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第15章

作者:达尔彭 标签: 近代现代

  政宗实本不太想过度干预教练的训练安排,不过,政宗实喜欢热闹,家里如果只有他和政语,估计吃完饭就各做各的事,什么父子敞开心扉彻夜长谈,这样温馨的情景从没在政家出现过,倒是有政宗实单方面逼政语向他坦白从宽的诘问。

  好不容易奖励给自己的休息时光,只有他父子俩恐怕也没什么乐趣,政语十有八九会钻进他的卧室打震天响的游戏。

  而且他也很久没见羊咲了。

  政宗实想到羊咲,剪鱿鱼那三角脑袋的动作放轻了一些,仔细着把鱿鱼的眼珠子挖出来,再将鱿鱼那塑料一般的软骨从身躯里抽出来。

  大功告成之后,政宗实洗了洗手,又拿起了手机。

  既然儿子还这么执着,一起吃个饭也蛮好,羊咲这小孩,本该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如是想着,政宗实打点好了教练那边,打开羊咲的微信,看着对面几张照片,政宗实想了想,掀开锅盖,把蒸锅里黄澄澄的大闸蟹拍了下来,又把自己处理干净的鱿鱼发了过去,说:下训后会有司机接你来叔叔家吃饭,已经通知过教练了。

  羊咲收到微信消息时,在更衣室换下球衣,何栎在一旁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晚上打算去健身房加练,一起来?”

  何栎的提问不过是惯例,这段时间,羊咲都会答应下来,反正黄教练也让他别太早离开。

  何栎换好衣服后,没等到羊咲的回答,他凑上前看羊咲的手机,“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羊咲收好手机,何栎锤锤他的肩说:“行了,我看见了,是政语他爹叫你去他家吃饭吧。”

  “是,但你们认识啊?”

  “认识啊。”何栎轻轻松松地笑笑,“我之被政语揍了之后也去过,他爸手艺挺不错的,所以就喜欢让政语叫朋友去他家吃饭,我们队里应该挺多人都去过吧。”

  并非特定邀请他去的。

  雀跃的心瞬间冷静了,高兴还是有的,他找不到借口见政宗实,所以才没有直接拒绝下午政语的邀请。

  不过,政宗实也不可能特定邀请他。

  羊咲对着更衣室的小衣柜发了好一会儿呆,没察觉到自己走神已久,便让一个助教叫回了魂:“羊咲!你的球!”

  足球飞了过来,羊咲反应迅猛,快快接住,没再想太多。

  -

  门铃响起,政语正在客厅用超大显示屏的电视机打游戏,手上动作一刻没停。

  “爸——!”政语全神贯注看着游戏里的赛车,“去开一下门,咩咩来了!”

  饭菜已经做好了,政宗实在二层打扫房间,听见儿子大吼大叫,不得不下楼,在家他穿的一身纯黑的居家服,袖子挽了起来,一手拿着抹布,腰上还系着围裙,给羊咲开门时,脸上也是挂着盈盈笑容。

  “来了?”

  羊咲微微愣了一秒,眼前的政宗实,又是他没见过的模样,他像收集游戏皮肤一样,把政宗实这个样子刻在脑中,又和之前的政宗实人物小卡全部放在一起。

  “很高兴?进来吧。”政宗实笑说,给他拿了一双拖鞋,“码数合不合适。”

  “合适。”羊咲点点头,低头换着鞋,肩膀上的重量忽然一轻,政宗实帮他把背包拎了下来,走到客厅放在沙发上。

  “哎——!”

  羊咲刚进屋就听见了客厅惊天动地的游戏声,很快他又看见政语哀嚎:“我还没打完这局呢!”

  原来是政宗实把他电视机关了,他懒得和儿子置气:“洗手吃饭。”

  政语也没真的发脾气,一把搂着羊咲,大摇大摆来到餐桌旁,嘴里跟他介绍:“喏,全是我爸做的,爆炒鱿鱼,清蒸螃蟹,清炒时蔬,还有——爸,你还炒了虾啊。”

  油爆大虾。

  羊咲在心里念出这道菜的名字,抬眸和政宗实目光对上,政宗实没有避闪:“羊咲先前点过的菜。”

  “你记性倒挺好。”

  “毕竟我是厨子。”

  政语一笑而过,拍拍羊咲的手臂:“以后多来我家吃饭,开发点新菜单。”

