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 第10章

作者:不认路的扛尸人 标签: 近代现代

“行啦,我给你做了饭菜,你去坐着吃吧,这里我来给你收拾。”

南津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寻亲。”华姨将手里拎着的饭菜搁在餐桌上,利利索索地替他收拾出一块儿干净地方来,“耿先生不要我了,你不是说要替我养老吗?”她转过身来,冲南津眨眨眼,“总不会是唬我的吧?”

作者有话说:

预备一口气写完它,大概3万字就完结。

第12章

华姨忙忙活活地收拾着屋子,南津勉强吃了点饭,洗过澡后无事可做,又躺到床上去,耳朵里塞着耳机,把自己整个儿蒙起来。

“我下去倒垃圾啦。”华姨知道他没睡,在外头敲了敲他的门,打了声招呼就下楼去了。

楼下就有垃圾桶,华姨扔了垃圾,却没上楼,悠悠地绕过南津住的这一排房子,走到一辆黑车跟前,自如地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耿介坐在里头,一脸疲倦:“怎么样?”

车里全是烟味儿,耿介已经许久没抽过烟了。华姨在南津面前从从容容的,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始抹眼泪:“这是在折腾什么……”

耿介不说话,华姨哽咽了一会儿,自己擦干净眼泪,说:“好歹吃了点东西。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不成人样,他从前不是这样儿的孩子。”

耿介“嗯”了一声,他进去时屋里还好好儿的,可见是醒来后发了脾气,于是说:“他生着病,脾气不好,想怎么撒火就由着他。”顿了顿,又说:“照顾好他。”

“那你呢?”华姨难得冲耿介生出了些情绪,“从我进耿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我自认把他照顾得妥妥当当,可他越来越不高兴。他的人我可以照顾,他的心我照顾不了,我从来没有这份本事。”

“华姨。”

耿介一开口,华姨就噤了声。

“我今天冲进去的时候,看见他躺在那里,好好儿的,还喘着气。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好了,还来得及,我可以把他关起来,哪怕捆住手脚,起码不至于叫他……叫他没了。”耿介当时把地上散着的安眠药来回数了十几遍,才敢确认南津的确是没来得及吃。他自己都不知道把药一颗颗放回去的时候,那时,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

只记得当时耳边一遍一遍回响着何涧对他说的话,甚至是钟桐对他的指责。

之前他多少有些不以为意,他不觉得自己对南津的爱有什么问题,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他离南津远一点儿。他明明爱他,比任何人都要爱他,捧在手心里尚嫌不够,放在心尖上还唯恐他坐得不安稳。

直到那一刻,耿介才终于对自己生出了警惕。

他一一抹去自己出现过的痕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南津的领地,只打电话让华姨赶过来。

“我可以做出任何事,只要他能好好儿地留在我身边。”耿介语调平静,“华姨,你是最明白的。”

华姨不禁有些发寒。她替耿介照顾南津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耿介对待南津,的确是细致到了恐怖的地步。只是南津从来听话,而且他刚进耿家的时候,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数倍,华姨习惯成自然,也就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可……”华姨作为耿介管南津的那只手,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他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从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乖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自己的主意,”耿介顿了顿,轻声说:“我得如他的愿。”

华姨看了看耿介,总觉得这轻飘飘几个字的背后,尽是椎心泣血,不由得喃喃自语:“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算是我恳求您,照顾好他。”耿介说。

这还是头一次,耿介在华姨跟前用了敬语。

她匆匆赶回屋里去,就见南津已经起身了,正坐在沙发上等她。他塞着耳机躺了这一会儿,似乎勉强回了些精神,就是人瘦得厉害,总还是显得精神薄弱。

“呀,怎么不睡了?”华姨关心道。

“下午睡了会儿,也不困。”南津拍了拍自己身侧,“过来坐。”

华姨才一落座,就听南津说:“他也放心了,你还是回去吧。”

华姨在南津面前,总还是掌得住局面,丝毫不理会他这话背后的意思,只嗔怪道:“说好了要给我养老,这就嫌弃我了?”

南津笑笑,一点儿好话也不会说,只说:“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怎么了?”

南津保持着脸上的笑,这使他显得温柔极了,答道:“还得要个人在身边照顾。”

这两个人……华姨心里难受起来,嘴上愈发厉害:“你不在,他连家也不回,我照顾谁去。再说,他是一个人,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你这还生着病呢。”

“我走时,你答应我的,要叫我放心。”

这时,南津骨子里的那股执拗就显现出来了,即使他看上去再乖顺,总还是有自己的小性子。

华姨总算看出他们根本谁也没骗着,只一个劲儿的难为她这个外人。她夹在这两人中间,也生了脾气,干脆甩手道:“好好好,你们两个就知道为难我。他就在楼下,你去找他,你们看谁能说服谁。”

南津不说话了,静静地坐着。

华姨便又心软了,去握他的手:“你们……”

“你总是听他的,”南津轻声说,“我知道。”

几乎有那么一个瞬间,南津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要将自己的害怕脱口而出,要拔腿去见他。但这一句话落音后,他堪称残忍地将自己摇摇欲坠的意志力又往上拔了拔,哪管心魂欲碎、血肉模糊的,仿佛死过一次又挣扎着活过来那样。只面上看着,仍是惯常的样子。

南津的手冰冰凉的,又消瘦,华姨握着他的手,跟握着一具毫无生命特征的手骨架没什么区别,便连动也不敢动,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你不去找他吗,再不去,他就要走了。我走时他刚点了一支烟。”

华姨最后这句话是很有心计的,既提醒南津烟抽完了,人就该走了,又向南津告了状。也只有南津能管得了耿介抽不抽烟。

南津却说:“你找个地方歇着吧。今天不小心把药撒了,明天帮我约一下医生。”

他从沙发边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华姨,不经意间,总算显露出几分被人捧在手心里养出来的骄矜之意,即使他自己并不自觉。

但下一秒,他就弯下了腰,极轻地吻了吻华姨的额头,如一个普通的晚安吻,亦如劫后余生之人在隐秘地表达自己的珍惜。

作者有话说: