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 第40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强强 近代现代

  是天色越来越暗,天空迅速从灰色变为墨蓝色;可雨却没有丝毫小下来的迹象。

  蒋洛盟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贺祺:“你没带伞吗?”

  贺祺摇摇头:“没有。”

  其实贺祺带了伞的。但如果不是因为躲雨的话,他想不出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出去。

  蒋洛盟又问:“那你不用抓紧时间过关回家吗?”

  贺祺看着愈演愈烈的雨,想了想,说:“等等再回。”

  对面那几个垃圾桶也被淋湿了,酸臭刺鼻的味道被冲刷进了水里,一路流到贺祺和蒋洛盟的脚边。

  “贺祺,”蒋洛盟侧过身,看着贺祺的眼睛:“你别骗我了。那天的事情,我其实全部都看到了。”

  贺祺心口一紧,睁着眼睛愣住了:“什……你说什么事情?”

  蒋洛盟咬咬牙:“就是你在活动教室吐了的那天。我从医务室回来之后,想去卫生间找拖把拖地,一推门进去就看到黄靖他们了……你之前撞到他们在看A--V,所以他们这几天就来威胁你,不准你说出去,没错吧?”

  贺祺怔了一秒,有些莫名地,忍不住就这样看着蒋洛盟“扑哧”笑了。

  贺祺有时候会有这种念头:干脆就让蒋洛盟知道这一切吧。

  知道他喜欢男人,知道他喜欢他,知道他会做关于他的春梦,知道他每天喷Cool Water来学校的真实意图,知道他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不单纯……

  蒋洛盟对他发火也好,骂他变态也好,甚至绝交也行!起码这件事总算能结束了。总好过现在自己卡在半中间,总想着或许有更好的办法,或许有完满的结局;即便概率小得可怜,也还是舍不得真的放弃,用这种艰难又徒劳的负隅顽抗折磨自己。

  可蒋洛盟没猜中。

  贺祺有点失落,也有些窝囊地感到庆幸。

  贺祺笑着摇头,故作轻松地撞了一下蒋洛盟的肩膀:“想什么呢!根本不是这样。”

  “不是?”蒋洛盟有点急了:“贺祺,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我说了我是亲眼看到的,都这样了你还要骗我吗?你为什么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呢!”

  贺祺心口酸苦得要命,心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贺祺还是尽量笑得很轻松,好像真的只是发生了很小的事,随随便便就能解决:

  “我信任你,真的。但真的不是。”

  不过蒋洛盟并不相信这个回答,贺祺看得出来。

  蒋洛盟神色凝重,定定望着贺祺的眼睛,沉默着等他敞开心扉,说出真相来,却也只等到贺祺的沉默。

  贺祺默默垂着头,他觉得,或许蒋洛盟也是关心他的;在乎他,担心他,想要帮助他,喜欢他——只是站在朋友的身份里。

  贺祺觉得很幸福,可却也是一种苦涩的、绝望的幸福。

  贺祺也想给蒋洛盟朋友身份的喜欢。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但他做不到了。

  无法对你诚恳,对不起。

  贺祺有些艰难地站直了,不再靠着墙:“我要走了。”

  蒋洛盟的眼睛眨了眨,眸中细小的观点闪了闪:“但雨还没停。”

  贺祺卸下双肩包的一边,把包抱在怀里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伞,塞进蒋洛盟手里:“拿着吧,别淋感冒了。”

  蒋洛盟疑惑:“你带伞了啊?”

