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第10章

作者:达尔彭 标签: 近代现代

  羊咲思量着那人说的群消息,必然不是教练所在的群,而是他们自己建的,显然羊咲并不在内,否则他也不会被政语突然出现给弄得烦躁,一天的练球心情都没了。

  “我很少看微信嘛。”坚果笑嘻嘻,目光略过羊咲,径直往政语身边去,也换了球服。

  政语倒没怎么说话。

  “怎么,不庆祝一下小政哥归队,咱今晚出去走一个?”坚果又呼朋引伴。

  羊咲对这场面感到熟悉且陌生。

  熟悉他们时不时一伙人下训后约饭,他却从不在他们邀请列队。

  不邀请也好,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来腾跃俱乐部就是赚钱的,不是来交友的。

  政语察着羊咲脸上的神色,勾起嘴朝大家一笑:“行,我请客。”

  “真大方!”坚果用拳头碰了碰政语的胳膊。

  “万岁——今天晚上又有大餐吃了。”

  大伙儿欢呼劲儿过后,更衣室内安静片刻,各忙各的装备,政语突然问坐在地上绑鞋带的羊咲:“羊咲,你也来吧。”

  话音一落,坚果和几个队友明显愣了一下,他们都还记得,政语受伤就是因为羊咲打的。

  这几天政语虽然没出席训练,在他们的小群里,政语可没少抱怨医院换药的护士功夫太差,待在家闷得无聊,吃饭拿东西都不方便云云。

  言语之际,讲到过几次羊咲,不过是最开始,说羊咲这个傻缺把他打骨折了,羊咲莫不是有狂犬病。

  几个人在群里骂完一轮羊咲,也就把人抛之脑后,提都懒得提。

  坚果几个人都看着羊咲,羊咲不紧不慢绑好左脚的鞋带,眼皮子都懒得掀一掀,凉凉道:“脚崴了,不去。”

第17章

  但实际上,聚会轮不到羊咲自己决定去不去。

  早上刚拒绝了政语的邀请,政语明面上耸耸肩没说什么,下午四点多,羊咲就看见黄教练在群里发了一个酒楼的地址,附言:之前筹备小比赛,大家辛苦了。恰逢队里来了三个新队友,今天晚上一队所有人在豪盛酒楼301包厢聚餐,举办破冰宴。

  说完还觉得不够似的,分别艾特了羊咲和另两个进了一队的球员。

  羊咲这才知道什么叫鸿门宴。去不去都不成。去了自己难受,不去——没这个选项。人教练都点名道姓给他们仨办破冰宴,作为被破冰的主角能不去吗?

  羊咲嘴角扯了扯,看见群里一众队员回复“收到”,他也只好敲了两个字发出去。

  信息一经发出,政语就来私聊他:不是脚崴了吗?

  政语:咩咩~

  政语:想请你吃饭,我要请全队人吃。

  政语:面子好大了。

  政语:能原谅我了吗~

  羊咲把政语拉入黑名单。

  晚上饭点,提前下训,一队队员们乘中巴前往豪盛,政语和几个公子哥不坐腾跃的巴士,都有自己的司机来接,羊咲跟在人群之后排队上车,眼看都要上车了,黄教练笑呵呵拦下他:“小羊,你去坐小政的车吧,大巴座硬,你腰还没完全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羊咲没法儿拒绝,忍下气,没上车,背着球包站在了马路一旁,放眼望去,政语家的SUV停在不远处,羊咲面无表情往那边走了几步,车的远光灯在暮色里闪烁两下。

  羊咲怔住了。

  上次政宗实在他家楼下,车灯也像刚才那般,眨了眨眼。

  几秒后,车窗降下,政语探出头,朝他招手,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羊咲走过去。

  没有猜错,驾驶位的并不是政语家的司机,而是政宗实,只不过副驾驶也坐了一个男人,羊咲没有看见他的面容,从后座看过去,看不见男人的脸,只知道他挺清瘦的,羊咲上了车,那人也没和他讲话,倒是政宗实说了一句:“叔叔顺路送你们一趟。”

  除了说谢谢,羊咲无言以对。

  政语笑嘻嘻的,心情大好,拉着羊咲的胳膊往他身边靠,附在羊咲耳旁用气声道:“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这一幕在政宗实抬眼看后视镜车况时让他捕捉到了,看起来像是政语扶着羊咲肩膀,亲了羊咲的脸。而羊咲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就这么任由政语动作,最后政语靠羊咲那边挪了半个身位。

