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 第26章

作者:达尔彭 标签: 近代现代

  很快政语就收到了何栎的信息,“存了吗?我撤回了。”

  “嗯,存了。”政语快速存下图片,他心脏已经跳到一百八了,打开相册,却对着缩略图迟迟无法点下去,像在水中有一股海草圈捆他的脚,他没有打开看的勇气,也不知道上面黑纸白字会注明什么东西。

  何栎:“行……那你的赌注也要兑现啊。”

  “我什么赌注?”政语把相册关闭,切回通话界面,从衣柜里找了一条毛巾擦头发。

  “和羊咲表白的事,你别忘了。”何栎美滋滋道,“坚果那几个人都来问我你啥时候回去执行了……虽然我也很烦他们。但是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别遮遮掩掩的,其实我觉得小羊同学对你还是蛮有意思的嘛。”

  政语迟迟不吭声,认真地对着镜子搓头发丝,何栎在电话那头大喇喇道:“偷着乐吧你就,放完假再找你算账……哦对了,前天羊咲问我冬令营的事。”

  “他说什么?想去?”

  “应该有这个意思。”何栎打了个哈欠,“挂了,睡午觉。”

  把头发一点点擦得不滴水了,政语寻来一个吹风机,对着脑门轰轰几分钟,听见门外施羽京催他:“小语,司机到了,准备出门吃饭。”

  政语把门打开,顶着一头乱毛,“我不去,你自己去吃。”

  施羽京盯着他端详片刻,少年脸上戾气十足,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珠子一样沉。

  施羽京无奈地笑一下,“发生什么了?刚刚在浴室人还好好的。”又劝他“饭还是要吃的”。

  政语现在心情完全不在法国,满脑子是手机相册里的图片,他还没看,想看又不敢。

  对着施羽京,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意发脾气,他好不容易答应政宗实收敛一点,不能没几天就食言。

  他压抑下心里的烦躁,“别管我了,你去吃吧,再不济打包一份给我。”

  “不想出门?”

  “不想,你自己吃好。”政语直截了当把门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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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又哪根筋搭错了?”政宗实见完客户赶到饭店的时候,施羽京已经点好一桌饭菜了。

  法国部分人用餐习惯和国内不同,八九点才开门迎客的餐馆并不罕见,政宗实见完客户已经是九点多快十点的事情了。

  施羽京给政语打包了一份烤面回去,见政语状态不太对,把政宗实约出来吃饭聊聊。

  施羽京耸耸肩,“下午人还好好的,突然心情大变,我不好多说什么,你多关心关心。”

  政宗实谈完合作后肚子饿了,听完施羽京的话,只点头,认真吃饭,等他吃得七八分饱了,一张银行卡被推到他眼前。

  “今年项目不是很顺利,但是答应政总的还是得兑现,七个点的提成。”施羽京说着,拿起银叉卷了一小捆面,“政总别嫌弃。”

  政宗实毫不推拒,欣然收下,银行卡纳入西服内侧的口袋。

  “怎么会嫌弃,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施羽京哼哼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和我是过不去的,钱总归是可以的?”

  政宗实抬眼笑了笑,听见施羽京说:“别私吞了,这是我给小语的新年红包,今年我就不去拜年了,你替我给他就行。”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政宗实叹了口气,完成清盘行动,挥手叫服务生端走碗碗盆盆,上了两杯热饮。

  “小钱而已,算不上惯的。”施羽京咬咬吸管,凉凉道,“做外贸是没有你们赚钱了。”

  政宗实摇头,说:“今年大形势不好,谁都没吃到好处,招标屡战屡败,股市也是一落千丈,流水勉强够发工资。”

  施羽京喝一口热可可,顿了一下,没好意地笑起来:“政宗实,突然想起来,五年前我找师傅给你算过一命,你还记得吗?”