  贺祺点头:“嗯,刚想起来,好像是带了。

  “蒋洛盟,我们回去吧。”

  蒋洛盟那时已经比贺祺高一些了,于是路上就由他来撑伞。

  贺祺的伞并不大,伞骨也松松的,在大雨中罩住两个人显得非常勉强。暮色昏暗,巷子里没有多少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避着水坑,走得极慢。

  蒋洛盟或许是太客气,或许太担心;伞朝贺祺斜着大半,自己半个身子都在雨里。做着像是热恋期才会做的事情,却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贺祺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脸上分明还带着微笑,可鼻子却酸得像是要哭出来。

  但贺祺还是抬起头,对蒋洛盟笑:

  “我得快点了。伞你拿着吧,明天给我就行。”

  说完,贺祺迈开步子,顶着风雨,朝来时的方向快步跑了。

  蒋洛盟一愣,想要追上去;可才跑了几步,雨伞便蹭到了一旁的墙壁,发出一声刺耳的剐蹭声。

  再抬头去看时,贺祺已经跑了很远。贺祺丝毫不忌惮落下的雨滴,背上的书包上下摆荡,脚下水花飞溅;像拼命想要逃出生天的困兽,浑身泛出火一般跳动的、横冲直撞的生命力。

  蒋洛盟似乎忽然明白了,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是那个有资格帮贺祺解开束缚的人。

  楼顶天台阳光明媚,蒋洛盟却觉得周身湿冷。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天台的铁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又缓缓合上,贺祺的背影就从那里消失了。

  十年前那晚的画面犹在眼前,那场倾盆大雨中,贺祺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就离开。

  而此时的蒋洛盟也和十年前一样。他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彻底消失于视野;却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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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恋的苦是这样的,抱抱我们小贺宝宝

第49章 (九)我们如何长大

  人成长的过程,是前进的过程,也是退缩的过程。

  勇气这种东西是有年龄限制的,就像亮芭比粉色,得衬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才好看。勇气在18岁时是勇气,是热烈;在28岁时就是没脑子,愣头青。

  一个副总监的时间成本是很高昂的;贺祺没空像18岁时那样,因为感情问题整天胡思乱想;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了。

  虽然贺祺早有料想,但不知道事情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Mena的货单都已经确定好,发给各家工厂了;之后的工作是跟单员的事,营销部的人相对就闲下来。最近贺祺一直盯着关雨欣新项目的事,才刚对Mena减少关注,不想转眼就出了事。

  和蒋洛盟去过天台之后,贺祺这两天都不怎么在办公室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营销部的公共办公区。碰巧三组里方芸如休了年假,贺祺遇到比较简单的临时工作,就直接在她电脑上操作了。

  贺祺原来的经理办公室目前是梁辉在用。梁辉见贺祺每天“巡视”,他便把办公室的百叶窗全部打开,每天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推后半小时走。

  这天,贺祺照例来三组这边商量项目;闲聊之际,忍不住问起梁辉的事:“哎,我之前没注意过,梁辉上班一直这么准时吗?”

  关雨欣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才不是。也就这几天忽然这样。我之前还跟Sandy姐说来着,感觉他就是故意给领导看的……”

  Sandy赶忙纠正:“哎哎哎我可没这么说哈!我对他的事儿没看法,不了解,no comment。”

  Sandy和梁辉之前也有竞争关系,她自然不好对梁辉的行为做评价,尤其是不太正面的评价。但关雨欣毕竟是新人,说话的时候还考虑不到这一层。

  贺祺明白这一点,并没抓着字眼不放,只是还是很疑惑:“他不是抱蒋立绅大腿的嘛,跟我面前装什么呢?我也在蒋立绅面前说不上话啊。有这时间,多跑几个客户,攒点儿实绩不是更好吗?”

  Sandy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隐晦地表示:“这是贺总你的风格,不是梁辉的风格。”

  贺祺心道这跟风格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脑子的问题吗?还想再问两句,Sandy桌上的座机就响起来。

  Sandy于是伸手接起来:“喂?啊您好郑经理……呃……什么?”

  Sandy迟迟没再说话,脸上的表情几乎凝固住了,举着听筒,眼睛都没眨一下。

  贺祺纳闷,拍拍Sandy肩膀,朝她疑惑地睁了睁眼睛。

  Sandy赶忙出声:“郑经理,我把电话给我们贺总,这事儿您跟他说吧?”

  贺祺没反应过来,Sandy手里的听筒就已经举了过来,递到了他手边。

  贺祺只能先把电话接过来。弹簧线长度有限,贺祺手臂撑在桌子上,半弯着腰,跟听筒里的人说话:“郑经理?”