  政宗实挑了挑眉,他还真不知道,短短两个星期,政语就把羊咲追到手了。明明这两周,政语连大门都没出,天天躺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打游戏都不打了,尾指受伤仿佛下半身瘫痪。

  真活成了太子爷。

  政语在羊咲耳边给他介绍他在队里的几个队友,羊咲没怎么听,只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夜景。

  他讲了十来分钟,车内只有他的声音。等到他自识没趣闭了嘴,车内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才回过头看了政语一眼。

  目光和政语对上,又移到了羊咲脸上,羊咲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他被这个男人的容貌给惊艳到了。

  倒不是说他美得惨绝人寰如何如何,只是,羊咲没有见过哪个男人脸上能融风情和刚毅于一体,桃花似的眼睛,笑起来嫣嫣然。

  施羽京对他莞尔,眼角淡淡的纹路到底暴露了他的年纪。

  施羽京淡淡看了羊咲一眼,转而对政语说:“好久不见,小语,后备箱里有我给你们准备的几打椰汁,一会儿你们拿下去和队友喝。”

  “……”政语撇撇嘴不吭声,极力无视施羽京,错开了视线,坐他一旁的羊咲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不自在,政语前一秒还和羊咲嬉皮笑脸地谈球队,这会儿脸色一瞬间黑得不行,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说实话,见政语这幅样子,羊咲暗暗爽了一把。

  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能让大少爷无可奈何的。

  但……羊咲不得不去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最终到酒楼了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下车时,政宗实叮嘱政语去后备箱拿饮料,政语拖着嗓音懒懒回答“好”,快步跑去后头取东西。

  羊咲伤没好全,下高大的SUV费了点劲儿。

  下了车,又跟政宗实说了一声谢谢,政宗实回头看他,朝他温和地点点头:“让小语别喝太多酒,结束后叔叔来接你们。”

  “小语吃完饭太晚了,你还是让司机来吧。”施羽京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点妩媚,在车内轻轻萦绕。

  “没事,晚上你好好休息,不是工作时间,没必要喊司机来。”

  “他们打个车不就行咯。”

  “我不放心政语那小子。”

  “小语哪有你说的那么不省心……”

  对话还在继续,羊咲小力地关上车门,尽可能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心脏突突地跳着,震脑袋嗡嗡响。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羊咲原本猜不出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想着也许是政家的什么亲戚。

  但这番对话他再怎么傻也能听出来,毕竟,和他爸妈的对话模式实在太像。妈妈还在的时候,爸爸有时候晚上想出去买宵夜给家人吃,妈妈都会嗔怪一句“太晚了”,爸爸则回答她“你先睡”。

  羊咲定了定神,从认识政语到现在,一个多月,羊咲的确没见过政语的妈妈。而正常人家里,母亲只要健在,几乎不可能缺席孩子的生活。

  政语或许和他一样,由于某些原因妈妈不在身边。

  “走了,咩咩,想什么呢。”政语拍拍他后背,羊咲松开门把手,跟政语进酒楼。

第18章

  一顿饭吃得羊咲食不知味,光让他们给灌啤酒喝,黄教练千叮万嘱不要喝太多酒精饮品,这群公子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们不靠踢球谋生,逮着三个新队友你一言我一语地哄。

  起初羊咲还只是喝椰汁,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幼儿园的小朋友吗,居然喝椰汁,谁带来的?”

  那人话音刚落,满座轰得爆发出笑声,羊咲看向政语,政语和他想象中不一样,非但没生气,反而嘻嘻哈哈地接了话茬:“我带的,有什么问题?你看新来的那三个人是能喝酒的样子吗?再说了……”

  政语眼珠子一转,对向羊咲,羊咲口中的筷子还没放下,政语说:“黄教练宝贝羊咲得紧,必然是喝不了咯。”

  “黄教练,你这太不厚道了,这破冰宴是给新朋友准备的,你还不让人家喝。”坚果凑热闹般佯装指责,从地上一打啤酒里,拎出一支,往桌上哐当一放,“羊咲哥,别不给我们面子啊!”