  “胡说八道的东西,记不住。”政宗实毫不在乎。

  五年前施羽京靠着市场调整政策,遇上机遇发了财,彼时他害怕突然发家会遭报应,和政宗实一道找了高人算命。

  高人说施羽京命格将在中年之后越发向好,事业一帆风顺,命也长久,美中不足的是,恐怕会一生孑然一人。

  施羽京听见事业一帆风顺就放下了心,政宗实本来不信这些的,见老头子算起命来有模有样的,鬼迷心窍也给算了一卦。

  老头拿着他的生辰八字,掐掐手指,眉头紧锁,直言不妙。

  “四十岁那年将遇到两道坎,一道是财运不佳,需要以守为攻,不得冒然前进。另一道……”施羽京缓缓说,“是桃花劫,切忌什么东西我忘了,最后说了什么关心则乱吧。”

  政宗实盯着眼前的咖啡拉花,不置可否地弯了弯眉眼,施羽京故意问他:“桃花劫,在哪了?四十岁都快过完了吧。”

  谁知道政宗实敷衍地一笑了之,没有否认,也不承认,“听说你打算自己开公司了?有需要支持的,我尽力帮你。”

  “……小道消息很灵啊。”施羽京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杯中的热可可喝到底就太齁了,他把杯子挪到一旁。

  “你们做外贸的,最喜欢拉客户单干,不过也是好事。”政宗实一口抿掉拿铁,“准备主要做哪里的?”

  “日韩、东南亚吧,亚洲市场发展快需求高,指标好搞,而且我也不想天天顶着八九个小时的时差,上了年纪吃不消了。”施羽京嘴角抽了抽,吸管搅动着杯中浓稠的可可,“再说了公司好谁想跑?我和张总合不来……再去其他公司做经理也没什么意思。”

  政宗实眉眼深邃,没有做任何表情,身旁便是餐厅的玻璃窗,窗外是法国狭小的旧街道,铺的还是石板路。

  “蛮好,小餐厅味道不错。”政宗实简单评价,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这可是法兰西老字号。”施羽京说了一句带腔带调的法文,没有随着他站起来,“政总回去看看小语吧,我再坐一会儿。”

  如他所料,政宗实结了账便离开,没有片刻不舍。

  施羽京依然回味着政宗实的反应,听见他说桃花劫时,政宗实脸上浅浅的笑意不言而喻。他固然晓得算命先生大概率是随口一说,却不料一语成谶,仿佛真有这么个人。

  施羽京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么多年,政宗实对不少人有过好感,尤其是早些年,施羽京是察觉得到的,只不过政宗实从来不行动。

  或许是工作更重要,时间太紧迫,政宗实呢,在感情上挺犯懒的,喜欢谁,也就多看几眼,几乎没有接触深交的欲望。

  但是现在,政宗实的公司已经可以自如运转了,政语也长大了,他有了许多的时间,也有了比年轻时候更多的耐心。

  男人四十第二春,在施羽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服务生问候了一句,打断施羽京的思绪,施羽京给了他一笔小费,又点了一杯威士忌。

  坐了很久,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响了几声,非工作时间,施羽京只会带私人手机,来信息的是熟人。

  施羽京拿出来看,是政语。

  他疑惑地点开,政语几乎不主动给他发消息。

  政语问他是不是见了政宗实,施羽京回他是。

  几分钟后,政语又说:你在哪里,我有事想找你。

第43章

  腾跃在俱乐部小组积分赛里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两轮比赛下来,顺利出线,出线之后便是残酷的淘汰赛。

  只不过和世界级大赛赛制不同,世界级大赛,淘汰赛一局定胜负,而本次俱乐部比赛,为了创造更多的比赛场次、获得更大的商业投资,淘汰赛中对阵的双方会在各自主场馆比一次,最终出线名额给到两场比赛总进球更多的一方。

  幸运的是,腾跃小组赛中的积分为本组第一,第一场淘汰赛面临的对手,其他组第三名出线的俱乐部,实力相对弱一些。

  黄教练让主力队员休了几天假,回来之后,备战更激烈的比赛,训练强度加了一个等级。

  羊咲每天都累得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光是连体能,从原来的常规两千米又往上加了一千,跑最后的,结束训练之后还得留下来去健身房跑步机拉练。

  最令人害怕的一对二小组进球练习变成了一对三,完不成进球数量就得一直练,换人轮番打对抗,饶是在真正比赛里,一对三的局面都是极少的。

  羊咲却对这个训练项目不敢懈怠,踢前锋带球过三个人,是硬技术,全靠两条腿一只球一点一点磨出来,他没有身体素质的冲撞优势,换句话说,不像政语,不畏惧身体对抗,他更依赖技术。

