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第100章

作者:白绛 标签: 近代现代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席间他没有说一句话,是因为靳辰一直在说话,而他答应了靳泽,要对他表现出无视来,他做到了,一句话也未曾接,这种感觉不错,他的确一句话都不想应承,哪怕一句寒暄,一句一年后的“好久不见。”

  片刻后,靳泽走了出来,他来到云肴的身侧,说道:“就吃那么点,饱了?”

  云肴笑笑:“是啊,你没闻到吗?那么重的火药味,我光闻着味都饱了。”

  靳泽看他一眼。

  云肴感慨道:“你们这一家人真有意思,相互试探,连老一辈的都要看你眼色,肚子里有话都不会直言,莫非因为我在场,他们不敢说?”

  靳泽摸出一根烟来,刚把烟含在嘴里,就被眼疾手快的云肴拿了下去,云肴眼神不善,“待会要跟你母亲谈话,抽什么?”

  靳泽就要夺回来,摸向云肴的手腕,“不谈了,走了。”

  云肴背着手,不同意道:“来了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家我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今天是你唯一的机会,把这一切安排好,有了准话,我们就走。”

  云肴摸向靳泽的胸膛,翻出他衣服里的烟盒,把香烟放了回去,而后拍拍他的胸膛,“听到没?”

  这时,席似乎也已经散了,一个佣人来通传:“少爷,夫人喊您过去。”

  云肴拍拍他的胸膛道:“去吧。”

  靳泽侧眸对佣人道:“知道了。”

  他揉云肴的脑袋,云肴也很听话,任他发泄,上下其手,他没有反抗,目送着靳泽回了屋。

  云肴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他也早知道结果是什么,这是他们回来的目的,靳泽虽然表现得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要妥协,至少这两年,他没有办法对集团完全放手。

  因为靳家的集团,是京州首屈一指的,涉及了太多的事,太多的人,太多的影响和波动,如果只是个小公司,随便谁坐镇就罢了,管理起来也没那么困难,可靳家这个集团不一样,人情世故,单单这一方面的水就深得很,普通人根本拨不清,还容易被淹死。

  站在豪华庄严的别墅里,云肴生了格外悲观的感受,这个地方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可他困住了靳泽,在这个家庭里成长起来的人心理总是有点疾病,靳泽的姑姑,靳泽,还有他弟弟。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有钱人家的难不在生存压力上,在精神压力上,都能逼疯了人。

  “云先生回来了。”这时,韩叔走了过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韩叔有点变了,云肴说不上来,大概是年纪方面。

  “韩叔。”云肴尊敬地喊了一声。

  韩叔说:“早就听说你要回来,夫人大张旗鼓地要迎接你,家里的菜都提前买好了,怎么一个人在这站着?”

  “他们在屋里谈事,我不方便进去。”

  “跟家主吗?”韩叔一出口,又意识到了不妥,“嗐,我是习惯了叫大少爷家主了,家里人也都习惯了难改,都不知道口误多少次。”

  “理解。”云肴说,他也很难相信,他始终觉得,这个位置上只该有靳泽,他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哎,说到底,还是大少爷适合这个位置,”韩叔感慨道:“二少锻炼的时间少,脾气又不太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黄了多少生意,他现在情况不稳定,夫人一直着手给他安排国外的治疗,想把他送出去,这大少爷回来了,也能让二少腾出时间了。”

  “靳辰?”云肴道:“他有什么病?”

  韩叔道:“哦,二少从院里出来后带了点后遗症,会梦魇,情绪有时候会很暴躁,说是被院里的人吓的,这段日子一直在治疗,不过没见好,夫人才着急把大少爷叫回来。”

  “这样。”云肴想,自己的本事真大,这两兄弟,一个接一个,由他而患上心理恶疾,现在靳泽好了,他弟弟不行了,说来有意思。

  跟韩叔又说了会话,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不是靳泽,而是那个一直没有打招呼的靳辰。

  韩叔眼色劲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二人,不管怎么样,在韩叔眼里,他们还是旧情人,还有话说。

  靳辰走出来后,径直走向了云肴,云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过去,他的目光坦然,没什么攻击性,但也算不上温柔。

  有种淡然与绝情。

  “我妈要跟我哥单独说点话,我先出来了。”靳辰解释,这个解释是否必要他心里明白,只不过,他跟云肴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必须要主动说点什么,他不会等来云肴的主动,因为席间,靳辰已经感到了他的冷漠和无视。

  好像忘记了和他的从前。

  “我马上要出国了,出去待一段时间再回来。”靳辰把结果给了他。

  云肴冷冷地看着,说了句:“恭喜。”

  靳辰抬眸不解:“恭喜?”