  羊咲酒量如何且不谈,他厌恶酒精,对酒精类饮品避之如蛇蝎,他爹就是个十足的酒鬼,羊咲对酒几乎产生PTSD,见着那折射着光的玻璃瓶,里头装了黄澄澄的液体,羊咲眼皮子都跳了跳。

  他看向黄教练,教练摆摆手,意思是喝一点没关系。

  羊咲躲不开,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装矜持,要说自己酒精过敏,还不知道那群人到底会怎么样,都是一些没心性的孩子,顽劣又凶恶。

  羊咲咬咬牙,“噗”的起开瓶盖,往肚子里倒了半瓶酒。

  半瓶酒便是羊咲的饭桌惨案开瓶器,半瓶又半瓶,羊咲到最后都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脚边的玻璃瓶歪倒在地,厕所跑了无数趟,最终是吃完了这顿饭,等到了大伙儿各回各家的时候。

  夜里九点半,黄教练和羊咲各扶着政语左右,乘电梯下楼,黄教练忍不住惊叹:“小羊,你酒量还真是够可以,我看现场就你喝得最多了,看起来也就脸红了些,居然没啥事儿呢!”

  “其实……有点晕。”

  “你这已经很厉害了,”黄教练笑说,“但是回去还是要记得搽药,晓得不?”

  “嗯。”羊咲有气无力应着。

  羊咲自己也意外,虽说喝了很多,却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像政语,散场时政语都睡着了,教练和他用力托着他胳膊将他扛起来也没醒。

  羊咲呢,只有一点头昏,四肢很沉重,仿佛在水中行走。

  政宗实的车如约停在酒楼外,黄教练和政宗实打了声招呼,与羊咲合力把政语弄上后座,政语身体直接倒下,横在后排,把座椅当床睡,一点儿位置没给羊咲留。

  “坐前面。”政宗实道。

  羊咲没有拒绝,坐上了副驾,他也很累,眼皮子都快要合上了,却不敢真的睡着,强撑着睡意,座椅之后,政语倒是睡得挺香,时不时砸吧砸吧着,仿佛没吃够,做梦还在吃东西。

  除此之外,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了,这车性能太好,开着很稳,玻璃窗一关,马路的嘈杂也隔绝耳后。

  政宗实见儿子烂醉如泥,羊咲也不说话,他侧头看倒后镜时瞄了羊咲几眼,羊咲留给他一个饱满的后脑勺,政宗实只好保持着沉默。

  一路无言,轿车停在了车库,羊咲合着眼,车停了也没反应,政宗实拍了拍他的肩膀,羊咲嘴里发出哼哼两声,扭了头又继续睡。

  到底是路太远,他睡着了,身子和脸都朝向驾驶座,凌乱的头发遮住眉眼,嘴唇抿得很紧,微微撅起来,似乎被人打扰了睡眠而很不高兴。

  政宗实没有叫醒他,给施羽京发信息,没多久,后车门轻轻打开,施羽京看着弓成一只大虾似的政语,无奈又放低了音量:“小语怎么喝成这样了。”

  “你先带他上去吧。”政宗实轻声道,说话之际,眼前的人肩膀抖了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和他冷不防对视一刻,羊咲的眼睛很漂亮,尽管灯光昏暗,又让几许碎发遮挡,政宗实也能瞧见他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眼下一颗痣,小小的,唯有近看了才看得见,低调得勾人魂魄。

  “小语,到家了小语。”

  施羽京企图喊醒政语,政宗实的视线便从羊咲脸上挪开,后座上,儿子依旧睡得昏天暗地,政宗实看不下去施羽京磨磨蹭蹭叫人的方式,他儿子他了解,既然羊咲醒了,他索性放大了音量,一句“政语!”铿锵有力,把施羽京都给吓了一跳,果然,政语身子一颤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见施羽京那张脸,车库灯光暗,政语又喝了酒,施羽京的表情他看不清楚,只知道是施羽京,心里那股子闷劲儿一涌而上,他想说点什么,但嘴皮子和大脑仿佛断联了,话语堵在脑海里转着圈,出不去。

  其实政语很少喝酒喝到这般田地,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和球队的哥们儿吃吃喝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近一段时间都堵得慌,总不得劲儿。

  不过,羊咲的存在稍微缓解了他的郁闷,饭桌上看羊咲被人轮番灌酒,三番两次往洗手间跑,政语看着就乐呵,吨吨吨地也喝了不少。

  施羽京见他醒了,拍了拍政语的脸颊,手掌是冰凉的,“起来吧,我带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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