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极相斥 第6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近代现代

  “五公里?五公里叫不远??”沈忱怒号道,“走五公里可能吗??”

  司机听不懂他的话,但看得懂他发火,又补充道:“你们可以搭车,这条路有车。我的车不能开了,很对不起。”

  ——只要对方听不懂,骂得再怎么狠也是徒劳。

  沈忱这么想着,只能把火气撒在听得懂的人身上。

  他朝季岸那边看过去,张嘴就怪:“都怪你,你刚不那么说就不……?”

  然而男人已经不在刚才那儿了。

  他东张西望找了找,在后备箱那儿找到了男人的踪迹——季岸甚至连行李箱都已经提出来了。

  沈忱快步走过去:“真走啊?五公里啊?”

  “走五公里要不了一个小时,”季岸说,“我走路很快。”

  “我走不快啊?”

  “你可以在这儿等拖车,刚好你也不想跟我一起走。”

  “说得好像你想跟我一起走似的。”

  “我无所谓的。”

  “……”

  没等沈忱回应,季岸拖着行李箱就往前走了。

  要么和陌生外国人语言不通地等三小时拖车,要么和最讨厌的人一起走五公里的路。

  哪种对沈忱来说都是究极的煎熬,是地狱!

  他犹豫不决,看一眼季岸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眼满脸机油的司机,最后咬着后槽牙把行李箱搬下车,拖着拉杆往前追:“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你他妈等等我!”

第五章 有间旅馆

  这条路原来真的没有尽头——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沈忱如此想到。

  季岸走路很快,说脚下生风都不夸张;为了跟上季岸,他这一个小时几乎在全神贯注的走路,连拿手机和耳机出来放点音乐的时间都腾不出。即便这样走了超过一个小时,他们也没看到城市的影子。

  “季岸,季岸……”沈忱气喘吁吁得跟在男人身后,“季岸!……”

  “嗯?”对方这才停下脚,“怎么了?”

  “我走不动了……”沈忱说,“你走太快了……”

  “快吗?”

  沈忱跨开腿,直接坐在他的行李箱上大喘气:“很快啊,操,再快点跟跑步没什么区别了……”

  男人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当真没有再继续走。

  过了良久,沈忱的呼吸才平稳下来,他下意识摸出支烟,扭头望向旁边站着的季岸:“打火机……”

  季岸正看手机,眼也不抬道:“喘成这样还抽烟?”

  “现在没喘了啊。……你在干什么?”

  “看导航。”

  季岸对自己的行走速度有大概的估量,这一个多小时走下来,他们至少也应该走了四公里。然而N国的基础建设和国内根本不能比,他刷新好几次,导航也加载不出来他们的实时位置。

  “那还有多远啊,我感觉我这辈子的路都走完了。”沈忱抱怨道。

  看着不停旋转的加载圈,季岸也烦了。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转而拿了打火机出来要递给沈忱:“给。”

  随着“递”这个动作,男人的目光很不经意地落在了沈忱脸上——因为走了太多路,沈忱正委屈着,模样像只受了委屈的狗崽子,用湿漉漉的眼睛往上看着他。

  他有一双杏仁眼,微微眯起来就会弯成月牙的形状。这样的眼睛不算多特别,特别的是他右眼尾靠下处有颗泪痣。这颗泪痣让他一旦委屈,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似的,惹人怜爱。

  “我不想走了,”沈忱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妈的,想回家。”

  刚才的可怜兮兮,随着那声短促有力的“妈的”烟消云散,像是季岸的错觉。

  “如果刚才那个司机没说谎的话,那最多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季岸说。

  “那如果他说谎了呢?”

  “按我们上车的时间和车停下的时间来算,”男人微微皱着眉,现场心算,“可能还有十几公里。”

  “你别在这儿算啊,导航呢?”

  “加载不出来。”

  “……”

  沈忱仰着头,朝阴沉的天吐出一大口烟:“让我再走十几公里,你杀了我得了。”

  嗅着沈忱那边飘来的烟味,季岸也正隐隐地烦躁:“要不然你在这儿等路过的车,我先过去。”“你还真想丢下我啊?”“……你说你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你就丢下我?这荒郊野岭的,我真死这儿了都没人发现!”