  云肴补充道:“恭喜你短暂地脱离苦海。”听起来,也不像是原谅了人。

  靳辰自知犯下的罪过,活该得到这样的待遇,他心里复杂,抬眸看看云肴的眉眼,说道:“我知道,是你让我哥回来的,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马上就撑不下去了。”

  他这时候的虚弱和疲惫都是真的,他的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大难,云肴没有坐在这种高位上过,不能知道其中的困难,不能知道有多么恐怖,但看靳辰的样子,知道这是个苦差。

  “不用谢,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帮你。”他没有解释过多,书上说的没错,没必要跟别人解释太多,一句话就好,他对靳辰,也没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他的冷淡靳辰都看在眼里,靳辰的手在口袋中握成拳头,长廊下只有二人,面对面,多是无言。

  “我过来只是想问问,你这一年……过得好不好?”靳辰没什么力气地张口,说完却连看也不敢看云肴,他曾经掌控这个人,如今多看一眼都变得奢侈和贪婪。

  云肴不去揣测他这个问题的背后原因,丢下两个字道:“很好。”

  干脆又果然。

  靳辰点点头,默默低声道:“那就好。”

  云肴抬步要离开,靳辰目送他的疏冷,在云肴要下了长廊时,终还是忍不住,发自肺腑地道了句:“对不起。”

  云肴停住脚步。

  身后传来冷冽的风,正扬起他的衣角和发丝。

  靳辰重复道:“对不起,云肴。”

  他想说的很多,可是云肴不愿意听,不愿意跟他说话,靳辰便知道,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他的睫毛低下,眸中的哀伤不曾被别人看去,他在这个位置上什么都能得到,攀附他的人也是那样多,可云肴从来不是其中之一。

  “嗯,没意义,”云肴抬步离开,“我不会原谅你。”

  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听着他的话,靳辰自食恶果,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该知道的,他不会原谅自己,他从来都不是宽容大度的人,他害了他几年,又奢求什么原谅……

  记得在院里时,云肴问他,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置他哥于死地,他没有告诉他答案,是因为他说了,云肴也不会信。

  因为那个答案太荒唐了。

  他没有想过把靳泽置于死地,直到第一次见到云肴的时候,他对他哥的嫉妒心无限放大,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哥总是这么幸运,拥有那个位置,还拥有这么一个爱他的人。

  他可以把位置给他,但他不能把这个人再给他。

  他哥只能得到一样东西,可每次看到云肴对他哥的目光,靳辰就想,他哥一定得死,他哥不死,他就有失去这个人的可能。

  是,云肴是他哥的恋人,但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他哥的人,那多么荒唐?他才是那个大逆不道的人,尽管是他哥先拥有的云肴,他也要这个人属于自己,属于自己才好。

  他想娶他,并不全都是因为这个局,并不全都是因为嫉妒,他当年把他带进靳家的那个夜晚,把戒指套在他手上的时候,他是真的开心,自己会娶他。

  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云肴更不会,因为他对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他不会相信他真地想娶他,是因为他在相处的过程里喜欢上了他,那太荒唐了,对于任何人来说。

  或许他喜欢上云肴是因为他哥的原因,是因为妒忌惯了,他哥拥有的一切,靳辰都觉得好,都想据为己有,可是现在,一年后的今天,他坐在这个位置,却只想逃离,他也曾拥有过云肴,却没生出放弃的念头。

  那么这份感情算什么呢?

  靳辰呼出一口气,坐在旁边,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在得到妄想的一切后,竟然希望一切回归到从前,希望他哥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希望现在云肴还在他的身边,即使是被迫的。

  他不会那样对他了,他会好好地,爱他,尊敬他,保护他,带他去国外,去没人知道的地方,就那样生活吧。

  他会抚平他心里的伤口,他会为自己的行为弥补,他会重做一切,只要他开口,只要他原谅,只要他能爱上自己,他什么都愿意。

  靳辰苦笑,可惜啊,可惜他能做的,只是在无数个夜晚,呆坐在一边,在这痴人说梦,在这空想。

  在和别人卖力的泄欲时,脑子里都是云肴的脸。

  靳辰抬起手,摸着额头,这一会功夫,他感到,自己好像……又发热了。

  真要命,要死就死,要活就活,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给谁看?

