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 第52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强强 近代现代

  贺祺的眼睫颤了颤,低声说:“对不起。”

  蒋洛盟看向前方开阔的景色,笑着摇头,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做了我的选择。都是我自己愿意的。而且今天这事儿说到底,是我把你逼得太紧,该我道歉才对。

  “不过这晚过后,我也算是长了教训。我们俩的事,我以后不会再逼你了;你想跟我解释的时候再说吧,但别再试着骗我了。你的表现太诚实,骗不过我。”

  贺祺想了一圈,自己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像今晚这样冲动莽撞的情形确乎极少。可冲动过后,度过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贺祺此时出奇地轻松平静。

  贺祺想,如果今天自己没这么走运,或者蒋洛盟没这么走运;如果出了意外,他再也没办法跟蒋洛盟亲口承认他喜欢他,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贺祺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落水纯属意外。

  人们无法预估意外的发生,无法确保那千万分之一的巧合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无法挽回既成的事实,无法收回伤人的话。

  或许就有那么一天,善意的谎言会变成永久的欺骗;而这样的结果,是否又是说谎者能承受的呢?

  贺祺抬手捂住了脸,靠在椅子背上重重地呼吸。

  贺祺的脸被捂得严严实实,可没被手掌盖住的耳朵却红透了:“蒋洛盟,我喜欢你。”

  蒋洛盟心中一颤。

  可蒋洛盟这次却学了乖,没立刻动作,谨慎地问:“哪种喜欢?”

  贺祺的手垂了下来,抬头望着静谧的夜空:“你知道的,我的身体已经那么诚实了,不是骗不过你吗?”

  蒋洛盟无声地笑了笑,有些疲惫,也忽然有种过尽千帆的舒心与安然。蒋洛盟故意不放过贺祺:“我哪儿知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贺祺咬了咬牙,把脸转向蒋洛盟,对上他的目光:“蒋洛盟,我爱你。”

  蒋洛盟一怔,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泪花来,却被他一吸鼻子压回去了。

  蒋洛盟隐约嘟着嘴,有些气鼓鼓地:“你真狡猾,我以为这句话会是我先说的。”

第65章 (二十三)星星的祝福(下)

  贺祺摇头笑了笑:“但是彼此相爱,也不代表能转化为一段恋人关系。我丝毫不怀疑我们的感情,可这段感情要怎么维系,怎么持续,对我来说又太难了。”

  蒋洛盟仔仔细细听着,半晌,还是皱起了眉头:“我没听懂。感觉你这就是在跟自己较劲。你也不问我,我对我俩关系的维系就很有信心啊。”

  贺祺想了想,重新抬起头,望向空中:“我没有在跟谁较劲。你不是非男人不可的,也没经历过跟家人出柜的事,自然不会明白跟同性在一起后的生活有多难,社会规则的限制有多可怕。

  “这些‘直面自己’后果,我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不想拉你下水,不想误导你,因为你是有选择的;你完全可以走上更轻松的路,过更幸福的生活,就像……就像洛阿姨期待的那样。”

  “洛阿姨?你说我妈吗?”蒋洛盟更摸不着头脑,干笑了一下:“她期待我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怎么会知道?”

  贺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我被我妈赶出家门,你把我带回你家住的那次吗?”

  蒋洛盟重重点头:“当然。那晚我们一起睡的,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整晚都是醒着的。”

  贺祺苦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当时去楼上找医药箱了,我在楼下厨房给阿姨帮忙。我当时太难过了,没忍住,跟她讲了我为什么被我妈赶出来,讲了我其实喜欢男人,但我又无法控制。

  “阿姨真的很温柔,很耐心;她说,我妈不是生我的气,她只是觉得心痛。因为被自己小心呵护了18年的孩子,之后的人生会过得非常辛苦。

  “洛阿姨也是母亲,她如果在天有灵,看到她的孩子也成了同性恋,生活也变得那么辛苦,她也会心痛的。

  “我不想让她心痛。我也不想让你辛苦。”