  开始了,沈忱的麻烦少爷模式。

  季岸也点了支烟:“那你要怎么样?”

  沈忱思索片刻,说:“你跟我一起在这儿等车来。”

  “那就肯定赶不上火车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拉倒了,”沈忱没好气道,“大不了我自费买车票行不行?”

  “不愧是暴发户。”

  “你才暴发户……算了,”青年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我没力气跟你吵架,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突然豁达了?”

  “啊对,我超豁达,我是忍者,都可以忍。”

  沈忱说着,忽然一滴水砸在他后颈上。

  还没等他直起腰,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倾盆大雨遽然间落下。

  沈忱惊慌失措地起身:“啊啊啊还下大雨,到底是有多倒霉,你是什么品种的背时鬼啊,怎么跟你一起一点好事都没有……”

  他用手臂遮着头顶,东张西望试图找个能挡雨的地方。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和光秃秃的公路。

  ——那就只有把外套脱下来披头上了。

  他想着,慌忙脱衣服;但衣服才脱到一半,旁边“噗”的响了声——男人不慌不忙,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把墨绿色的自动伞。

  沈忱在暴雨里衣服脱到一半,季岸撑着伞;两人相顾无言了半秒左右,季岸问:“谁是背时鬼?”

  “我,”沈忱说,“我是背时鬼。”

  伞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是季岸自己带的。

  他没想过沈忱出远门伞都不带一把,所以也没想到会要跟别人共伞。

  这把伞很小,遮一个人有余,遮两个人不够。

  天几乎在下雨的瞬间就黑了,周边的光景变得像世界末日。大雨打得伞面噼里啪啦直响,季岸一手撑伞一手拖着行李箱,带着沈忱继续顺着公路往前走。

  但无论沈忱怎么往里靠,他的半边肩膀都暴露在雨里:“……你能不能伞往我这边一点,我肩膀都湿透了。”

  “不行,”季岸直接拒绝,“那样我会淋雨。”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沈忱再缩了缩,尽力把肩膀缩进雨伞下:“你既然都带伞了,干嘛不带把大点的啊……”

  “蹭伞还这么多抱怨。”

  “蹭了伞我还不是在淋雨!”

  “不蹭你会淋得更惨。”

  “你没听说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吗?”

  “你没听说过‘知足常乐’吗?”

  雨声太大,他们俩的言语官司也不得不越来越大声。沈忱说到最后几乎像是吼出来的:“你还是那么讨厌!”

  “过奖。”

  N国和国内的气候差得有点远,九月份已经很凉爽,而这暴雨一下,凉爽就变成了冷。

  就他们斗嘴的功夫,沈忱半边身体都湿得差不多了,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季岸瞥他一眼,冷不丁道:“挽着我。”

  “哈?”

  “挽着我的手,”男人说,“能站近一点。”

  沈忱露出刚生吞一只苍蝇的嫌恶表情:“……说实话我不想,有点恶心了。”

  “那就淋雨。”

  沈忱别过脸,脑内开始激烈地思想斗争;然后因为一个小小的喷嚏,“忍一忍就过去了”那一方取得了胜利。

  他不情不愿地挽住季岸的手臂,终于把湿漉漉地另一边肩膀缩进了伞下。

  距离靠得近了,对方的体温也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讨厌的人的体温,自然也是很讨厌的;但在这场冷冰冰的暴雨里,这点体温好像都能勾起某种动物本能似的,引诱着沈忱再靠紧一点。他悄悄的、尽量不动声色地用手臂贴着季岸;对方好像并无察觉,仍是一脸漠然地往前走。

  男人的脚步因暴雨而放缓了不少,他们维持着饭后遛弯的速度前行了好一会儿,竟有点微妙的闲适。

  气氛一闲,沈忱就想闲聊。

  对他而言,“闲聊”的重点在于“聊”,即开口说话这一行为;所以说话的对象是谁,对沈忱而言并不重要。

  沈忱没头没尾道:“……现在有三个门,两扇门后面是空气,一扇门后面是玛莎拉蒂……”

  他话还没说完,男人直接回答:“换。”

  “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

  “……你选了其中一扇门,这时候我会问你,要不要拿你手里的门,和我手里剩下的两扇门换……哦,目的是为了得到玛莎拉蒂。你换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