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 第22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强强 近代现代

  没等贺祺的大脑有时间处理话里的信息,蒋洛盟就向前迈了半步,把贺祺的肩膀结结实实圈进了臂弯里,头靠在贺祺颈侧。

  贺祺反应了半秒,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推开蒋洛盟:“干嘛呢!你松开!”

  蒋洛盟并不坚持,手臂配合地卸了力道;但借着贺祺挣扎时错乱的脚步,一闪身进了房间。

  “你家不小啊……”蒋洛盟装作一切如常,十分不客气地朝房间更里面走,饶有兴味地看着入墙的酒柜:“格兰菲迪,白州,山崎……挺滋润的嘛!”

  贺祺无奈,把房门关上,及时走来挡在了柜子前面:“别打它们主意啊!很贵。”

  蒋洛盟笑了笑,把脸转开,往餐桌上递了个眼神:“你在吃晚饭?”

  贺祺看了一眼快被泡烂了的河粉,仍旧没什么食欲:“我已经吃完了。”

  蒋洛盟却很高兴似的,往餐桌边的椅子上一坐:“那这些我吃了吧,我晚饭还一口没吃呢。”说着就拿起外卖盒里的一次性筷子,尝试夹起汤里的粉,并不在意这是贺祺用过的筷子。

  “没……没这么夸张吧!”贺祺迅速上前把外卖盒抢过来,耳朵莫名发烫:“你饿的话,冰箱里还有几盒速食意面可以煮。”

  “那还得开火,还要洗锅,多麻烦啊。”蒋洛盟眼睛里带了笑意,分不清是心情好还是想逗人玩:“我又不会嫌弃你。”

  贺祺皮笑肉不笑,手底下飞快把外卖盒扣好,生怕蒋洛盟还在打它的主意:“开火的是我,洗锅的也是我。你觉得麻烦吗?我觉得也还好啊。”

  贺祺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以最快速度把外卖扔进垃圾桶,又立即打开冰箱把速食意面取了出来。

  蒋洛盟也跟了进来,两个人挤在并不宽裕的厨房空间里,转身都困难。

  “我来煮吧。”蒋洛盟把意面从贺祺手里拿过来,朝贺祺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好意思吃白食。”

  蒋洛盟虽不熟悉贺祺家厨房的布局,但不难看出他是会做饭的。用刀切配菜的时候虽不算快,但很镇定,很熟练;不像是对烹饪还很陌生的人。

  炒番茄肉酱的时候味道很香,贺祺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默默在旁边多拆了一盒。

  贺祺家里从来没来过客人,蒋洛盟是第一个。贺祺的餐桌也是第一次同时坐两个人,贺祺抬胳膊的时候总会碰到旁边的蒋洛盟。

  速食意面里大概率是没有酒精的,但蒋洛盟却像喝了酒一样,开始讲起蒋立绅和蒋光信的事来。

  贺祺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迷糊,听蒋洛盟提起洛今羽,脑袋一热便说:“要喝点酒吗?”

  蒋洛盟像是天生不会跟贺祺客气的。一瓶还有八成满的轩尼诗,两只酒杯碰来碰去,没多久就快要见底了。

  贺祺能看出蒋洛盟已经有些不清醒,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粉色,看人的眼神都是涣散的:“你说,为什么……同样是私生子,蒋立绅能过得这么好,名正言顺地要分家产;我妈就要嫁到香港,被蒋光信这种烂人毁了一辈子?”

  贺祺不说话,默默把轩尼诗的瓶塞塞回去。

  蒋洛盟有些费力地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胳膊软软地撑着脑袋,腕关节已经弯过了90度,几乎要折叠起来:“如果我当时再强硬一点、再大胆一点叛逆一点;多为我妈说几句话,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贺祺对上蒋洛盟泛红的眼睛,张了张嘴唇,把蒋洛盟面前的酒杯也收走了:“你喝多了。”

  蒋洛盟抿了抿嘴唇,弯起眼睛出声笑了,冲贺祺重重的点头:“嗯。”

  蒋洛盟喝了酒的状态跟平时很不一样,脸颊红红的,眼睛笑眯眯的,语调也是有点湘东味的,像轻软的棉絮。

  贺祺心口无端泛甜,嘴角也不由自主翘起来:“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回去?”蒋洛盟佯作不满地皱眉,耍赖般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偏着脸看贺祺:“我好歹是Swipe继承人之一,喝醉酒走夜路多危险啊……”