  蒋洛盟听完,轻声笑了。

  蒋洛盟抬起头,也望向此时星光微明的夜空,想着洛今羽或许就在某颗星星上看着此时的他们。

  蒋洛盟想了想,说:“贺祺,你有没有觉得,你一直都在被自己的想象折磨。

  “最开始要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你怕被人发现办公室恋情,影响工作;现在因为我妈说过的一句态度模糊的话,又把自己困在对逝者的愧疚里。

  “可这一切都是你的担忧,这些推测和想象都是从你的角度出发。但是如果,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已经喜欢上你了呢?如果我妈也看出来了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妈要是真的这么‘心痛’,这么抵触的话;她知道你喜欢同性之后,还会那么放心我跟你睡一张床吗?”

  贺祺显然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眼神中有些茫然,思考了半晌,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贺祺咬着嘴唇,低声沉吟:“可能,她以为我只把你当朋友……”

  蒋洛盟叹着气,笑着摇摇头:“原本这件事我没想说的,但你误会到要跟我闹掰的地步,现在真的得说了。”

  蒋洛盟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逐渐变得庄重:“其实……你被我带回家的那天,我在门口都听到了。虽然没听得那么清楚,但基本都能猜出来;你喜欢男人,你妈妈很不接受……

  “我当下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也不确定我对你是什么感受,但那种时候,肯定不能在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就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你带回去。

  “到家之后,我怕你晚上出什么事儿,说要跟你一起睡。但那天晚上真要睡下的时候,我又……我又有点担心。

  “我18岁的时候挺懦弱的。现在想起来,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这么做。但我还是去找我妈了,我告诉她,我知道你喜欢同性了。”

  贺祺完全不知道那天还有这一番,忍不住催促地问:“然后呢?”

  蒋洛盟抬起头,看着夜空,弯起眼睛笑着,眼前又浮现出那时洛今羽的样子。

  当时,洛今羽皱了一下眉,像是有些好笑,反问蒋洛盟:“小贺是同性恋,所以呢?”

  蒋洛盟那时候还小,有些脸热地解释:“那我跟他睡一个房间的话,这……没问题吗?”

  洛今羽沉吟了一下,说:“我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啊。喜欢男人,又不等于是个男人就喜欢。就算他喜欢你,那你不喜欢他的话,自然会拒绝他。小贺也不是那种强迫别人的孩子。”

  蒋洛盟有些忐忑,犹豫了好几个来回,嘴巴张开又闭上,吞吞吐吐地说:“那……如果,万一,假设!我没有那么不喜欢他的话……”

  洛今羽笑了笑,替蒋洛盟把烫嘴的话说出来:

  “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不要让他误以为你讨厌他。我也希望你能顺顺利利、光明正大地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蒋洛盟很讶异。在贺祺家门口的时候,蒋洛盟亲耳听到了刘美娜有多愤怒;他没想到洛今羽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件事。

  “不是……”蒋洛盟有点无措:“我要是真喜欢他,你不阻止我吗?”

  洛今羽的笑很温柔,她非常笃定地摇头:“我阻止又能怎么样?如果勉强你跟不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就算结了婚,你也大有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确定了,那我一定不会阻止你的。

  “社会的规训,别人的眼光;这些东西带来的阻力已经够大了。作为你最能依靠的家人,我理应要做你的后盾,要坚定地支持你,帮你应对来自外界的恶意,不是吗?”

  贺祺怔怔地听完了。他不知道自己眼中何时又含了泪,从心脏到指尖都泛着暖意。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如孕育珍珠的蚌壳,吞进世界的磨难与苦楚,将它们化成美丽的珍宝,再赠给身边的人。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爱与期许,可以不附加任何限制与压力,只是纯粹且踏实的祝福。

  夜渐渐深了,风拂过皮肤,带着明显的凉意。

  静默持续了太久,贺祺有些生硬地清了清嗓子,望着空中忽明忽暗的星星:“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也许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墨蓝色的天幕上忽然落下一颗流星。微弱又短暂的一道光亮,像童话故事里燃起的火柴。

  蒋洛盟也看到了,他将胳膊越过茶几,牵住了贺祺的手:“是真的。

  “这是只有她才会讲的话,我讲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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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也结束了,为洛阿姨撒花~

