长地叹气,“谁也不喜欢待在这种地方玩荒野求生吧。”

  “我还以为你无所谓呢,”沈忱说,“搞那么镇定。”

  “不镇定怎么办,指望你吗?”季岸不客气道,“你知道两个人出行,就会一定会变成一个弱智、一个万能的局面吗?你肯定是弱智,我只能万能。”

  “爬,你才弱智。”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季岸的正常表现——季岸本来也喜欢时不时地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嘲讽他两句,他怀疑季岸就靠这个解压——然而接下来季岸说得话却让他目瞪口呆。

  季岸:“要不算了吧。”

  沈忱:“哈?什么算了?……”

  季岸:“别挣扎了,死在这儿算了,人各有命,可能你这么倒霉,我陪着你一起倒霉,就是因为命运注定我们会死在这个荒岛上,我也懒得跟命运较劲儿。”

  沈忱:“你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就Emo了?”

  “很累的,”季岸淡淡说,“又要想怎么生存,又要计划求救,还要提前想好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这就像如果只用做一道非常复杂的微积分题,那做出来就可以了,题目是会解出来的,是有尽头的。”

  沈忱:他在说什么,什么微积分?

  “但从我们上了这座岛、意识到上当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不确定的,就像股票。”

  沈忱:微积分是用来炒股的?

  “你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只用时不时地看看蜡烛图,看看涨幅跌势;可要是你全部身家都放进去了,人就会控制不住地一直看,一直想,反复验证自己的判断有没有问题。”

  沈忱:蜡烛?哪里有蜡烛?

  锅里的螃蟹被烫得不停挣扎,大钳子敲得铝锅哒哒响。

  外面的天色变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竟然真发生在了他们的身上。

  季岸垂下眼,接着道:“很累的,累了就会想休息,但一想到休息也只是一时的,接下来又要累,就不免会想,干脆死了得了。”

  沈忱:“?!”

  “总之就是累了。”

  就在这时,锅里的水开了,海鲜们也不再有动静。季岸闷上锅盖,灭掉手上的烟,再重新点了支,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沈忱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就知道。”

  “但是,”沈忱说,“至少活不下去了再想死的事吧?现在就开始想,岂不是亏了?”

  “……”

  “反正我不想死。”他端着奶锅,和季岸削出来的筷子,眼巴巴望着锅,狠狠嗅海鲜的香味,“当然实在要死那我是没办法,累了就休息呗,你相信我,休息多了你就会觉得累点好了,我曾经最高记录在家无所事事了四十二天,最后几天我每天都觉得还不如去电子厂打螺丝有意思……可以吃了吗,我好饿,我饿得想吐了。”

  作者有话说:

  写一半被朋友喊去吃瓜了,没赶上,呜呜呜

第四十六章 酒醉行为实录

  火烧得很旺,比前两天的夜晚都要旺;洞穴里亮极了,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映在石壁上,像简陋的壁画。

  沈忱提着酒瓶,季岸叼着烟,他们面对面,微微曲着膝盖压低了重心,以微妙地姿势面对面地跳共同喜欢的电影里的扭扭舞[1]。

  没有音乐,沈忱就自己哼:“哒啦哒啦啦啦,哒啦哒啦啦啦,噻啦比,噻啦崩……”

  他有些气喘,哼得半死不活,听上去他随时要背过去。但虽然几乎没有调子,也没什么节奏,男人还是很配合地合着他的节奏,手舞足蹈地跳。

  无人岛的荒凉都暂时消退了。

  半小时前,他们吃掉没什么味道的海鲜乱炖之后,不知是谁提议的,打开那几瓶朗姆尝尝。标签纸的角落里,酒精度数的字样已经模糊,依稀可辨是“13%”;换成平时,季岸绝对会谨慎地查看每一个酒瓶上的标签,以确认自己没有辨认错。可在身心俱疲之下,他懒得再思考,懒得再谨慎。

  他们就这么很自然的,在晚饭过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干掉了两瓶43°的朗姆。

  沈忱虽然看上去就是天天在夜店,跟不同的美女玩差不多的游戏,买最贵的洋酒放最靓的烟花那种混世魔王,可真正熟悉沈忱的人就会知道,比起泡夜店,沈忱更喜欢窝在家里玩游戏看动画片;在外面的一切凑热闹活动,都只是他的间歇性外向人格。

  而季岸,名牌大学毕业,上过的班也是无须喝酒应酬只用干实事的,自然就没什么机会喝酒。

  正如他们在啤酒大赛上丢人现眼的表现,实在要说的话季岸比沈忱能喝点,但要更客观真实点的评价,他们俩是大哥别说二哥,都差不多。

  于是便有了现在站在火堆边上跳舞的场面。

  扭扭舞扭了十分钟,沈忱的膝盖有点受不住了,他一个重心不稳就坐在了地上;季岸晕乎乎地过来拉他,两个人交握的手有给了沈忱新的灵感。

  他借着力,费劲巴拉地站起来,手往季岸腰上一搭:“我、我教你跳这个,你会、会不会?”

  “什么玩意儿。”喝醉了的季岸,说话明显的不客气。

  与之相反的,喝醉了的沈忱容忍度异常高:“来嘛来嘛,来,你扶着我……”他一边说,一边把季岸另只手拉起来,强硬地放到自己肩膀上。

  “开始了啊,开始!”沈忱垂着头,看着他们俩的脚尖,“快,快,慢;快,快,慢……”

  看得出来,季岸大学时候应该是没选修交际舞的——沈忱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手支着他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前进,一会儿转圈,一会儿还定格摆POSE。男人被晃得头昏脑涨,越发难以维持平衡;终于,在沈忱地带领下,季岸腿一软,失衡地往沈忱身上摔。

  “哎、哎哎……”沈忱反应不及,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季岸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魁梧那一派的,可很有“质量”;沈忱吱哇乱叫地试图抗住对方,但没两秒就失败了,被季岸压得往后倒。

  沈忱:“!!”

  季岸:“!”

  男人的体重完全压在他身上,他后背着地,后脑勺还在地上磕了一下。沈忱痛清醒了半秒左右,酒精又继续占领他意识地高地。季岸缓缓支起上身,朦胧的眼看着沈忱:“……还讨厌吗?”

  沈忱听到的:你有烟吗?

  沈忱:“有啊,你要抽吗?”

  季岸听到的:酒啊,你要酒吗?

  季岸:“随便。”

  在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对视完一分钟后,两个醉醺醺的家伙踉跄着爬起来,一人拿烟,一人拿酒:在无人岛的天然洞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们默契到约都不用约,拿完东西又跌跌撞撞地回到火堆边靠石壁的位置接头。

  沈忱点了烟,贴心地将沾着自己唾液的滤嘴塞进季岸嘴里;季岸启开酒瓶,往漱口杯里倒了满杯,递给身边的沈忱。他们背靠着石壁,肩膀抵着肩膀地挨在一块儿,不知是刚才的乱舞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是怎么的,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就那么贴着彼此沉默了许久。

  直到季岸说:“我感觉人还是需要爱的。”

  “是的,没有菜的话,有点吃不下饭,”沈忱道,“对人类来说,菜很重要的。”

  季岸:“以前觉得没那么重要,很多事都更重要,很忙,时间不够用,不够做完所有事,不够睡觉……”

  沈忱:“……嗯嗯,水饺还是不行,水饺下饭太邪道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季岸:“我其实喜欢过你。”

  沈忱:“什么过敏,我不过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