  羊咲除了说谢谢,不知道再说什么,进屋之后,政宗实给他开门,他紧张的毛病就犯了,心跳太快,耳朵红红的。

  好在父子俩注意力都在餐桌上。

  餐桌是长方形的,平日政宗实和儿子单独吃饭并不讲究座位,随意拉开椅子就坐下吃了。

  但来了客人,政宗实为了方便,自己会坐在主位,他在左右两侧各放了一碗饭一双筷子,考虑的是羊咲或许不那么乐意和政语并排坐,坐远了也不方便夹菜。

  政语本来都想把羊咲拉到身边并排坐下,看这布菜,只好作罢。

  开饭之后,政语哼着歌,直接拿了几个大闸蟹放自己碗里,折腾半天剥了一个,先给自己吃了,正准备剥第二个给羊咲尝尝,他爹的手先他一步,把一只撬了壳的蟹放羊咲碗里,还给他夹了一点儿鱿鱼须。

  “试试吧。”政宗实说话是风轻云淡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政语看着手里还没剥完的蟹,登时没了兴致,暗暗责怪他爹把他风头抢了,这让他怎么追人呢。

  ——话说回来,政语突然想起政宗实前些日子训他,不能做小人之事,羊咲没答应他交往,就得行君子之仪,追求他,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占有。

  政语之前恋爱,还没试过追求谁,看上眼了就默认是自己对象了,对方要是扭捏的话,多送几次东西也就差不多了。

  好像也没谁反对过,他们都挺高兴的啊。

  政语想不明白羊咲到底想要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和羊咲恋爱,那他家有的是钱,他爹又不干涉他,在一起的话,羊咲要啥就有啥了啊,实在不亏。

  政语先前和人谈恋爱,甚至从他爸手里诈出来一辆小百万的车送给对方,政语从不认为自己是小气的人。

  而他爸比他更夸张,哪怕不是谈恋爱也不知道送施羽京多少东西了,别说东西了,施羽京现有的名望成就,少不了政宗实的帮忙。

  是不是送的礼物还不够多呢——他还没实打实送过羊咲礼物。

  政语百无聊赖神游了半晌,没太在意他爹和羊咲的对话,台面上吃着蟹肉,吃得差不多了,桌底下的腿倒不安分了起来。

  羊咲好端端地吃饭,突然感觉被人轻轻踢了一下,踢在他小腿上。

  他的筷子一顿,不露声色瞪了一下政语,政语嬉皮笑脸说:“咩咩,生日什么时候?”

  问的突然,羊咲脱口而出:“十月十五。”

  “晓得了,下个月。”政语不再吭声,政宗实意味深长看了儿子一道,不说话,转而给羊咲又夹了一个虾,当然也给政语夹了。

  “在小语家不用客气,多吃点。”

  “好。”羊咲嘴里鼓鼓的,嘬着虾,腿又被人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政语,政语甚至没看他,低头吃着饭,一脸没事人的样子。

  但餐桌底下的动作接二连三,明显不是无意的。

  羊咲被他弄得烦了,默默深吸一口气,估摸着时间,小腿稍稍用了点力气往前一踢。

  “咳!”

  政宗实呛了一口饭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腿刚往前伸一点就被猛地踢了一脚,力气倒在他承受范围之内,缓过劲儿之后没有太痛,只是这一脚太突然,止不住咳,政语在一旁默默给他倒了一杯水。

  政语脸上的笑不怀好意,他视线在羊咲那儿,并没管他爹。羊咲脸红得很快,大抵是因为尴尬,嘴唇张大又闭上,满脸无措。

  政语猜到,羊咲反击时,没算好距离,踢到他爸了。

  “爸,怎么突然呛着了。”政语故意这么问,想逗逗羊咲,带着顽童的恶劣,政语幸灾乐祸,羊咲那眼刀恨不能剜了政语,政语瞧着可喜。

  “你说呢?”政宗实闷下一口水,清清嗓子,稳住呼吸,侧目看政语一眼,没好气说,“你没事儿踹你老子干什么?”