  # Vol.4 Champagne

第66章 (一)十年踪迹

  家庭套房有三个房间,主卧最大,放着一米八宽的双人床。床位尾对着一整面的落地窗,框着山景,看不到一栋楼房建筑。

  蒋洛盟和贺祺并肩躺着,墙上的挂钟发出很轻的滴答声,像冬天踩进雪地里的声音。

  两人看着时间一点点后移,看着落地窗外渐渐淡下来的夜空,渐渐清晰起来的树影,只觉得这天过得太快太囫囵,像一场跌宕起伏的梦,不舍得天亮起来。

  蒋洛盟在薄被下牵着贺祺的手,跟他讲起洛今羽去世的事情。

  那天是周五,蒋洛盟从学校回到家,洛今羽已经在厨房炒菜了。

  蒋光信周五晚上总是有安排的。工作安排也好,娱乐安排也罢,家里的两个人心知肚明。见不到人也不会问。

  一切按部就班,与平日无异。

  吃完饭,洛今羽把碗碟收回厨房。蒋洛盟也拎起书包,上楼去自己的房间,可才刚走到台阶的一半,厨房里忽然“咚”地一声,紧接着就是一串“噼里啪啦”地碗碟碎裂声。

  蒋洛盟以为是洛今羽滑倒了,赶忙快步折返回去。

  餐厅的地上一片狼藉,饭菜渣和油污洒了满地;洛今羽倒在了厨房门边,满脸痛苦地蜷着身体,手里还拿着刚捡起的几片碎瓷片。

  蒋洛盟脸色当即白了,一个箭步跑过去蹲下:“妈你伤到哪儿了吗?还能起来吗?能动吗?”

  洛今羽额头冒着汗,五官痛得扭曲,张开嘴唇嘶嘶地抽着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蒋洛盟害怕极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送她去医院。但小区里进不来出租车,蒋洛盟也只是个中学生,根本不会开车。蒋洛盟慌乱拨通蒋光信的电话,忙音响了整整一分钟,无人接通。

  洛今羽拉住蒋洛盟的衣摆,艰难地开口:“打999……”

  救护车十几分钟后才到,洛今羽疼得脸色发白,浑身筛糠般细细颤抖着,额角和脖子的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

  蒋洛盟把医护人员引进家里,有两个人把洛今羽抬上担架,另一个人在家中环顾一圈,问蒋洛盟:“冇其他家长咩?”

  蒋洛盟摇摇头,又点点头:“医生,我同你哋一齐走好唔好?我Daddy出咗去,联络唔到。”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们忙着接仪器;蒋洛盟缩在最靠角落的地方,生怕妨碍到他们。

  简单触诊后,医生回头,看到蒋洛盟还穿着克利思廷的校服,暗暗叹气:“初步判断是阑尾炎,手术需要你阿爸签字同意,尽快call佢来医院喇。”

  实际上,蒋洛盟从上了救护车以来,就一刻都没停地给蒋光信播着电话。个人电话不接就打去公司,可蒋光信早就下班了。蒋洛盟又给每天接送他上下课的司机打电话,可司机也不知道蒋光信在哪里。

  到了医院之后,洛今羽在急诊病房里躺下,蒋洛盟还是联系不到蒋光信。

  医生很焦急,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先给洛今羽上了镇痛,然后和蒋洛盟一起,通过医院尝试联系到他。

  洛今羽的病来得很急,情况很不容乐观。蒋洛盟去看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虚弱得快没了气儿;嘴唇白得毫无血色,皱着眉痛苦地喘息着。

  蒋洛盟心痛得厉害,他没法看着洛今羽在这里干等着受苦;等到第二天中午,蒋光信有心情了,才大发慈悲地来医院不耐烦地签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得去找!

  蒋洛盟从未关心过蒋光信的习惯,不知道他常去的地方有哪些。

  蒋洛盟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拦下一辆出租车,完全没把握地乱猜了一个地方。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蒋洛盟一次就猜到了蒋光信在哪里。

  当他出现在丽晶酒店0717房间门口,看到门把手上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时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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