  他的所作所为,除了生他的母亲,还有谁会原谅他?

  呵,可笑啊,可笑的半生。

第94章 尘埃落定

  靳泽已经出来了。

  云肴在外面等了小会, 看见他跟夫人边走边说话,来到了外面,冲他招手, 云肴走了过去。

  “那你们先回去吧, ”靳夫人温柔地望着云肴,“他比以前瘦了点,带他吃点好的,我认识一个大厨, 他做菜又营养又好吃,待会我找找联系方式推荐给你们。”

  云肴则道:“谢谢伯母, 不过不用了, 我天生就这样,吃不胖的。”

  靳夫人笑笑, 低眸道:“你们两个好好生活吧,这次都谢谢云肴,以后你来靳家就是来自己家,我知道阿辰他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但你还是愿意怜悯他,我们靳家愧疚你。”

  我不是怜悯他,云肴想这样说, 但觉得也没必要再去一一解释了,让靳夫人感激他不比憎恨他好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云肴选择了闭嘴。

  “那我们先走了。”靳泽跟母亲告别, 靳夫人把他们送到门外, 靳泽让她留步, 抬头看见另一侧的靳辰, 从廊下走过来送他们, 靳泽没有理会。

  但他按着云肴后脑勺的手稍微重了些,云肴感受到,抬眸看着他。

  “哥,要走了?”靳辰笑眯眯地,好像一个格外体贴人的弟弟,他确实变了,从内而外地改变,他的目光干净了许多,没那么多的算计与是非。

  “走了,这两天照顾好妈,处理好手边的事,有什么问题跟我打电话。”靳泽说完,带着云肴从靳家离开。

  靳辰和靳夫人在原地目送,每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尘埃落定了。

  云肴上了车后,便问起靳泽和一家人的谈话,到底是如何安置的人,都已经有了准话。

  在靳辰出国这两年,在他病情稳定之前,靳泽需要接手回这一切,以后是不是要继续接手,还是要等靳辰回来再还给他,这完全看后面的发展,届时再说。

  靳泽所接手回来的工作仅限于集团,他不再负责靳家内部的事情,靳夫人的意思是,靳家的年轻小辈就由着他们去了,靳泽不需要再分神管理他们的事,从靳辰这一次,靳夫人也不愿意太善良了,他知道家主这个位置太累,不再让靳泽遵守百年来家族里的这个规矩。

  谁家出了事,自己去解决,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靳泽只需要在集团当家做主,靳家分支以外的事,他全不需要理会,这也是靳泽跟母亲谈接手回这一切的必要条件。

  靳家家族内部的事,放权给了家老,只是说遇事不决的年轻小辈可以向家老请教,但家老没有决定权,在靳泽不在的这一年,家老也变了很多,看着他的儿女都硬生生出了心理问题,和自己的疏离,他终于像个合格的长辈一样,松开了手,只求家庭和睦。

  他答应了靳泽,让他放手去做,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他们没有把他扣在靳家,而是任由他带着云肴,去外面生活。

  靳辰的事情,让这一家人都怕了,靳家没有省油的灯,云肴的出现证实了这一点,他们怕靳辰再犯傻,也怕靳泽的狠心,他对他弟弟的行为毫不包庇,这样斗下去的两个人,非死即伤。

  对靳家没有半点好。

  云肴静静地听完他们的谈话内容,感慨道:“家老不愧是家老,所有的决定都是从靳家的利益出发。”

  靳泽握着方向盘道:“我习惯了。”

  云肴道:“那你母亲呢?她舍得你不住在家里吗?跟我……住在外面?”

  “我只是不住在家里,又不是不住在京州,”靳泽说:“说起来,我就算住在家,也不能跟她每天见面,一起用餐,我太忙了,主副楼的距离也不方便。”

  “所以干嘛要买庄园?”云肴说:“你们住在同一个地方,却连一起吃顿饭都困难,你请来我请去的,见个面还要选时间,一点也不利于维系亲情。”

  “这是我爸他们选的,又不是我,”靳泽说:“不过,我习惯大的面积,每个人有每个人该做的事,分开生活也挺好的。”

  “那我们那个家,你怎么不买个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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