  当然最惨的还是守门员。

  腾跃缺乏优秀的守门员,几乎就靠现在的A队守门员保卫着全队的禁区大门,这守门员要是有了伤病,替补席的能力和他相差甚远。

  腾跃的守门员比其他位置的都厉害些,曾经在大赛上连续十场没让任何人进一粒球,维持住了零封对手的局面。

  腾跃队友送他外号蜀道难,正好属鼠,也叫阿鼠。

  阿鼠以前是踢甲级联赛的,后来受了伤,黄教练以一人之力舌战教练组,请求高层买下了他。

  算是老马遇知音,阿鼠在腾跃待了六年,别的俱乐部开出更高的薪资,他毅然放弃,算是鞠躬尽瘁,踢到了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今年。

  淘汰赛开始前的特训期间,中途吃饭就是行军打仗,羊咲发觉这日子过得跟军训似的。

  腾跃的教练组狠起来,连自己教练都不放过,黄教练每天和他们一样,下了训就是饿鬼下山,跑到饭堂抢饭吃。

  不过,他发现其他队友们似乎习惯了。

  阿鼠回回端着饭盒,啪嗒一下,一言不发坐下干饭,五分钟不到,一言不发吃完离席。

  阿鼠不怎么和公子哥们组队玩儿,也和新人没话讲,独来独往。

  “看啥?”何栎用筷子敲一下羊咲的饭盒,又看了一眼运动手表,“赶紧吃吧,马上集合了,待会还没消化就训练,得胃疼。”

  羊咲收回视线,哗啦啦扒着饭,嘴巴鼓鼓的,“很少见我们队守门员和我们一起训练。”

  何栎回过头瞧了一眼阿鼠,同羊咲讲:“特训是这样的。”

  “他好像和大家也挺不熟,但是我记得他来了很久了。”羊咲远远望着,阿鼠已经把餐盘归还了。

  腾跃新赛季买来的三个队员,除了羊咲,其他两个都和大集体融入得不错,他自己倒是别扭难以合群,也就和何栎有话聊,还是何栎性格随和的缘故。

  何栎呢,又和他的好哥们有话聊,他像交际花一样到处玩儿。

  何栎不和羊咲一组的时候,羊咲的训练日常通常是枯燥乏味的。

  “他啊,不屑于与乌合之众为伍咯,因为受伤失去了进省队的机会,牛是牛的。”何栎想了想,问,“羊咲,你没考虑过省队吗?”

  羊咲毫不犹豫晃脑袋:“以前在少年队退下来了。现在没本事,何况腾跃工资高一点。”

  何栎的手表闹钟响了起来,他速速收拾餐具,喟叹道:“你加把劲啊……联赛踢踢也没什么意义的,何况是我们这种等级的,闹着玩的。”

  “吃不了这口饭。”羊咲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踢完这两年,该干嘛干嘛去了。”

  何栎不置可否,“其实冬令营是个很好的机会,上一次从腾跃这里去甲级联赛的,就是冬令营里让俱乐部教练看上了。”他握住羊咲的肩膀,一本正经给他打气,饭堂乱哄哄的,羊咲翻他白眼。

  何栎松开他,又自顾自地说:“不过名额很少,今年只有三个。政语和阿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政语自己可能会放弃吧,他爸会带他去日本。但是阿鼠不会,他每年都去冬令营。然后……像A队的几个中场,他们机会也很大的。你今年就亏在入队晚咯,没成绩。”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钻入羊咲脑袋里,字字珠玑,害得他心事重重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还被黄教练瞧出来不在状态,拉着他又练习了好久的点球。

  下训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回到公寓点份外卖填肚子。

  坐在桌前,他脑子里又到何栎那番话。

  政语和阿鼠的名额板上钉钉……阿鼠能力很强,政语估计是一年下来累计进球多。

  但提起政语,羊咲发现,归队好几天了,都没有见到政语。

  本来他还想和政语好好练习传球助攻打配合,商讨一下战术。

  在此之前,两个人踢球都靠各自的经验,但淘汰赛不一样了,稍有不慎便会出局,那他羊咲今年的赛季报废、上半年又没有在腾跃创造进球,年末的冬令营项目名额,也就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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