  电话里背景声很嘈杂。郑经理努力大声喊着话,一口浓郁的福建腔:“贺总啊!我是工厂这边的。是这样,你们上个月发来的橱柜订单,今天排期排到了,我们正准备做。打电话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尺寸确定是货单上写的这样吗?我们把收到的货单传上平台了,麻烦你们看一下。”

  贺祺皱了下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么问?”

  郑经理解释:“这批货我们今天才见着板材,是出口到美国的吧?但是我们工人都觉得奇怪,卖到美国的橱柜没见过这么浅的,倒像是卖到日本韩国的货。Swipe跟我们合作挺长时间了,我们就说先再确认一下,不要临时说弄错了。”

  按理说,跟Mena那边对接过货品和付款方式之后,货单拆分完,就直接发给各个工厂了。中间不会调整任何产品参数,没有可能会弄错。

  但Mena的家具针对的就是大众市场,如果尺寸离奇到工厂特意打电话确认,那这一定是有问题的。贺祺一时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可订单量又大,也不敢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贺祺尽量沉着:“郑厂长,是这样,那麻烦你们先别开始做;我们这边确认一下,十分钟之后再打电话过去,好吗?”

  郑厂长连连答应:“哎哎哎好,你们检查一下吧,这情况确实是奇怪……”

  贺祺挂了电话。

  Sandy已经在贺祺讲电话的时候,跟关雨欣和黄宇超讲了大致情况。现在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贺祺发话。

  贺祺也还隐约有点发懵,想了一会儿,去方芸如的工位上坐下开电脑:“没事儿我们先不慌,先看一下协同平台上同步的文件;上面如果就是这么写的话,那我们的工作就没问题。”

  其余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说话;起身站在贺祺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平台界面。

  贺祺打开Mena的项目窗口,等云同步的文件全部加载出来,然后在搜索框里搜索郑厂长的那家工厂;里面有两张货品详情,一张是之前在系统里同步好的,一张是今天郑厂长发过来的。

  贺祺打开两个窗口,平铺在显示屏上依次对照参数——

  是错的。

  甚至连板材厚度,都有两个毫米的偏差。

  电脑前的四个人脸色煞白,没有人敢率先说话。

  营销部现在人已经多了起来,电话铃声和吵闹声此起彼伏,忙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三组死一般的沉寂。

  贺祺的喉结动了动,勉强开了口:“我们联系一下Mena,确认他们同步在平台的货单是不是没问题。也有可能是他们那边弄错了。”

  Sandy拿起座机听筒,按桌上便签纸上写的电话拨过去,很快接通了。美国那边已经是下班时间了,Sandy连声道了半分钟的歉,才问了货单的事。

  挂掉电话,Sandy的脸色死灰一般:“他们说确定是对的,不需要double-check。这个橱柜跟去年的参数一模一样,他们没改过。”

  “靠……”贺祺再找不到借口,只能是Swipe的工作出了问题。

  贺祺的火气一下子窜起来,曲起手指敲电脑屏幕,厉声质问:“这个货单是谁发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工作都会出错!”

  贺祺的脸色像生铁一般,眼神扫视过三组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吭气儿。关雨欣第一次见贺祺这么严肃,吓得更是连眼睛也不敢抬一下。

  Swipe营销部的氛围向来如此,举着听筒严辞威逼工厂快点出货的,拿着项目书跟leader大声争执的;大家都太多订单要忙,没时间管别人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

  但饶是如此,几个办公座位近的项目组还是听到了,朝三组这边看过来;看到贺祺凶神恶煞的表情,又赶忙缩回脖子,埋头当没听到。

  贺祺强忍着火气,做了个深呼吸,直勾勾盯着Sandy:“工作是你安排的,这张货单是谁发的?”

  Sandy面有难色,嘴巴张了张又合上:“贺总,你先消消气……”

  “是我……”关雨欣的声音隐约在发颤:“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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