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 第69章

作者:岁安 标签: 近代现代

  梁渡低头去看他的手背,白色医用胶带下藏着针,针管是紫色的。

  “我去喊护士重新扎?”他问。

  陈余南看旁边输液管还在滴,懒得麻烦:“不用。”

  因为犯了错,梁渡没敢抬头,只轻声说:“陈哥,你感冒了。”

  陈余南嗯了声,没脸说昨天跑完没穿外套,坐操场吹了一下午的风。

  “为什么生病了还非要比赛,你知不知道会加重……”

  “有水吗?”陈余南现在不想说,干脆装没听见,“我要喝水。”

  “没有,”梁渡叹了口气,转身。

  “我去烧。”

  两人进来后,梁渡装满热水壶,拆上电源,在嗡嗡声中问:“你是喝完就走还是……还是直接住这算了?这里的床应该会舒服一点。”

  陈余南正拉开窗帘,回头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住的就不是vip房?我一个人睡不是更舒服?”

  “可是,省钱啊。”

  陈余南呵了声,在床上找了个地坐下:“成,正好缺个伺候我的,省得我花钱请。”

  他指指电视机旁的水果,说:“去给我随便洗点。”

  梁渡挑了串葡萄,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些樱桃,单手端着碟子去洗,听到客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慢腾腾洗着,等那压抑的声音逐渐消了,才关了水闸走出去,又倒了一杯热水,都摆上桌。

  梁渡记得这葡萄是学委提来的,而樱桃当时则拎在张培培手上。

  “酸死了,这谁买的?”

  陈余南刚吃了一颗葡萄,当即皱着脸吐出来,又吃了两颗樱桃才好。

  梁渡沉默了会,说:“不知道。”

  手指一转,把葡萄这边靠近自己,樱桃那边靠近梁渡。

  “那你多吃点樱桃。”梁渡说着单手费力地剥了一颗葡萄,随后波澜不惊地咽下。

  陈余南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运气不好,不死心地又选了一颗。

  “…………”

  他又吐了。

  梁渡目光一闪,什么也没说。

  陈余南偶尔会看向梁渡被夹板固定的右手,随意瞄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又不经意扫回来。

  被看得多了,梁渡也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梁渡:“昨天………”

  陈余南:“昨天………”

  竟然同时开口。

  “你先。”

  又是异口同声。

  “……还是我先吧。”梁渡说。

  陈余南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摆弄着果碟里的东西,算是默认。

  秉着认错要快的原则,梁渡手指蜷了蜷:“昨天的事是我做得太过分,没能考虑到你的心情,你别生气……”

  一个樱桃梗忽从某人手里弹出,恰好不好碰到他手背,滑了下去。

  梁渡微顿,手指勾走那两厘米长的樱桃梗,摩挲着:“要再洗点吗?”

  “不需要,”陈余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现在是在跟我道歉?”

  “嗯,对不起,是我………”

  “够了。”

  陈余南一把抢回樱桃梗,扔进垃圾桶,弯腰时实在没忍住闷咳两声。

  “你以为我生气了……咳……所以才不回你消息的吗……咳咳……水。”

  梁渡递过去,垂眸“嗯”了声。

  陈余南一口喝尽,水杯用力蹬桌上,沙哑的嗓子恶狠狠地:“你是笨蛋吗,那我现在为什么来,我还能自动消气不成?”

  梁渡没敢说,你能。

  “还有我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都怪我,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就……”

  “我那么说是因为……”

  因为想要看看你是不是在乎我。

  这一瞬间有个念头忽然闪过梁渡的脑海,他愕然道:“陈哥,你是在害怕吗?怕我真的怪你?”

  “你不会吗?”

  陈余南眼底一片暗色,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我非要让你报名,你就不会受伤。”

  那人说的没错——

  他就是在贼喊捉贼,若不是他一时兴起逼梁渡跳高,受伤的人就不会……至少不会是梁渡。

  他还在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到处找凶手,还让人给他下跪,好大的架子,可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他自己。

  ——是这样啊。

  原来,他不是生气才变得冷淡,只是自责到不知道如何面对我。

  梁渡极力地想压制住,他那因为陈余南这副不安的模样……而兴奋到几乎发颤的神经。

  ——原来是这种感觉。

  有人竟然会因自己而害怕,因自己而后悔,因自己而难过。

  在梁则行那里十多年都求而不得的东西,竟然在陈余南这里……如此轻易就得到了。

  ——好希望他一直这样痛苦。

  ……

  梁渡猛然清醒。

  他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自己陌生而又可怕,精神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与此同时,一道晃眼的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下意识闭上眼,听到陈余南站了起来。

  带状的绳索从上至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紧接着,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胸口。

  这是一个奖牌。

  陈余南低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非要跑三千米吗?”

  “对不起空口无凭,所以我不说,我只是要拿冠军,然后把它给你。”

  “你收好,不许丢,也不能背着我嫌弃……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人道歉,知道吗?”

  手指轻碰金色奖牌的边缘,可能被陈余南一直揣在兜里,是温热的。

  很神奇,梁渡心里那种陌生的失控感一下就消失了,微微扬起一个纯粹干净的笑容。

  “知道。”

  陈余南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一落地,他就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行了,现在给我再洗点樱桃。”

  “……樱桃?”

  梁渡笑容收了,想起什么似的,犹豫着说:“要不洗点别的?”

  “少废话,”陈余南一扬下巴,“没吃够还,快点。”

  可能是被使唤得有些委屈,梁渡没有很快站起来,小声说:“为什么啊,张培培也有。”

  “什么?干嘛突然说他?”

  “他昨天这里,也挂着奖牌,”梁渡问,“是你送的吧,陈哥?”

  “我送的?张培培?”陈余南愣了会才想起,“啊,那个,4×400的,跟我关系又不大,颁奖那女生非让我拿,我就塞给旁边的人……怎么了?”

  陈余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梁渡抿唇一咳,“我现在就去把剩下的樱桃都洗了。”

  “………倒也不必。”

  两人最后还是没住一个病房,吃晚饭前陈余南就被护士强制遣回。

  她一边给梁渡房间消毒,一边把被迫戴上口罩的陈余南赶出去,念念叨叨:“怎么能偷偷跑出来呢?你们俩个病种不同,怎么能住在一个房呢?医院又不是酒店,你也不跟他谈恋爱,啊,你告诉姐姐,为什么非要睡一张床……”

  陈余南全程黑脸,梁渡在房间里笑得不行,一句话都不帮他说。

  他在门口最后回头比了个中指,梁渡猜他可能想骂人,但是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气得踹门走了。

  没多久,梁渡电话就响了。

  “傻逼,你他妈刚才哑巴了,是谁说的要省钱?”陈余南带了点鼻音的声音蛮凶地响起。

  “对不起,”梁渡最擅长的就是该低头就低头,但嘴角低不下去了,“要不一会我来找你?”

  “你想来找骂吗……”

  梁渡正想找借口说送点水果,那边陈余南就忽然喊了声:“谁啊?”

  好像是有人正敲门进来。

  “不说了,”陈余南清了清嗓子,“我妹来了。”

  梁渡:“?”

  “等下,陈哥,先别挂。”梁渡几乎是下意识地喊。

  “怎么,还有事?”

  梁渡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轻声重复道:“你别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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