  --------------------

  政宗实,特别爱做饭的小厨爹一枚……

第27章

  政宗实固然是知道,踢他的人不是政语,两个人相对而坐,方向显而易见——他儿子搞恶作剧也是显而易见,政语一句话一个眼神,政宗实就知道他心里在捣鼓什么药。

  轮不到政语自证,也无从自证,政宗实就命令他:“吃饱了就把碗筷洗了。”

  “……”政语认栽,拖拖拉拉起身,从厨房拿来抹布和垃圾桶,慢吞吞地打扫起桌子。

  羊咲在一旁,虽然让政语烦到了,可在人家家里做客吃饭,不帮衬着干活未免太像一个甩手掌柜,他帮政语把碟子摞在一起,听见政宗实在客厅叫他:“羊咲,碗筷让小语洗就行了,你来一下。”

  羊咲和政语面面相觑,政语摆摆手:“你去吧,别管我。”

  “谁想管你。”羊咲皱了皱鼻子,政语“呵”了一声嘴角弯弯:“我爸可真护着你,高兴了吧。”话语里有一股子薄凉的酸味儿,让羊咲又再一次脸烫,朝政语翻白眼,继而去找政宗实。

  政宗实正在客厅外的阳台上等他,阳台左半边晒了衣物,右半边全是绿植,绿植之间,有两把藤椅和一个小型圆桌,姿态婀娜立在藤椅之间。政宗实便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俯下身,手指在一株绿油油的大叶植上抚摸几下。

  阳台的空间本足够大,这番装潢之下却显得窄小,但暖黄色的阳台灯和绿植之间的灯带让一方天地变得温馨。

  “叔叔。”羊咲小声叫他,政宗实温和朝他招招手:“过来,看看这个。”

  羊咲奇怪政宗实要给他看这些绿植做什么,直到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给羊咲看上一次他送给政宗实的仙人球。

  仙人球和被送出去时的样子没有很大区别,这类小盆景本就不会有多少生长余地,但是摆在自己房间时,羊咲觉得它又小又孤单,重要的,是格格不入。

  尽管羊咲很喜爱仙人球,鉴于他自己没有多少心力去照顾,当时他也只买了一个放屋里,现在在俱乐部的宿舍也仅仅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心翼翼地点缀着房间。

  仙人球放在众多绿植之间时,羊咲觉得它充满了生命力,而且很特别,和其他的绿叶植物不一样,它很精巧,带着刺,仿佛是还未长大的叛逆期少年。

  羊咲想得入神,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政宗实的距离十分贴近,两个人的手背其实已经碰在一起了,等他回过神时,抬眼就和政宗实的眼睛对视上,离得近,政宗实说话声放低了些:“在想什么?叔叔照看的还不错吧。”

  听起来像是在邀功,羊咲便很配合地说了不错,政宗实似乎很高兴,低声笑了起来,摸了一下羊咲的头发,软软的。

  他有时候看见羊咲,很难把他在自己跟前的模样和踢球的那个球员羊咲联系在一起,也很难想象,他把政语揍一顿是什么姿态,表情会很狞?还是一脸委屈?

  政宗实猜,应该是后者,不过,也有可能是另一种样子,政宗实恐怕没有机会见到。

  他还蛮遗憾的。

  羊咲觉察到政宗实的目光,被摸了一下脑袋后,整个人都僵了一刹,很快他就像是从政宗实怀里钻出去一般,佯装对其他绿植很感兴趣,摸一摸别的叶子,捏一捏根茎。

  “羊咲。”政宗实又跟了上来,“我怎么觉得你总是躲着我?”

  羊咲怔了怔,黑黑的眼珠飘忽不定,落不到实处,像受了长辈的处罚,满脸心虚,“没有吧。”

  “羊咲,你不用总是这么紧张,叔叔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吗。”

  “没有!”羊咲抬高了音量,“叔叔人很好的……”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我很喜欢叔叔。”

  “叔叔也很喜欢你。”政宗实语气很客观,“所以不用有心理压力。”

  政宗实觉得羊咲是顾及双方年龄身份种种差距,才会像羊见了狼一样发怵。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孩拉近点距离,可未来小几个月,他都得和羊咲有来往,当然,具体来往多久,那得看政语的心情。

  不过,说这番话的时候,政宗实没想到政语,说完之后好一阵,才补充道:“和小语也一样,不用紧张。”

  和政语——羊咲纳闷,那是的确不紧张。

  他看见政语和看见其他同龄人差不多,大部分时间对政语挺烦的,偶尔也没那么大怨气,他没太把政语放心上,和政语相处,羊咲脑子里更可能想的是政语的爸爸。

上一篇:道德沦丧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