  贺祺抿唇不语,静静看着蒋洛盟,笑意从嘴角转移到眼睛。

  蒋洛盟小声提议:“今晚就让我住你这儿嘛……明早我坐你的车去公司。我开也行,但我开右驾驶位还不太熟。”

  贺祺伸手探到蒋洛盟领口,拽着衬衫一处拉了拉:“你衣服脏了,我这儿没有码数合适的衬衫给你换。”

  蒋洛盟垂头,看到一个小小的油点,可能是吃意面的时候沾到的。

  蒋洛盟仍旧枕着一条胳膊,眼睛迷迷糊糊像是就快睁不开了,吐字也囫囵得厉害:“没事啊,到了办公室换备用衬衫就好了。”

  蒋洛盟也许是太迫切了,这次的表演痕迹有些过分明显。贺祺没忍住笑了一下:“那司机呢?他明早接不到你怎么办?”

  蒋洛盟摆摆手,笑得有些自作聪明:“我来之前就跟他说了,我今晚住朋友家。”

  “嘶——”贺祺装模作样地拧起眉头:“你不怕我会赶你出去?”

  “哗!你唔系吖嘛!”蒋洛盟瞬间从桌面上弹起来坐直了,舌头也捋顺了:“高中的时候你在我家住过多少次,你好意思赶我走?”

  贺祺立刻睁大眼睛笑着摆手,摆出一种“不要误会”的表情:“你不嫌弃的话我随便啊,但沙发套我从来没洗过的。”

  贺祺住一居室,厨房客厅餐厅浴室都是mini-size,沙发也只是很窄一张。

  蒋洛盟又瞬间像是没了骨头,身子一歪,就往贺祺的肩膀靠过去。蒋洛盟自己也心虚,声音不自觉就没了力气:“也可以一起睡床嘛……”

  贺祺扭头,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蒋洛盟:“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脸皮比城墙厚了吧?”

  蒋洛盟并不否认:“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嘛……”

  蒋洛盟红着耳朵,期盼和渴望都写在眼睛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贺祺许是也快要醉了,被蒋洛盟瞧得有些心旌摇荡,心头窜过一阵酥软。

  贺祺沉吟一阵,对上正贴着自己肩膀的脸,轻笑着点点头:“也是。勇气可嘉。”

  蒋洛盟的眼睛瞬间清亮起来,睁得圆滚滚的,像想要开饭的小狗,又问一遍:

  “所以得唔得嗻?”

  贺祺强忍着笑,摇摇头:“唔得。”

  蒋洛盟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眉毛瞬间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但蒋洛盟毕竟喝了不少酒,就算没完全醉,也晕得很难再跟贺祺讨价还价。

  时间不早了,蒋洛盟很快冲了个澡,和衣躺倒在沙发上;手脚蜷缩着,像只怕冷的大型犬,想尽力把自己缩进一个小号的窝里。

  贺祺给蒋洛盟找出来一条薄毯,拉上了客厅的窗帘,把水壶和洗干净的杯子一起放在茶几上;准备关灯睡觉时,手停了一下,把走廊处的一盏橙色暗灯留着了。

  贺祺没关卧室门。躺在床上的时候,橘色的灯光漫进来,悄然落在薄被的褶皱上。分明隔着一堵墙,贺祺却仿佛听得清蒋洛盟的呼吸声。

  无论是十年前的高中时代,还是十年后的今晚;贺祺总还是会被蒋洛盟看他的眼睛打动,做出他原本不会做的事。

  贺祺忽然在枕头上出了声:

  “蒋洛盟,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蒋洛盟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嗯?”

  声音半梦半醒似的。

  蒋洛盟没听清贺祺的话,只是隐约觉得贺祺在叫他。

  贺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嗓音提高了一度:“我说,你小心点儿蒋立绅。他下午来找我了,想买通我。”

  蒋洛盟在沙发上睁了眼睛,眼皮眨了眨,漆黑的瞳仁清明起来。

  贺祺彻底选择了相信他。

  蒋洛盟忽地眼眶微酸,不似感动,倒像是再忍不住委屈:“嗯。谢谢你告诉我。”

  饶是没有面对面说,贺祺也还是觉得脸热。感觉像是脱光了衣服,把赤裸的真心给人看。

  “我没答应他……”贺祺知道自己没必要点明这点,但不自觉地就唠叨了起来:“他大概率还会找别人,你之后多……”

  贺祺的话莫名其妙断了,顿了一下才接上来:

  “我们……之后多注意点吧。”

第26章 (六)我应得的

  蒋立绅只比蒋洛盟小不到一岁。

  自出生起的18年,蒋洛盟是蒋家堂堂正正的“小少爷”;而蒋立绅是个秘密;被牢牢封锁在沙田区的某间公寓里,整整18年。

  将近20年的时间里,蒋立绅从未光明正大地喊过蒋光信“父亲”。那时洛今羽尚在人世,蒋光信在内地的业务近八成来自岳父介绍;那时候的Swipe还太稚嫩,蒋光信没那个胆量在太岁头上动土。

  蒋立绅是蒋光信如假包换的亲儿子;但在18岁之前,蒋立绅从未享受过这个身份带给他的红利,却捱尽了作为私生子的骂名。

  上小学的时候,蒋立绅永远是那个最有理由被欺负、被看不起的人。家长们知道,孩子们就也知道——蒋立绅的妈妈不工作,没结婚,在高档公寓里深居简出,却锦衣玉食;摆明了就是被包养的情妇。

  蒋立绅六岁时才首次认识了自己的父亲。

  那天放学回家后,洪宝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微笑着跟蒋立绅介绍:“BB,佢是你爸爸。叫人啦,我教过你嘎。”

  蒋立绅仰着脖子,眼神还很懵懂,但他很顺从地开了口:“爸爸。”

  “乖仔——”蒋光信蹲下身,嘉奖似的,用粗糙的手掌摸摸蒋立绅的头顶,对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喺人前就叫舅父,知唔知啊?”

  彼时,蒋光信碍于身份和工作,只是在偶有空闲的下班时间短暂停留一阵,或者在出差前后来公寓里住上一晚。

  蒋立绅知道,蒋光信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有能带在身边出现的儿子;但跟蒋立绅在一起时,蒋光信从不提起他们的事,从源头阻断他们彼此见面的可能。

  直到蒋立绅17岁,因为偶然认识的朋友,才听到了蒋洛盟这个名字

  那天下午,蒋立绅逃了课;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翻出了学校的围墙。

  克利思廷国际学校并不远,那个蒋光信严令禁止他去见的人,此时就出现在蒋立绅眼前。

  蒋立绅就站在学校大门对面,看放学铃响过之后,高年级学生率先从教学楼出来。或许是血缘作祟,蒋立绅第一眼就认出了蒋洛盟。他穿着运动服,背着深蓝色的书包,和另一个穿正装校服的同学一起走着。

  两人一起过马路,朝蒋立绅所在的方位走过去。路沿狭窄,蒋洛盟的目光短暂地在蒋立绅脸上停留,接着很快朝旁转了身,书包轻轻蹭到了蒋立绅的衣袖。

  蒋洛盟和身边的人在附近的摊贩处停了下来,买了中份的咖喱鱼蛋,取了两支竹签,往里挤了不少辣椒酱,拿着边吃边走。

  蒋立绅继续跟了上去。

  蒋洛盟和身边的同学谈笑着,两人用竹签分食那份咖喱鱼蛋;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两人在地铁站附近停下。

  那个穿正装的男生跟蒋洛盟挥手告别,转身进了地铁站。

  蒋洛盟把最后一颗鱼蛋吃掉了,把竹签和纸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傍晚时人潮纷乱,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彼此践踏着。

  蒋洛盟在西斜的阳光中站了几秒,忽然朝来时的方向转了身。

  蒋立绅吓了一跳,赶忙侧身低头。但蒋洛盟根本没注意到他,信步原路返回,在前面的巷口拐进了一个停车场。

  蒋立绅没再跟进去了,因为最靠近出口、最显眼的那个位置,停着的就是蒋光信的车。

  这辆车出现在自己家的地下车库里时,向来只会藏在最隐蔽、最难找的角落……

  蒋立绅不由苦笑。

  昨天下午吃饭的时候,蒋洛盟能说出那些话,说明他不至于是个任人鱼肉的傻子。

  蒋光信被蒋洛盟骂成那样,放任自己老婆和孩子被蒋洛盟羞辱,在饭桌上一言不发。按他十年如一日的软弱脾性,指不定会因为所谓的面子压力,在Swipe继承人的选择中偏向他的大儿子。

  十年前不比十年后;蒋洛盟不再是那个被人跟了一路、还浑然不觉的中学生了。

  这晚,蒋立绅横竖是睡不着了,干脆掀开被子,在床边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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